【一】
洞外艳阳正好,天地静寂。
不但小道童早已不见,就连一声鸟鸣都不闻。
“难道说,就连这里的鸟儿都已修练成仙。”
正在犹豫间,落叶上已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个眉清目秀的僧人,踏着落叶施然而来,一身飘逸的月白僧衣上,点尘不染。
他的年纪虽不大,看来却无疑是个修为极深的高僧。
我虽然有感意外,却也不是很惊诧。
就算是此时我面前突然出来一个母夜叉,我也会坦然面对。
在无量谷还什么比龟蛇一体这玩意,更让人惊奇的。
所以当白衣僧人踏叶而来,我只是笑了笑,“请问,你是否见到一个小道童?”
白衣僧人并不回答,只是看着手中的一枚鲜桃。
他似乎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不由一怔。
难道他就不对我这外来者感到好奇,也不问问我到底是谁。
难道我还没有他手中的桃子好看?
“莫非他已知晓我的来历?”
我轻咳一声,道:“小和尚,你手中桃子莫非是西天王母蟠桃园中的异品?”
“什么小道童,长啥样?”白衣僧终于抬眼看着我,“你是说小道童?”
我只有苦笑,“你是否见到一个小道童~”我用手比划比划,“这么长,白白嫩嫩的模样。”
白衣僧人眼神一亮,“你是谁?竟然已进阶到练气~太奇怪了。”
我刹间语噎,扭头就走,“再见,告辞~”
我怕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
【二】
白衣僧却喊住了我。
“等等~”
我停步转身,静静的看着他却不说话。
白衣僧似乎也是一怔,“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你等等?”
我还是不说话。
白衣僧眨眨眼,故作神秘道,“你说的难道是逍遥子?”
“逍遥子?难道小道童叫逍遥子?”
当然,这个疑问我并没有问出口,仍然是微笑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你说他是小道童?”白衣僧神色突然变的有异样,“呵呵…他比肖不仁还要年长些。”
我嘴巴一下子张的老大,半响之后才在双手的助力之下给勉强合拢。
这一次我是真的说出不话来。
一个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小屁孩,竟然是已近百龄的老人。
说出来谁信。
可是无论怎样看,白衣僧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白衣僧似乎对我的表现很是满意,突然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我刚想说“可以~”只是还未及开口,白衣僧忽然叹了口气。
我不由一愣。
出家人本就戒嗔,更何况他又身在隐世无修界,怎么也会有烦恼。
莫非是他见到我这外来者,勾起了他的红尘往事,还是他本就尘缘未了,难舍人世繁华。
我一时不忍,刚想出言相慰,就见白衣僧垂首敛目喃喃道,“身在无修界,何又问红尘…不嗔不嗔何时不嗔…”
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形一扭人已在半空,如游鱼般钻入桃林。
我心中一动,脱口道,“等等~”
形随音动,我的人已跃起,凌空一个翻身,便追了上去。
却只见桃林中白雾弥漫,哪里还有白衣僧的踪影。
【三】
“无量谷到底还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人?”再见肖不仁,我终于忍不住追问。
“见是因,不见是果…相遇是缘,你又何必问。”
这回答等于没说,我却不想再问。我不坐禅向佛,关于这语含机锋的对话我实在是不感兴趣。
“说什么遇见是缘,也好我不赌钱,要不这大清早就遇见和尚,岂不晦气。”
肖不仁似乎没料我会有如此反应,沉吟片刻,道:“也罢,你进阶练气已成,我便授你梯云纵吧!”
“当真~”
“我又何必骗你”
肖不仁眼中有丝让人无法理解的情愫闪过,虽瞬间即逝,但却已触动了我的心弦。
“他难道也一些不可告人的伤心往事?”
我突然心里有些愧疚,觉得刚才说话的口气未免有些过重。
“公公~”我轻声道,“明儿心中挂念同行伙伴,实不知他们现在生死如何,一时心急说话不知深浅,公公切莫见怪。”
肖不仁一声轻叹,眼神中却充满关爱慈祥,“傻孩子,当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心里就充满了矛盾~”
他见我露出疑惑的眼神,笑了笑道,“你神形俊朗,百年不遇,我原本想留你在无量谷中…”
“难道你想让我做你的弟子?”我终于明白肖不仁每次看我的眼神,哪种表情太像师傅了。
“不错~”肖不仁点了点头。
“哪你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改变主意的原因很多,但以下两点很重要。”
“难道我生性好动,你嫌我调皮。”我突然有些脸红,觉得他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勉强。
肖不仁揺了揺头,“在隐世无修界,炼身,练气只是初级,看着容易却也有不小的风险,你虽进阶成功,也险些…”
“也险些起火入魔是吧!”
原来小道童说的都是真的,原来他并没有骗我,想到哪如梦如幻的经历,禁不住仍感后怕。
“难道哪小道童真是逍遥子,难道他真是已有百岁?”
我刚想说出心里的疑问,就听肖不仁又道,“你虽有慧根,却心思过重,这本就是无修界大忌…其二~”
他竟然长叹一声,用怜惜的眼神看着我,“你身承师命,明知不可为…”
肖不仁忽然住口,但我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师傅让我进京救崇祯,这事本就不靠谱,可做为弟子和儿子的双重身份,我又怎忍拒绝而置身事外。
我忽然想起在棘阳城外,报恩寺中不修禅师的四句偈语,禁不住也是一声叹息。
“公公你已是半仙之体,据你所见我大明气数如何,当今圣上~”
肖不仁的眼神忽然有些飘忽,本来红润如婴儿的脸庞竟老了许多。
我心里一惊,脱口道,“公公你~”
肖不仁轻叹一声,缓缓吟道,“西方贼拥乱到前,无个忠良敢谏言。喜见子孙耻见日,衰颓气运早升天。月缺两二吉在中,奸人机发去西东。黄河涉过闹金阙,奔走梅山上九重…”
我虽也自幼读书,但肖不仁所吟非诗非文,我一时竟理解不透。
我摸了摸鼻子,只好问道,“明儿愚钝,请问公公所吟何出?”
“这几句诗本是我朝开国第一谋士刘伯温所写,正预测了当下乱相~”
肖不仁神色悲怆,黯然道,“刘先生神机妙算,精准如斯,着时让人惊叹…”
“刘先生大名鼎鼎,民间传说颇神,为何就没听师傅说起?”
“皇家秘藏,民间安能传闻,这也是我在襄阳王中见过,你师傅少年习武武当,又远离中枢,不知道倒也不足为奇了。”
情绪如瘟,我竟然受肖不仁传染,不由也有了些伤感。一时竟是无语。
“黄河涉过闹金阙,奔走梅山上九重~明儿可明白这句所指?”
“明儿愚钝…”
“这句诗正预测了贼人攻破京城,陛下他…”
肖不仁神色悲悯,竟说不出话来。
我震惊之余,却又心生疑惑。
“他真的勘破了诗中寓意?刘伯温真的是神算如斯?”
“那么~”我摸着鼻子,试探道“既然如此,这京城还要去么?”
“行天命,尽人事”
我禁不住由衷的发出一声哀叹,也不知是为我自己,还是为这气数已尽的大明王朝。
只觉满嘴苦涩,有悲哀,也有无奈。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