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嬷嬷是在染坊附近的湖里被发现的。
姜宝玉和姜宝银跟着大家过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捞了上来,被一群人围观着,身边还摆了一个空酒坛子。
“好重的酒气啊,嬷嬷这是又偷偷饮酒了吗?”
“也不是没可能,听说今早她被杜尚仪当众赶出考场,心情一定不好受吧。”
“天哪,那孔嬷嬷这样也太惨了吧?”
人群中也有一些熟悉孔嬷嬷的尚食局小宫女,知道她喜欢饮酒,忍不住唏嘘一番。
就连姜宝银也跟着后怕道:“这个湖果然不大安全,上一次我也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亏的贤妃娘娘才捡回一条命来。孔嬷嬷也是倒霉,怎的偏要在这里饮酒?”
姜宝玉却只盯着孔嬷嬷手背上已经被泡的发白的牙印儿,自语道:“不可能是自己掉下去的,一个怒气冲冲去找幕后主使的人,怎么可能有闲心在此处饮酒,还又刚好坠湖身亡了?”
而更令姜宝玉纳闷儿的是,她不是去找幕后主使的吗,怎的会在这里坠湖?
姜宝银却忽然捂住了嘴,不敢相信地小声说道:“二姐姐的意思是——该不会是姜家灭的口吧?”
说着,她又被姜宝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忙的收起下巴,摇头支吾道:“不不不,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的。”
姜宝玉则轻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不论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事情的真相都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因为若真是姜家出的手,根本就不会让这件事被人发现。”
姜宝玉说完转身欲走,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继续警告姜宝银道:“不过你若是不想落得像孔嬷嬷一样的下场,最好把刚刚说的话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听懂了吗?”
姜宝银已经吓得快要魂飞魄散了,只记得将头点得小鸡啄米一般。
姜宝玉觉得她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也没空安慰她,只想要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谁知道后面忽然有人惊叫道:“不过这个是什么?是蛇咬的吗?”
“你没常识吗?蛇哪里有这么多牙齿,这看起来,分明是人的牙印啊。”
姜宝玉猛地一回头,就见众人已经又朝孔嬷嬷围了过去,当即有人掩住了口鼻惊讶道:“难道孔嬷嬷不是失足落水,而是与人打斗后被人推下去的?”
就连姜宝银也跟着害怕起来,忙的跑过来拉着姜宝玉的胳膊说道:“怎么办二姐姐?要是他们真的去查牙印的主人,查到什么该怎么办?”
姜宝玉心里也有些隐隐的害怕,却还是故作镇定地甩开了姜宝银的手道:“大惊小怪,都说了不是姜家做的,有什么好怕的?”
正好这会儿尚宫局司正司的人过来抬尸,姜宝玉便带着姜宝银一起离开了,还嘱咐她赶紧回后宫尚服局去,不要惹是生非。
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有点怕怕的,才刚出了考场舞弊针对她一事,这会儿就又闹出人命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就好像全是冲着她来的似的。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跟她在外头惩恶扬善,与泼皮恶霸打架斗殴可不一样。
她也只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而已,说完全不害怕那也是假的。
所以等她在教习所门前看到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步的姜员外时,立时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了。
“姜得仁,你还敢来啊?是嫌把我害的还不够惨吗?”
可她如此气冲冲地走过去,还没等到姜员外身前,就被姜员外快走了几步过来,一把拽到了一旁角落里去。
“我倒还要问你呢,文试考场上的舞弊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情?”
“你说什么?”姜宝玉都懵了,看着这会儿额头上全是汗的姜员外,不敢相信地问道:“难道叫孔嬷嬷给我递小抄的人,不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我只打点了面检,我打点文试作甚啊,浪费银子。”
姜员外都快疯了,举着双手一脸无辜,“你虽然是不成器,可你的脑子多灵光我这个当爹的还不知道?要说面检难过还说的过去,区区几条宫规,岂能难得住你?”
姜员外说着,忽然与姜宝玉一起意识到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但他还是死死地扯着姜宝玉的胳膊说道:“你跟爹说实话,文试考场上的小抄真不是你安排的?那个教养嬷嬷落水的事,也与你无关?”
姜宝玉也给气笑了,感觉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笑话,您老这是瞧不起谁呢?我在外头虽然是榜上有名的纨绔,但我们也是讲武德的好吗?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怎么会与我扯上关系。”
谁知道姜员外竟然忽然放下心来,摸着胸口说道:“谢天谢地,不是你就好,不是你就一切都好办。”
但他那张大难不死的脸,很快又变得冷厉异常,挺胸站在姜宝玉面前,双手背在身后,闷哼了一声,道:“竟然有人敢打上你的主意,还玩起了嫁祸于人的勾当,你放心,爹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说完这话,姜员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姜宝玉一眼,随意轻咳一声道:“爹都听说了,你今日在考场表现的不错,拿到头名也不是没可能。爹很为你——”
“骄傲”两个字姜员外说得很含糊,压根就含在嘴里没发出来。
姜宝玉于是把耳朵凑过来问道:“您说什么,我有点没听清,再说一遍?”
姜员外白了姜宝玉一眼,不过他确实没想到姜宝玉能这么出息,在贤妃面前也能表现的那样好,真是给姜家长脸,作为一个养儿不易的老父亲,他现在是打心底里自豪。
但自古为父不轻易夸儿子,姜宝玉可是从小被他当儿子养大的,两人的关系就是这样父不慈子不孝。
所以冷不防让他夸她一句,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就笑出了声道:“骄傲,爹说骄傲!”
“不行,才两个字太敷衍了,你完整说一遍,你说谁为我骄傲?”
姜员外觉得姜宝玉似乎有点太嘚瑟了,但今天是她的好日子,他容许她嘚瑟一下,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爹——”
“哎!”姜宝玉说着,还踮起脚在姜员外的头顶上揉了两下,笑眯眯道:“愿赌服输,真乖啊。”
说完,她就撇下姜员外,笑眯眯背着手进了教习所。
却在进入教习所之后渐渐敛起了笑意。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她姜宝玉在外虽是个纨绔,教训了不少泼皮无赖,但却鲜少与豪门贵族树敌。
那个人想方设法要把她赶出宫去,目的为何?理由又是何?难道真的与姜宝珠失踪一事有关,怕她继续留在宫里,会查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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