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檀木香弥漫整个房间,镂空的雕花窗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桌子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窗边的瓷盆里栽着一株娇艳的桔梗花。转头看去,是女子房中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菱花铜镜和大红雕漆桔梗花的首饰盒,似乎在暗示着房间的主人身份不一般,挑起璎珞穿成的珠帘,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琵琶立在角落,整个房间显得朴素而不失典雅。

    房屋内坐着一位身穿淡紫色衣袍的女子,相貌精致,温柔可亲,她端坐着细心写着什么。

    忽的房门打开,一男子缓步走来。

    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书一条白绫长穗晀,上系着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细长的双眼,深邃的蓝眸泛着幽光,肌肤晶莹如玉,身材挺拔高颀,他负手而立,静静的站在那里,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的感觉。

    “你可还好?”声音低哑,却带着说不出的清冷,每个字从唇中吐出,听在旁人耳中都仿佛是千山暮雪的清冷。

    “多谢君上牵挂,已无碍。”女子微微欠身行礼,声音轻柔,口吐如兰。

    “但凡是圣女必然要经过圣礼的洗涤,你莫要怪我狠心。”男子微微颔首,如此解释着。

    “明白。”女子微微一笑,温柔可亲道。

    “明白就好,日后还需你多费心,你且好生休息罢。”说完,男子直径走了出去。

    男子一走,女子的眸色沉了下来,阴柔中多了几分狠厉。

    圣女萍水与圣君天命的日常寒暄。

    他口中的圣礼,想来便觉得可笑之极。

    完全一副新的皮囊,陌生的容颜,陌生到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谁又知道,清丽的容颜下是一颗怎样的心?

    本以为继承的仪式有多简单,可谁曾想,是惨无人道的凌虐。

    圣君将她带到圣女峰接受洗礼,让她成为新的星月圣女。

    她永远不会忘记成为圣女的代价是什么。

    他说,若要成为圣女,要舍弃一切,你可愿意?

    她不知舍弃是何意,坚定愚昧的回答,愿意。

    那么,接受圣礼吧。

    随后她被四五个使女带了下去。

    圣礼分为三步骤。

    洗筋伐骨,重塑金身,浴火重生。

    萍水被带到一个房间,阴暗潮湿,密不透风。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大型的器具,锁链、锋刃、银针、铁棍、皮鞭。萍水终于觉得事情不对劲,她绷紧神经,感觉一股无形的黑暗力量将她吞噬,然后她绝望的发出悲鸣:“不要!”随后昏死过去。

    使女用锁链封锁她的行动,将她架在架子上,用木桩穿过她的琵琶骨。然后拿着器具逐个在她身上使用。

    首先用锋利的刀刃一片一片的将她的皮剥下,由脊椎下刀,一刀将背部皮肤分成两半,上面一半由一个使女完成,下面一半由另一个使女完成。其次剥皮结束后,用银针插满全身的血管,血管爆裂,鲜血喷薄而出。然后用铁棍敲碎身上的骨骼,最后用皮鞭将身上血肉模糊的身躯打的碎烂。

    萍水绝望的昏死,又绝望的苏醒。微弱的烛光在黑暗的房间里摇曳着,她面如死灰。

    “小姐,您醒啦,”白衣使女走上前,神色担忧道,“您已经昏迷五天了。”

    “我没死吗?”萍水震惊的问。

    “您说什么胡话呢,您现在处于圣礼的第二个环节,重塑金身。”

    “什么意思?”

    “您自己看。”

    萍水低头一看,吓得昏死。

    她血肉模糊的躺在浴池中,浴池不大不小,正好够她的体型,黑水覆盖全身,异物缠绕她身,在她身上自由穿梭,奇怪的是明明身体已经碎裂,她却清楚的感觉得到异物穿梭过的地方浑身发痒,疼痛难忍。她绝望的痛呼着,“求求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然而面对她的苦苦哀求,使女立刻变了脸色,她冷冷丢下一句,“七天七夜,方可出来。”就离开了房间。

    七天七夜,她还要忍受七天七夜的折磨,萍水瞬间万念俱灰!

    她以为自己会在痛苦的折磨中死亡,却未曾想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不仅没死,还换了一副新的皮囊,较之之前更美更甚!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又一波使女进来将她带了出去。

    面对熊熊燃烧的火炉,使女二话不说将她扔了进去,萍水疯狂的痛苦求饶,回答她的是无声的焚烧。

    她痛苦的在烈火中煎熬着,忍受着怒火的席卷与焚烧,最终忍无可忍,怒吼一声,化为原形朱雀,冲破火炉,一飞冲天。

    “水儿。”一句简单的呼唤,唤得她不自觉靠近,萍水化为人形乖巧俯身来人身边,待看清容颜,震惊不已,竟是圣君天命。

    “洗礼成功,仪式开始吧。”他如是说着,领她在万人敬仰中,白袍加身一步步走上圣女之位。

    那时,她才觉得所有的煎熬都是值得的。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圣君迫不及待让她推算妖界的命数,萍水以灵力为钥匙开启了命运的轮盘。在轮盘中窥得妖界的命数,然后告知圣君,妖界即将面临一场浩劫,而乱世的灾星则是来自异世的木妖-千叶,除掉她方可解除厄运。圣君将结果告知天下,同时下令诛杀木妖千叶。想到这里,萍水眸中的狠厉更深。

