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该吃晚饭了。”霄菱把食盘放到桌上,恭敬的说道。

    连城睇她一眼。“都说了,我担不起这个名讳。”

    “神君原在天界任职,而霄菱只是一介女婢,在霄菱心里,您永远身份高贵。”霄菱态度谦卑,恭谨有度。“纵然如今沦落下界,可神君依然会回归天界,霄菱称您一声神君,并无不妥。”

    连城也不同她计较,端起碗开始吃饭,霄菱一双眼似看非看的瞅他,忽见他刨了两口饭又停了下来,忙道:“神君,可是今晚的饭菜不合口?”

    连城只道:“眼下我与骆凡已联手,可他还关着我,意欲何为?”

    “神君,您便是误会我们掌门了。”霄菱说道:“不管怎么说,神君现在神体虽复,但神力尚未恢复,而这里是掌门的密室,有阵法结界,可以保护神君。”

    连城冷笑。“不就是担心我并非诚心与他合作,怕我跑了么,还真是会找冠冕弹簧的理由。”

    确实是担心你跑了,霄菱嘴上却道:“神君说笑了,掌门既有心与您联手,自是相信您的。”

    连城不言,继续吃饭,等饭吃完后,霄菱收拾好碗筷,连城说道:“无事便不要来打扰我了。”

    霄菱说道:“霄菱自是不敢打搅神君清修,只是,想来离焰就这一两天便会来神隐宗了,届时,还请神君有所准备。”

    就要见到司萱了么?这一次,她会更恨自己了罢......

    连城苦笑。“知道了。”

    霄菱退出密室就去见了骆凡。“掌门,这几天送去给他的饭菜他都吃了不少,相信吃下的药量已经足够,只是,他如今已恢复神体,下界的药物当真于他有效么?”

    “虽说他现在神体已经恢复,可修为是急不来的,要恢复到回归天界的修为,再怎么也要几个月才行,这药可是我亲自配制,丝毫不用担心没有作用,别说他现在的修为远逊于我,就算只弱我一点点,只要他吃了这药,就一定会受我控制。”骆凡很是自信的说道:“你多虑了。”

    “眼下已到了最后一步,霄菱只是不容有一丝差池。”霄菱长呼口气。

    “你都不能容忍,何况我呢。”骆凡神色一凛。“霄菱,机会只有这一次,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霄菱神色毅然。“掌门,我们等这一天已经两百多年,也为此付出了两百多年,而离焰,不过是近来才猜到您是谁,因此,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应对之法,所以,我们不可能失败。”

    “对,我们不可能失败。”骆凡眼中亦是决然。

    依旧是暮色如火,残阳似血,映射得神隐山如沉入大火之中,山中修建的亭台楼阁,房屋瓦舍皆被耀目夕阳染上金光,远远望去,真如神仙别宫,连常年生活在神隐宗里的弟子,都忍不住望着隐没于山间的建筑,感叹于宗门宏伟,演武场来来往往的人,亦是伫足回望,这霞光满天。

    适时,一股雄厚灵力飘荡于山门之中,紧接着,演武场上蓦然出现三个人,两男一女,两男子端的是人间芳华,数不尽的世间美好仿佛都在这两人身上展现,玄衣男子唇角擒笑,似轻蔑之态,白衣男子眉眼诱惑,似勾人之魄,而女子娇小,模样并不如何,眉间的一点殷红胎记却是有些微惊艳之感,站在两人中间,仍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她手执一把晶莹通透的剑,不长也不短,但一眼看去,就被其剑身流转的寒气所震,此乃不出世的宝剑!

    对于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在演武场的所有神隐宗弟子都有些惊骇,无异于两个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慑人灵力,那是一种令人畏惧的强悍,就连那个身姿娇小的女子,虽没有什么灵力外溢,但她手上的那把剑就已经是稀世之宝了。

    神隐宗的弟子们瞬间戒备起来,将三个人围在里面,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弟子问道:“你们是谁,闯我宗门想干什么?”

    “吵死了。”离焰瞥向那个弟子。“去把你们骆掌门找来,另外,这里没你们的事,都散去吧。”

    这三个人瞬移而来,显然不是门内的这些弟子可以对付的,但这些弟子也不敢真的散开,依旧把他们三个围着,只有一个人快速跑去找骆凡了。

    被这么多人围着,司萱很不自在,牵着离焰的手又紧了两分,而花零侧首看向离焰,说道:“你有没有感知到,在踏入神隐宗的那一刻,我们就进入了一个法阵?”

