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现在遮着眼睛,司萱还是习惯要看着人说话,虽然看不见,心里上觉得舒服些,所以,以为是对着宗泽的,实际却是对着一颗柳树,无不感叹的道:“宗长老,为何会是你?”

    离焰见她对着一棵树说话有些好笑,拿手把她的脑袋扳了扳,这才对准了宗泽。“他在这边呢。”

    而宗泽也觉得这样说话适应些,警惕问道:“你是谁,如何会认得我?”

    “宗长老,或许你不认得我,但我却知道你。”司萱说道:“我很感谢你,感谢你在凌霄阁倾灭之后还去为故友安葬,可是,我很难想象,布下献祭阵法的人会是你。”

    其它的没能多想,甚至没想她是谁,宗泽惊愕。“你怎么知道我去过凌霄阁,是谁告诉你的?!”

    “易初,是易初告诉我的。”司萱语气柔和。“宗长老,他是你的徒弟呀。”

    得知宗泽是易初的师父,离焰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因为,易初身上的阴气与他身上的阴气完全一样。

    此时,宗泽根本就想不到太多,只觉得易初有危险,惊恐道:“你们什么时候抓了易初?”

    “抓?”司萱狐疑。“你为什么会觉得易初是被我们抓的?”

    她的话有弦外之音,难道易初不是被他们抓的?宗泽心里安稳了些,并未回答她,唯恐言多必失。

    而离焰却开口了。“司萱,你没看出来,他是在担心易初么?”

    自己之所以喜欢看着人说话,就是因为能看清对方的表情,好猜测对方的心意,司萱没好气的道:“我蒙着眼呢,哪里看得出来。”

    “就算你看得见也看不出来的吧,不过没关系,我说给你听。”离焰笑了笑,很理解的拍了拍司萱的肩头,司萱心里很是恼,他这样说无疑在表明自己很笨,可转念一想,自己还真不知道宗泽是在关心易初,是以只是撅了撅嘴没有发火,就听离焰慢悠悠说道:“你看呀,你一提到易初,他想到的就是易初被我们抓了,而他自己被捉住了却毫不担心,如果说,他是因为担心易初会泄露他的什么秘密,可他自己都被捉住了,他人都在我们手里,生死皆不由他,易初就算知道什么秘密,也都不重要了,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他担心易初的安危。”

    闻言,宗泽一怔,仅凭自己两句话,他就能猜到自己担心易初的安危。

    司萱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又对宗泽道:“宗长老,易初很安全,你放心吧,就凭你深夜去凌霄阁安葬家师,这份恩情我都会一直记得的。”

    终于,宗泽想起她是谁了,自己和宗皕一起时,确实见过她一两面,只是她的样貌和修为都太过普通,纵然是宗皕的亲传弟子,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印象,思忖间,听她继续说道:“只是宗长老,你不顾危险去凌霄阁安葬故友,你为了与喜欢的女子成婚不惜被崆峒派逐出师门,你又因为易初受你连累而内疚将他赶走,这般重情重义的你,怎可能会用十数万百姓献祭炼制法器?”

    宗泽不言,离焰却想明白很多事情,易初被他赶走,并非是因为他的内疚,而是因为他想保护易初,毕竟他做的事情一旦暴露,天下便没有人能容下他了,只是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他被崆峒派逐出师门,当真是为了一个女子么,便就说道:“司萱,没想他还是个痴情男儿啊,可是,他这般痴情,崆峒派应该成全他才是呀,为何还要把他逐出师门呢?”

    “咳咳。”司萱轻咳两声,离焰会意,附耳于她嘴边,道:“你悄悄说与我听。”

    “因为,他喜欢的女子是青楼里的姑娘。”司萱在他耳边说道:“像崆峒派这样注重声誉的门派,是不会允许门人与青楼女子有染的。”

    “哦,原来是这样。”离焰颔首,嘴唇勾起,在得知他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被师门逐出后,脑中一条条的疑问全都有了解答,也串联在了一起。“那我就都知道了。”

    司萱有过些猜测,比如宗泽赶走易初是怕他所图之事太大危及易初,又比如,易初若因他沾染了太多的阴气会影响易初的身体,还有就是,易初修为低,被人察觉出身上的阴气后会牵扯出他,连累到他。

    不得不说,司萱猜准了少许,却是不知道更多的原因了,她问:“你都知道了什么?”

