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带着笑意望向城下完颜娄室,说道:“朕说过,会回到东京劝服朝廷百官。”
随后赵桓剑指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两名宦官,说道:“他俩分别名为朝廷、百官,但皆不同意朕所言。所以朕亦无可奈何,若金帅不满,但可以过来诛杀此二人。”
王朝、马汉这种名字都能够存在,赵桓硬要说这两名宦官叫朝廷、百官,两名宦官也不敢反驳,只能在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完了完了,这么戏耍城外的金军,破城之后,其他人可能还有活路,但自己二人怕是必死无疑了。
连两名内侍都知道,这就是赵桓在戏耍城外金军。一代人杰完颜娄室,更瞬间弄清形式,宋国皇帝已经坚定了死战之心。
如果金军不那么傲慢,来的不是将军完颜娄室,而是国相完颜宗翰,那便能更清楚的了解当前局势。知道当前最明智的抉择就是立即撤兵,金军已经达成了一切的战略目标。宋朝皇帝已经称臣跪献降表,宋国朝廷已经送上了大量金银赔款,甚至前些时日开封府已经将开封城骡马搜刮一空,凑齐了最后七千匹送给了金军。导致宋朝官员上朝甚至要步行。
整个开封,已经不剩下多少财富,内城内只剩下了一个顽固的皇帝,逼着军队作死硬顽抗。
接下来,金军不论做什么,都是在损耗自己的威望与财富。
但完颜娄室是个更纯粹的将军,只知道自己被戏耍了,立即怒火爆发,大吼道:“进攻,杀入城中,克城之后,鸡犬不留!”
赵桓挥手清退了身边的“朝廷”与“百官”。不论自己用什么手段堵住了金人之口,都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笑之资。两国交锋,最终还是要回归到金戈铁马,短兵相接上来。拳头更大,军事实力更强的一方,说什么都是人间真理。若宋军如今铁甲百万,武德昌盛,赵桓连堵住金人之口的借口都懒得找,丢出一代洗衣粉,就能直接下令将金军碾为尘埃。
而城下的宋军,表现却完全对不住赵桓的殷切期望。
就如赵桓与张叔夜所谈,宋军已经腐烂到根上了,哪怕赵桓赏给他们金山、银山,每人还有上百匹丝绸,他们依旧没有一丝要奋勇作战的觉悟。这丰厚的激励,若给了明军,明军能从山海关一路逆推到长白山,将清军男女老少全部吊死在白山黑土上。
但东京城内,天子眼前,金军重骑兵奋骁骑重铠,猛烈突击一回,列阵在龙津桥上的三百多宋军士卒便全军崩溃,哭爹喊娘的向朱雀门方向逃窜。
张叔夜脸上挂不住,一脸羞愧的望向官家,宋军在官家面前如此不堪的表现,的确令枢密院脸上无光。
但令所有武将都吃惊不已的是,官家站在城垛前却完全没有一丝怒意,城头北风吹起了官家飘扬的衣角,官家就这样平静的负手身后,握着剑静静的看着城下狼奔豕突的宋军。
刘鞈在城墙上大吼:“弓弩手上箭,射杀金军。”
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举着弓弩站到了城垛旁,一时间城上箭如雨下。
宋军将士虽然没有大智大勇,但却不乏狡黠。士卒们算的很清楚,帮官家守住城池,下辈子就衣食无忧了。但若要金军攻入城内,先不说这金山银山还在不在,自己的性命恐怕都保不住。刚才城下那个金军将领可是下了军令,破城之后鸡犬不留。
更何况,官家刚给每个人发了这么多金银财宝,大家伙怎么也得放几箭才对得起这份赏赐。
城头矢石如雨,金军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士卒只能暴露在弓箭射程之中。
完颜娄室同样在远处观战,知道必须要退兵了。宋军虽然软弱怯懦,野战不堪一击,但站在城头上射箭的勇气,他们还是有的。
今天这一战,本来就是试探一下,若宋军打开朱雀门接纳溃兵,那自己就趁势拿下内城。若宋军不肯打开城门,自己也能打击一下守军士气,让宋军再不敢出城作战。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再拖下去,只会白白消耗金军性命。等回营带来了充足的攻城器械,再来攻城。
在号令中,金军秩序井然的从龙津桥上撤军,完颜娄室一直率部在旁警备,直到全军撤离,其才在最后率军缓缓退去。走之前,完颜娄室深深的看了一眼城墙上,平静凝视城下的大宋官家。宋主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见到这种兵败如山倒的情形会一脸平静?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完颜娄室只能带着深深不解的疑惑离去。
当完颜娄室的身影消失,城上众人才看向城池下狼狈不堪的宋军。
在僵硬的泥地上,近千名士卒一脸惊慌未定,既有仓皇逃命时的面白惊惧,也有对死亡后怕不已的歇斯底里,当然也有劫后余生的欣喜,毕竟保住一命就意味着能够拿到那笔丰厚的奖赏,余生衣食无忧。无数人憧憬着今后的美好生活,唯独没有人对溃败、奔逃感到自惭形秽。
看着这些劫后余生的宋军,张叔夜心中百感交集。怕官家生气、沮丧,张叔夜对赵桓劝道:“官家,先回宫吧。刘指挥使会重整军队、振奋军心。”
赵桓看向张叔夜,脸上挂着笑容,说道:“放心吧,朕不会像上次一样,生闷气拂袖而走。禁军今日的表现,已经强过往日太多不是吗?至少没有望风奔溃,而是在原地列阵与金军打了一场。”
虽然打这一场也是一触即溃。
张叔夜恭维道:“此皆赖官家振奋军心,厚赏士卒之功。”
赵桓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一众大宋将校,问道:“朕虽然未曾亲身经历戎马征尘,但也想问问诸位赳赳武夫,国之干城,在军中可有军法?总不至于,毫无法纪,只赏不罚吧?难道在我大宋军队中有惯例,临阵脱逃,毫不追究?”
“这……”一众武将们支支吾吾。
“不用遮遮掩掩,朕相信,哪朝哪代军队都不可能鼓励军人临阵脱逃。我朝韩相公当初在西北治军,也是恩威兼施,赏罚并行,不偏不废。”赵桓转向城外,平静的说道:“执行军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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