    “你都感觉到了,我又岂能不知?”离焰的眼睛环扫一圈,说道:“这些房屋依法阵建筑布置,所以,整个神隐宗便是一个巨型法阵,怎么,怕了?”

    “既敢来,便不惧。”花零一笑,看向司萱。“司萱,你也无须害怕。”

    其实,司萱自踏入神隐宗开始,心里就有些发怵,凌霄阁会被灭门,与神隐宗有关,他们还抓了连城要换自己手中的霜华剑,神隐宗这般行径,必有其目的,那么,会有什么目的呢?司萱不得而知,只能心中担忧。

    只觉手心有指尖轻触,司萱抬头望向离焰,但见他温煦笑意,那些酝酿在心底的恐惧也好,担忧也好,在他的笑容之下,慢慢消散,他,会保护好自己的,自己从来都相信。

    那跑去找骆凡的弟子还在路上,然骆凡在离焰踏入神隐宗那一刻就感知到了他的气息,哪里还需要有人来叫自己,当下就出现在了演武场的上空,他还未飞落到演武场,神隐宗的弟子就齐刷刷的俯首跪拜。“弟子参见掌门!”

    与此同时,霄菱也前去密室找连城。“神君,今日,便该有个了结了。”

    连城阖眼,不辩神色,只淡淡道:“走罢。”

    看着落到演武场上的骆凡,离焰不识他的面容,不识他的气息,可他那一双看着自己充满恨意的眼,与两百多年前的后釜一模一样,若不是这双与后釜有着相同仇恨的眼睛,离焰根本不敢相信他与后釜是同一个人。

    两人对视了许久,还是后釜先开口,不管跪了遍地的弟子,只对离焰说道:“离焰,看到现在的我,是不是很吃惊,很意外?”

    离焰神色如常。“不错,你重修了功法,改变了外貌,想来是怕我发现你的身份,你所计划的事情便不能实施了罢,可是,你这局布得未免也太久了些,我都替你累。”

    “要与你为敌,我自然得做万全的准备才是。”骆凡只咧开一边唇角笑着。“若让你一早察觉到我也来了下界,哪还有今日之事,你说对吗?”

    “对。”离焰赞同的道,确实,如果他让自己一早就发现他来了下界,纵然自己有愧于他,不会要他性命,却也不会给他一丝利用司萱的机会。“我一早就该想到是你的,你给自己起名骆凡,不就是落入凡尘的意思么?只是我很难相信,你真的会抛下你的族人,来找我的晦气。”

    “终归我的族人再也无望,我满腔的恨意,该找谁去?可不得追着你来么?”骆凡笑得近乎诡异了,深黑的眼在灼目晚霞中居然显得阴鸷。“离焰,今日之果往昔始,什么事情都有因果循环,连你自己也想不到,会有一天落在我的手上罢?”

    离焰哂笑。“我只是没想到你的耐性可以这样好。”

    “我也没想到。”骆凡的目光落到司萱身上。“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可以将你置于死地。”

    司萱听他们说了许久,愣是没听懂在说些什么,唯一听明白的只有骆凡对离焰的仇恨,直到他现在说自己可以将离焰置于死地,倏地望向离焰,却已不见他惯常的笑容,心一下就慌乱起来。“离焰,今天不是来救师兄的吗,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为什么要说我可以置你于......”

    “别怕。”离焰握着她的手一紧,截断她的话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司萱的心已经安不下来,脑子被疑问充斥,可又不知从何问起,况且,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自己多问,思疑间,就听骆凡说道:“司萱姑娘,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只能告诉你,若非你,今日离焰又怎会来这里,你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重要了?其实你不知道,你一直,一直都很重要。”

    他说这些话司萱听不懂,可花零知道离焰和司萱还有这个骆凡的恩怨纠葛,他这样说,无疑是在威胁离焰而已,真是够无耻的,怒道:“你够了,要做什么尽管放马过来,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

    “哼,你一个靠神血得道的妖物,也有资格在我面前叫嚣?”骆凡冷笑。

    神血?花零能变成妖,就是上辈子自己的血染在了花零身上,现在他说神血,是因为自己是神族么?所以,他们刚才说什么追来下界的话,是因为他们都曾是天界的神族么?司萱震惊,怎么可能,若自己是神族,怎么会在下界?莫非是来历劫的?可也不对,若是来下界历劫,是不可能还拥有神血助花零成妖的啊?因为下凡历劫就与普通人一样了,那究竟是为何?司萱想不明白,脑子愈发混乱,能确定的只有离焰和自己必有纠葛,否则,骆凡又怎会拿自己说事?来威胁离焰?