    离焰笑了笑。“当然是前因后果咯。”

    音落,宗泽和司萱都看向他,宗泽不相信他仅凭只言片语就能知道原因,而司萱虽然看不见,脸上依然表现出惊异之情。“真的,那你快说说,究竟是怎么个前因后果?”

    “听我慢慢道来。”离焰不徐不疾的说道:“青楼烟花之所,是女子营生之地,故而阴气极盛,而他用献祭之法炼制法器,身体必然会粘上挥之不去的阴气,那么,他要与青楼女子成婚,到底是真心喜欢,还是别有目的呢?”

    司萱恍然。“他是想借青楼里女子的阴气遮掩他身上的阴气?”

    “还算聪明。”离焰赞赏道。

    司萱却是不满道:“离焰,你这样了解烟花场所,想来你没少去吧?”

    “我常不常去烟花之地可跟他的事情没关系啊。”离焰拿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威胁道:“你还要不要知道前因后果了?”

    好罢,自己确实想知道怎么回事,司萱忍着不去讥讽他,说道:“别卖关子了,快点说!”

    离焰便道:“是了,他借烟花之地的女子掩藏身上的阴气,那他大可天天去青楼,可为什么偏偏要娶那女子呢?”

    司萱忽然明了。“是为了让崆峒派把他逐出师门!”

    “不错,还知道举一反三了。”离焰说道:“至于易初为何也会被逐出师门,我想,并不是因为他要娶一个青楼女子的原因,而是,崆峒派也察觉出他们身上的阴气不似寻常,怀疑易初乃他的徒弟,或许与他同流合污,这才被一同逐出,而非被他连累。”

    司萱惊讶。“你是说,崆峒派早就知道他用献祭之法炼制法器的事情了?”

    离焰说道:“这献祭之法为神族秘术,我想不到下界何人能知道此术,所以崆峒派应该也只是猜测他在练什么邪术而已,而玄门向来容不得邪术。”

    听他抽丝剥茧的分析,宗泽的脸都白了,自己确实是借烟花之地掩藏身上的阴气,也确实是借青楼女子摆脱崆峒派,好让易初平安!

    离焰又道:“你方才说他深夜去过凌霄阁?”

    司萱点头。“易初说,他去凌霄阁安葬家师,本想将死在凌霄阁的人全都下葬,奈何死的人太多,就他和易初两个人无法做到,于是,便只得取走那些死去之人身上的法器,立了一个衣冠冢。”

    “这就是了。”离焰笑着说道:“他去凌霄阁哪里是缅怀什么逝者,要知道,死在凌霄阁的人,可都是修仙之人,而修仙之人的魂魄强于凡人,阴气强盛,且法器一般都倾注了修仙之人的很多心血,即使是人死了,法器也都蕴含着修仙之人的大量法力。”

    司萱似乎很难接受,自己以为他是重情重义,却原来只是虚妄。“这么说,他取走那些人的法器立衣冠冢只是一个幌子!”

    离焰道:“这不显而易见的事么。”

    “宗长老,我原以为......”司萱语气颇为难受。“以为你深夜入凌霄阁,是真的与家师情谊深厚,不忍见家师蒙难,不忍见同僚惨死,可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只是为了从他们身上获取力量,易初,易初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师父!”

    说到易初,宗泽的神色黯了黯,却被离焰捕捉,睇向他,说道:“你这般处心积虑的炼制这件法器,视无数生灵为蝼蚁,可见你的狠毒,然你做这么多事情,却无一没有为易初考虑,你深知你的事情败露是难逃一死,因此,你借用青楼女子被崆峒派逐出并非只是为你自己,还想把易初带走,而易初也如愿被你连累,可是,你却又把易初从你身边赶走,便是想易初远离玄门,远离你,才能够安全,这可不是你这种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也不是一个师父对徒弟的情义了,毕竟,你是一个连师门都可以抛弃的人,师徒之情在你心里能值几个钱?除非,易初对来说特别重要,远超师徒之情。”

    他连易初与自己不是师徒的关系都能猜得出来!宗泽的胸口剧烈起伏,生怕他知道更多事情,然而下一刻,他的话就让自己徒生胆寒。“易初,应当是你的儿子吧。”

    司萱惊讶万分。“你说,他和易初是父子!”

