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世子府门前也挂上了彩灯,却是没有代表婚礼喜庆的红绸,司萱想,或许时间太过仓促,秦谡来不及准备,况且他那个身体也操劳不得,许是吩咐过下人,下人一时给疏忽了。
也没想太多,司萱径直入了府里,如今她来这里,是不用通禀的了,一路走到秦谡住的院子,才看到了婚礼该有的布置,房梁上到处挂上了红绸还有精美的宫灯,司萱想,果然是时间太短了来不及准备,只能将他住的院子给装点出来,心里甚至觉得秦谡有心了。
走进院子,四处都贴着大红的喜字,看来秦谡确是很期待与自己成婚啊,外面虽没有什么成婚的气氛,可这里布置得喜庆非常。
福寿推开房门,司萱就看到消瘦的秦谡在一名侍女的服侍下穿戴喜服,大红的喜服穿在他身上空落落的,他也看到了自己,随即展开了一个无比欢愉的笑脸,苍白的脸色因而有了些许红润。“司萱,你来了,快,喜服刚刚才送过来,你来试试看合不合身,如若不合适,还可以抓紧时间改一改。”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名侍女端着喜服拿到司萱面前。“夫人,请随奴婢去试喜服吧。”
夫人......这么快就变成夫人了?这世子府里的人改口也太快了吧,连秦谡都把司姑娘改成了司萱,不过,倒也显示了秦谡想与自己成婚的诚意,司萱对秦谡笑了笑。“秦公子,我就先去试喜服了。”
秦谡脸上的笑很是温柔。“你还叫我秦公子?”
“那该叫你......”司萱涨红了脸也叫不出夫君两个字,一如离焰所言,自己的年纪都够给他当娘的了。“秦谡?”
秦谡也没说什么,只笑着道:“快去试喜服吧。”
司萱被侍女引到了一个房间里,侍女要帮司萱更衣,司萱哪里好意思让别人帮自己换衣服,强行把侍女推出了房门,这才可以试喜服。
司萱也是身形瘦小,好在这喜服穿在身上很合适,就是长了一点儿,拖了一大截在地上,也就懒得麻烦人去改,直接穿去给秦谡看。“好看吗?”
秦谡的眉头几不可查一蹙,为何她穿起喜服来看着比自己还要瘦弱,平白的让自己看出几分可怜来,几乎不忍......用她的命为自己续命。
真是可笑!自己若可怜她,那谁来可怜自己?自己这近二十载的苟延残喘,拼了命想活下去的折磨!
倏尔笑道:“好看。”走到她身前,将旁边侍女端着的凤冠戴到她头上,动作轻柔,便是图她性命,秦谡也尽量让她体会到自己最后的虚情假意。
凤冠九翅,意喻凤翔九天,每一根羽翅上都有长长的流珠,金黄的色泽明艳,衬得她眉心的胎记愈发赤红,似一滴鲜血般,从她眉间溢出,平添了几分妖冶。
没想平平无奇的她也能让自己觉得有惊艳之感,秦谡微滞,然后说道:“这样,就更好看了。”
“真的吗,镜子呢,我要看看。”司萱高兴道,女人嘛,自然希望自己是好看的,然后到处找镜子,把一头流珠甩得珠光四起。
侍女连忙把镜子呈到司萱面前,司萱望着铜镜里的人,当即觉得,人果然是需得衣装啊,真的是好看了不少,转头就对秦谡笑起来,嘴角浅浅梨涡。“我还以为你骗我呢,原来人靠衣装一点儿都不假。”
若非这跳脱的模样,在她换上喜服和戴上凤冠后,秦谡都要怀疑不是一个人了,怔了怔,道:“一会儿盘好发上好妆,就更美了。”
司萱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双手捧着脸,又让秦谡觉得她有几分可爱,自己明明是很讨厌她的,今天为何会对她产生这些不该有的情绪?遂不愿再跟她呆在一起,说道:“司萱,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马上就会有人过来给你装扮了,我得去外面张罗张罗。”
不管怎么说,今天过后,他也是自己的那个什么夫什么君了,可是自己觉得和他陌生得紧,有他在这里,司萱很别扭,听他要走,立马道:“好,你去忙。”话说完,又想到晚点儿离焰和花零要来,补充道:“晚些我有两个朋友要来庆贺我们成婚,秦谡,你让福寿帮我好好安排一下。”
她还有两个朋友?这倒是司琴没说过的,不会也是修仙之人吧?秦谡难免担忧会误事,可转念一想,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的修仙之人,若是修仙之人,司琴也会一早告知自己的,就像她的师兄,司琴不是很早就跟自己交代清楚了么?笑了笑。“好,我会让福寿好好接待他们的。”
黄昏已至,暮色如火,在秦谡的院子里,宫灯点亮,映射天边残阳,一片火红之色,满是喜庆。