    难怪,如离焰一般的男子,怎会对自己好到如此地步,而自己又怎配得上他的好?只因,自己和他有着渊源,那么,自己与他的渊源是什么呢?

    花零被他的话一堵,却没失了气度。“总归我素来是站在光明之处,不像你,只会在暗中使阴招,就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令人恶心。”

    “小妖啊小妖,你是太年轻了。”骆凡睇向他。“你还不懂,不管什么手段,只要能赢,便都是正确的,毕竟,到最后只有赢家才有说话的权力,那么,至于用什么手段,还重要么。”

    离焰看向他。“为了对付我,你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看来,你那一句上天入地都不会放过我的话,是做到了。”

    骆凡摊开手,笑起来。“今日你我站在这里,不就证明我做到了吗?”

    “可你还说我会后悔的。”离焰也笑。“但我并未后悔呀。”

    “不要紧。”骆凡一双眼中满是森冷光亮。“你马上就会后悔了。”

    这时候,跪在地上,听了这些话震惊万分的神隐宗弟子全都侧头看向大殿之处,正是霄菱押着连城而来,看到连城,司萱下意识松开离焰的手,担心连城看到自己和离焰亲密举动会受刺激,又会变得不正常了,只口中呼道:“师兄!”

    在她松开手的一刹那,离焰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而这一瞬间逃不过花零和骆凡的眼,花零只叹,司萱啊司萱,你在乎连城,果真是不留一丝余地给离焰啊,你就没想过离焰会伤心难过么?

    而骆凡却是笑得愈欢,好,好,这样最好不过,极致的失望到极致的欢愉,再推向极致的深渊,才最是折磨人心,教人痛苦!

    须臾,连城和霄菱就站到了骆凡身旁,连城看到司萱,低唤。“司萱。”

    而霄菱也在同时,对离焰说道:“霄菱见过神君。”

    司萱正欲开口,听闻神君二字,心中惊诧,方才他们说的话还只是让自己猜疑,可神君两个字便是确定了离焰是神族,不知为何,脑中忽然闪现出第一次手握霜华剑时,看到那个如火的红衣男子被人刺杀的景象。

    那是弑神!谁人敢弑杀神祗?多么令人胆寒的画面。

    只觉手中的霜华剑忽然变得寒冷,仿似感受到了自己心里的恐惧,之所以会觉得惊恐,是因为那把弑神之剑是霜华,被杀之人是离焰,就在离焰身穿喜服和自己成婚那天,他火红的身影,就已经在自己的脑中与画面中的神祗重合。

    司萱已经猜到一些,握着霜华弑神的人,或许就是自己,抬头望向离焰,想确定画面中的神是否就是他,却见他眼中狐疑的望着对面女子。“你是谁?”

    霄菱微微欠身。“神君果然是高高在上惯了,自然是不认得我等卑微之人。”

    离焰搜肠刮肚的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可她既然称自己神君,也必是天界之人了,就听骆凡说道:“离焰啊,你好好看清楚,霄菱可是未改名字,未改样貌,连修炼的功法都没有改变,可你还是不认得她,为什么?因为你不可一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你太狂妄自大,高高在上,从来不会知道我们这些人在泥潭里苦苦挣扎的艰难,你简简单单就可以毁了别人的所有希望,却从不想别人的痛苦,离焰,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感到过内疚么?”

    离焰承认,那些不在乎的人不在乎的事,自己向来不会留心,而眼前这个霄菱,的确没有什么印象。

    霄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神君,霄菱原是天宝库侍女,神君来天宝库时,霄菱还为神君奉过茶呢。”

    离焰瞥她一眼,脑中仿佛隐隐约约有这么个人的身影,不过,当年没留意,今日又如何会在意?转头看向骆凡,直入正题。“今日之事,是你我恩怨,霜华给你,放了司萱和连城。”

    “离焰,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么?没了司萱,这一场恩怨的结局还有什么乐趣?”骆凡浑身的灵力澎湃溢出,随之而来的还有滔天戾气。“今天,谁都休想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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