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海难者,面对静海亦会战栗。”
——浦布利乌斯·俄维狄乌斯·纳索
经过一夜侵扰,卡山德军中无论军官还是士兵都熬得两眼通红,但卡山德本人却难得睡了个好觉。
不过一觉醒来,发现不但他还活着,西路军居然也没有全军覆没,难免有点失望。
此刻他正在营中的高处,安坐在奴仆抬起的御辇上, 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对面这座一夜之城。
即使这座营地是木制的,其防御水平也已经超过了同时代的大部分城邦的卫城。
大营外面挖掘了两圈壕沟,里面那圈连接着寨墙的土基,形成一道高坡,坡顶还有尖锐的鹿柴;而外圈壕沟两侧都摆放了拒马,用以阻拦敌军翻越。
寨墙是两层木制的栅栏,色萨利人正在往中间夯土,外表面还糊了河泥用来防火。每隔一段距离,寨墙上就有一座突出的高高的塔台,高台上有顶棚,四周是一圈突出的挡板。
此外营中还有好几座特殊的瞭望塔,这种瞭望塔下面只有几根木料支撑着上面一个小小的房子,却比塔台更高。
营地一面靠河,却在其他三面开了四道大门。门外是一个突出平台,两侧是坡道,可以供骑兵出入;正面是寨墙,无疑可以遮蔽集结的反击部队。
此外还有几座带吊桥的小门,使得步兵可以攻击翻越壕沟的敌人。
据前军绕远路派来的信使所说,大营靠河一面还有水门和小型的码头栈桥,随时可以通过水路输送人员物资。
这座大营一夜之间筑成, 直接把一万五千大军截成两段。任何一边想要渡河,都会有遭到半渡而击的风险。
卡山德绝不相信皮洛士建起防御如此强大的营垒, 会把比他少不了多少的军队都放到里面。
他相信只要攻营过程中出现破绽,外面潜伏的大队一定会和营内发起两面夹击。
而如果只是围而不攻,在这片正在实施焦土战术的土地上,一定是作为包围方的马其顿军先撑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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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灯下黑。
明亮的月光会遮蔽周围的星光;火光也会使黑夜变得更黑。独立军就是利用这一点在马其顿人鼻子底下,完成了这座营垒的修筑。
不但马其顿后军大营没有发现,前军大营同样没有发现。
火光不但遮蔽了马其顿人的视野,处在暗处的人反而能以火光作为起码的照明。
皮洛士发动了几千民夫,以一种相当低的效率完成了最费力的土基和壕沟的制作。
大营本身的建筑材料则是利用河水,连夜运来了各种打包好的预制件,什么栅栏、棚顶、桁架、大门、鹿柴、拒马……应有尽有。
等到营墙立起来,大营内部已经可以点着火把工作了。
再到东方微白,也就是马其顿前军发现大营的时候,营垒构筑效率最高的时候。
但前军发现也没有用,独立军大队人马已经进驻,即使翁奇斯塔斯河只是一条可以涉渡的小河,他们也没有办法去给后军报信。
等到小安提帕特带着先锋骑兵出来追击, 民夫都已经撤走, 工程营的士兵正在往高台和夹壁的栅栏里浇水夯土。
几千大军背营而战, 使马其顿人原定的计划全部作废, 只得从长计议。
而辛苦了一夜的扰袭部队也得以进营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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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卡山德思索的时候,敌营中又有新动作。
色萨利人做了一种好像木头笼子一样的东西,一个挨一个往寨墙上扣。一扣上去就成了一个突出于寨墙之外的带顶棚和挡板的小型攻击平台。
马其顿军官们无不目瞪口呆。
“我随亚历山大东征到印度,也没见过这样的防御工事。这皮洛士从哪里学来的?”一个老将疑惑道。
“没错,波斯人、米底人都没有用过这样的工事……”
下面军官们议论纷纷,猜测这种技术是从何而来,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不能再等了!”小安提帕特大声说道:“如果色萨利人真的聪明,那么过一会他們就会往上叠第二层和第三层!我们还怎么攻营!”
众将悚然一惊,都把目光看向高据在御辇上的卡山德。
卡山德摆摆手,“那就组织进攻吧。先让轻步兵上去试探,接着是重步兵;同时让工匠们打造器械。”
军官们领命而去,只剩卡山德坐在御辇上自言自语,“得把这里的详细情况告诉腓力……”
话说完才意识到消息传不过去,不禁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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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提帕特没有猜错,独立军确实已经准备了更多的战笼,只等内侧的支撑打造好,就会一层一层的往上摞,直到所有战士都能上去进行远程攻击。
就在这时马其顿人发起了第一轮进攻。
两千名轻步兵举着8字形的轻型盾牌,组成散兵线在正面便步前行。但在进入弓箭的射程后却没有受到攻击,这时候他们已经改成小步快跑向前方的壕沟冲去。
就在他们走到外圈壕沟边缘时,突然营寨内传出“当当当”的急促的敲击声。
一时之间,寨墙上的战笼和塔台上的挡板后面一下钻出密密麻麻的人影,随后就听到响成一片的弓弦拉紧的声音。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铺天盖地的射击,片刻之后轻步兵便溃逃了回去,留下或死或卧、或许还在挣扎的将近两百战友。
小门上的吊桥放了下来,轻装的战士出来收拾尸体,收集箭矢,将拒马复位。
一通忙碌之后,战场又回到之前的样子。
…………
…………
尼刻西脏兮兮的脸上全是泪痕,他哭着翻动义勇队员的尸体,翻一个就忍不住眼泪流得更厉害。
马其顿人都死了,但义勇队也全军覆没,有些尸体被伤害得他甚至不敢去碰。
最后他找到了莱克斯队长,他还活着,但肚子上插着一把长矛,鲜血汨汨流出已经流了一大滩。
“莱克斯叔,都怪我……”尼刻西跪在旁边,只说了半句就哽噎得再也说不出话。
“尼刻西,别哭,你是最好的投石手……”莱克斯惨白的脸色几乎已经完全是个死人,虽然喘着粗气,但他此时却像个死人一样平静。
尼刻西使劲屏住呼吸,忍住哭声。
他又说道:“把首级割下来,一定带回去。”
尼刻西拼命点着头,重复道:“把首级割下来,一定带回去。”
莱克斯从怀里掏出短披风,已经被血液浸透成暗红色。
他交待了最后一句话:
“拿着我的披风,你一定能见到皮洛士大王,你要请求他,将披风赐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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