那些所谓的宾客已经入席,诚如先前秦谡和司萱商议的那般简单,不过八席,却是已经坐满了人,独有一桌还空着,便是留给司萱朋友的坐席。
这些假扮的宾客脸上尽都是开心笑容,仿似真的在庆祝秦谡成婚,待天色暗下,也该是新人入场的时候了。
秦谡站在红毯上,身子微微侧向一边,看着喜娘将已经装扮好的司萱搀扶过来。
灯光下,只看见一身火红朝自己走来,远远看去,那纤弱的身形盈盈缓步,柔弱不堪,真真惹人怜惜。
待得近了,秦谡有一瞬错愕,觉得此刻的司萱竟是粉面桃花,鲜红的嘴唇在光亮下娇艳欲滴,那左右张望的神情有些许惊慌,反而显得有一种惊慌失措的美感。
不由自主朝她伸出手,在握住她手的那一刹那,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凉。
而司萱一直在宾客里寻找离焰和花零的身影,却是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也没看见,心里没由来的难受,更是明知故问:“秦谡,我那两个朋友还没来么?”
“没有。”秦谡说道:“司萱,现在吉时已到,我们不能再等了,该行礼了。”
司萱难掩失望的点了点头,就听司仪唱道:“新郎新娘入堂!”
声音一落,就又听见。“等一下。”
是离焰的声音!司萱蓦地回头,就见一黑一白两个卓绝身影,在小厮的引路下往礼堂行来,而花零还戴了一顶幕蓠遮住面容,想想也是,花零若是不把他那张好看到天怒人怨的脸遮起来,这一路过来,怕是要引起不小的风波。
然司萱一身火红撞入离焰眼中,离焰只觉她就该身着红装,只有红色,才配得上她,她眉心上那一滴自己的血仿佛就要滴出来,火红之色惊艳目光。
当离焰和花零行至司萱身旁,在座的宾客就不淡定了,纷纷议论来人是谁,怎么如此风姿俊逸。
等花零摘下幕蓠,在座的宾客,不,应该是在场所有人都几乎呆滞了,尽都倒吸一口凉气,随后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司萱知道,都是被花零的美貌给震惊了。
花零一笑,周遭再无颜色。“司萱,我们都还没到,你怎么就急着行礼了呢。”
司萱一下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秦谡也被两人的容貌所撼,感叹世间竟有这般风华出尘的人,但他极有涵养,等他们招呼过了才开口问道:“司萱,这两位是?”
“哦,他们就是我跟你说的两个朋友。”司萱介绍道:“他叫离焰,他叫花零。”
话刚说完,就听一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循声望去,是一个婢女端着的托盘落到了地上,托盘里的糕点洒了一地,而那名婢女一双眼完全落在花零身上,连自己手上的东西掉地上了也毫无所觉。
司萱不禁抚了抚额,只是让他们来给自己撑撑场面,可人长得太好看了也是件为难的事情,若他们在这里多站一会儿,那今晚的宾客就甭吃饭了,铁定得被那些光顾着看花零的侍女给摔个精光。
忙对他们说道:“离焰,花零,你们快入席吧。”
秦谡也对两人略微颔首,以示见礼。
离焰睇他一眼,便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好,就不影响你俩拜堂了。”
秦谡身后的福寿极有眼色的走过来。“两位贵客,请随小的入座。”
离焰迈步恣意狷狂,花零缓行步生莲花,几乎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柔一刚,一个狂傲不羁,一个倾世芳华,不远的路,愣是被他们走出了绝然风姿,引无数惊叹之声,还有因看他们看得失神摔倒的人,看得司萱好不尴尬,回想自己第一次见花零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认识久了,已有所定力而已。
不知为何,秦谡下意识握紧了司萱的手。“司萱,我们不要误了吉时。”
司萱本能的想抽出自己的手,听到他的声音,才恍觉他握着自己的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便干干笑道:“好。”
两人携手步在红毯上,离焰死死盯着两人紧握的手,素来只是嬉笑的脸上,破天荒的没了笑容,他的身体天生灼热,此刻却让他旁边的花零感到一丝凉意,循着他的目光,花零的眼睛落在了司萱和秦谡交握的手上,心下了然,原来,他是真的对司萱有意呀。
司仪大声唱道:“一拜天地!”