    忽的鼻尖嗅到淡淡的清香,萍水喜出望外。未见其人先闻其香。是他!他来了!她迫不及待提起裙角飞奔而出,还未走出房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掀翻在地。

    “公子。”

    一阵冷风吹过,身着墨衣的男子现身眼前,薄唇微抿,眸中寒气逼人。他质问道:“你派妖刺杀千叶?”

    “没有。”萍水连连矢口否认。

    男子飞起一脚将她踢到在地,复又问:“本君再问一遍,有还是没有?”

    “有。”萍水惊,连连改口承认。

    杀气,强大的杀气扑面而来,直压得萍水喘息不得。他动怒了,他真的动怒了!若不实话实说,她肯定活不过下一秒!他可以给她无上的荣耀,成为圣女,也同样可以毁掉她这个圣女。

    男子俯身看她,霍然出手捏住下巴,眸中迸发出杀人的戾气,缓缓吐出两个字,“找死!”瞬间捏碎了她的下巴,他眯了眯眼睛,冷声道,“你若再动她分毫,碎的就不是下巴这么简单。”男子冷哼一声,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这是他的影,他脱了元神,不远万里来找她,就对她说一句,不许动千叶!

    千叶!千叶!又是千叶!为什么一个个在乎的只有千叶!她要杀了她!杀了她!

    眸中杀意越浓,萍水手握成拳,当场碎了屋内的茶盏,茶水喷洒而出,飞溅一身。

    白虎王得知逡狮入驻朱雀城勃然大怒,他以逡狮叛变,清理门户为由逼朱雀王交出逡狮,朱雀王置若罔闻,一怒之下让烽破率领猇骑军兵临城下。

    于是,洽谈变成了逼迫,逼迫又升级为硝烟战争。

    彼时,城墙上,负手而立的是千叶和帝华,以及烈瞳如火的小红毛。

    千叶黑瞳幽幽,直视城墙外的男子。

    穿着一身金色的盔甲,如琼枝一树,栽于黑山白水间,冷峻不嗦的刚毅容颜,金色的眸子闪烁着决然与烈火,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千叶,犹如一团烈火将她燃烧殆尽。

    在他身后是训练有素的猇骑军,他们面无表情,坚定的目光紧锁眼前的金袍少年,似乎他一声令下就冲过来与飞鸟开战厮杀。

    幽暗的蓝眸与愤怒的金瞳相撞,各自错开。

    “交出逡狮,饶你们不死。”烽破狂妄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何错之有?”千叶反唇相讥。

    “错在狂妄自大,企图一手遮天。”烽破冷笑。

    “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千叶不屑反驳。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开战吧。”烽破懒得再废话,他挥挥手做了个打的姿势,身后的猇骑军立刻做出反应,他冷笑一声,抬手一挥,厉声喝道:“给我杀!”

    战争的号角响起,帝华领飞鸟出城应战。

    一时间厮杀声响破云霄,战况越发激烈。

    烽破一拍坐骑,腾空飞起,抽剑朝帝华就刺。帝华握住剑鞘一挡再挡。即便逼到绝境青冥剑也未曾出鞘。如此,更是激怒了烽破。

    剑鞘与剑身相撞,刀光剑影,转瞬即逝,如狂风席卷大地,掀起千层灰尘,又如狂风大作,掀起万层浪花。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看见青色和金色交相辉映,在空中瞬闪而过,凸的寒光乍现,夺人眼球。

    强光猛烈,刺的人睁不开眼。千叶眯了眯双眼,看到浮光掠影,衣袂翻飞,强劲的风如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逼得众妖一退再退。

    时光易逝,不知不觉从日中打到日落,从日落打到月出,再从月出到日出,反反复复,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帝华和烽破打的如火如荼,战场上的厮杀也进行的如火如荼。

    打到一半,烽破突然抽身撤退,临走前看了一眼探究而来的黑瞳,讥讽一笑,然后领猇骑军扬长而去。

    帝华飞身回城墙上,外袍上偶有几滴嫣红,在光滑如雪的衣裳上勾勒出妖冶的荆棘之花。端端正正的袖口突然崩裂,然后殷红从指尖滴滴下落,坠落在地。

    幽深的眸子暗了暗,他看到千叶慌忙跑来,看到他的伤口又气又骂。

    帝华抿唇不语,视线落在渐渐消失的金袍少年身上。

    烽破故意为之,只为警告他,有些人不该轻易触碰。

    比如,他想杀的,小千。

    至于突然起来的撤退,是别有用意的使诈还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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