秦谡和司萱转过身,面向外面,圆月之下,宛如一对璧人,两人伏地叩拜,起身时,司仪又唱。“二拜高堂。”
两人便又回转过身,而秦谡已无父母,司萱就更不用说了,是以,堂上没有长辈,只有一个大大的喜字,然礼不可废,两人对着个喜字再次叩拜。
司仪再唱。“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站好,秦谡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他终于可以继续活下去了,司萱也笑得很是开心,很快,自己就会有很多钱了,以后师门重建,就不用发愁了。
他们两个的笑容俨然就像是一对新人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向往,花零看了看他们,又侧首看身边的离焰,发现离焰的拳头都已经捏紧,忙道:“假的假的。”
是啊,是假的,即便她现在是和连城成婚,自己也没有生气的理由不是,她从来不属于自己,离焰的手松开,瞥花零一眼。“要你说。”
就见两人刚刚弯下腰,一声清脆的陶瓷落地的声音响起,司萱偏头就看向花零,花零接收到她的眼神,只能摆摆手,表示他也很无奈。
司萱扫了一眼,这才发现,是一个人也没看自己和秦谡拜堂,所有人的眼睛都定在花零身上,连那些穿走的侍女小厮,一双眼都是胶在花零的脸上,只是脚步未停而已,走路不看路,难怪会摔坏东西了!他们哪里是来给自己撑场面的,完全就是来捣乱的好不好......司萱汗颜,这长得太美是罪过呀......
秦谡清咳了两声,司萱忙不迭重新摆好姿势,与他对拜,好不容易听到司仪唱道:“送新娘入洞房。”
然而,连两个喜娘都看花零去了,司仪只好清了清嗓子,声音都尖利了几分。“送新娘入洞房!”
两个喜娘如梦方醒,赶紧上前去扶了司萱,快出厅堂时,司萱望着离焰和花零,脸上表情是哭笑不得。
自然,新郎是要留下招呼宾客的,秦谡身体羸弱,在福寿的陪同下,欲朝那些假扮的宾客敬酒,诚然,如果离焰和花零不来,这敬酒的戏码完全不用上演。
因此,秦谡直接来到离焰和花零的桌席,用早就换成了水的酒敬向二人。“离公子,花公子,二位风姿,乃小可生平所见。”
这时,一个侍女上前来给离焰和花零斟酒,奈何那侍女看花零看得痴了,一壶酒倒下去,酒全溢出了酒杯,秦谡眉头微皱,就见花零微笑着道:“不必劳烦,姑娘,我自己来吧。”
纤长的手指从侍女手里拿过酒壶,那侍女轻呼一声,竟是晕了过去!
这时候,又有几声盘子落地摔碎的声音,这得美成何等姿容,才能让所有人为之乱了方寸?
秦谡吸了口气,强装镇定,对福寿打了个眼色,福寿连忙把那个昏倒的侍女拖走了,继而才开口说道:“都是小可对下人管教无方,让二位见笑了。”
“无妨。”说话的是离焰。“在画舫上,这些都见怪不怪了。”
画舫?秦谡眼中从先前的惊艳变成了惋惜,如此风姿卓越的两个人,竟然是......难怪会有这等姿容,画舫素来是风月场所,有风情万种的花娘,当然也有风姿绝伦的男色,且当朝上流贵族中的龙阳之好蔚然成风,好些贵族以养面首为炫耀的资本。
初见两人第一眼还以为是什么世外仙人,真是可惜两人的风华绝貌,然最好不过,如此,自己便再无忧虑了。
秦谡举杯。“多谢两位公子前来参加小可与司萱的婚礼。”
离焰便给自己的酒杯里倒了茶,秦谡面色些许诧异,就听离焰说道:“你喝水,他饮酒,我品茶,各不相同,岂不有意思。”
他一言说破,秦谡不置可否,把手里的水喝下。“离公子才是有意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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