    离焰说道:“一个丧心病狂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重情之人,可不遗余力的想护另一个人的平安,就很有问题了,若非念及血脉,我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司萱不由问道:“宗长老,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宗泽面色惨白,他都猜到了,他都猜到了!不错,易初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与一凡人女子所生,后来女子病死,自己便将易初带回了崆峒派,以师父的身份教养他。

    而自己与骆凡达成协议,为他炼制出月钩魄,他给自己天精水,待自己服用天精水后,自己就可以修为大涨,飞升天界了。

    可自己放心不下易初,所以,在做此事的时候,就着手安排易初能够脱身,奈何自己去凌霄阁那晚易初非要跟着,因此沾染了自己身上的阴气,自己担心他跟自己在一起太久会沾染更多,纵然不舍,也还是赶走了他,想着就算自己不能成功,他也可以安然一生。

    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是九死一生,可若能搏得飞升的机会,又岂能不赌一赌!

    只是,骆凡也知道易初是自己儿子,也非是他威胁自己,他是玄门巨擘,很多事情都不可能亲自出手,所以,就算他再想要月钩魄,也只能许利让自己帮忙,可要炼制月钩魄无疑是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败露,因此,他只说,他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叫易初,便是告诫自己,若炼制月钩魄的事情泄露,决不能让人知道与他有关,否则,他就会对易初下手!

    骆凡,是同面前这个叫离焰的男子让自己一样看不到深浅的人,如今自己失败,等着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又怎敢让易初涉险......

    见他一言不发,离焰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承认,是怕给易初带去危险,这一点你倒是可以放心,我们不会对易初怎么样的。”看向司萱。“谁让司萱把易初当弟弟一样看呢。”

    终于,这句话触动了宗泽,他看向司萱,怯怯道:“你真的把易初当弟弟吗?”

    “易初天性纯善。”司萱慢慢说道:“不承想竟有你这样的父亲,可不管怎么说,你是你,他是他,我是不会让他知道,他向来敬重的师父其实是他的父亲,还是一个自私自利,罔顾生灵的恶魔,我怕,伤了他那一颗纯真善良的心。”

    “他......很敬重我。”宗泽垂首,眼中是懊悔与自责。

    司萱毫不留情的说道:“他只是敬重你伪装下的躯壳!”

    “呵呵,无妨。”宗泽苦笑起来。“无妨,只要他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他就不会失望了,姑娘,姑娘,他什么都不知道,希望姑娘记得今日所言,莫要伤了他的纯善之心。”

    他语气满是苦涩,可想他是后悔了,司萱不禁为易初感到难过,情绪所致,也就想不到太多的事情。

    然离焰不同,时刻都很清醒,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抓住了布阵的宗泽,却很清楚宗泽不过是枚棋子而已,是以问道:“知道你儿子平安了,想来你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说说吧,让你用千魂阵炼制法器的人是谁?”

    没有后顾之忧么?宗泽不置可否,只道:“没有什么幕后之人,就是我贪图月钩魄的力量而已。”

    “好笑。”离焰轻哼一声。“就凭你,岂会知道这神族之法,你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这个人表现出来的不屑与狂妄源自他无匹的修为,知瞒不过他,但宗泽也不会告诉他,自己死路一条,就万不能为易初留下后患。“在我炼制月钩魄之时就知道,事情败露必死无疑,我已然是死,为何还要告诉你?”

    离焰睇向他。“那我说不得要用搜魂之法了。”

    “我不会给你机会。”宗泽说完这一句,一口鲜血喷出,人便后仰倒下。

    离焰连忙闪身过去,伸手把在他的脉搏上,眼中瞳孔微收,他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悄悄震断了心脉,如今,便是想搜魂都来不及了。

    司萱因遮着眼看不见,却是闻到了血腥之气,问道:“他怎么了?”

    离焰淡淡道:“他震断了自己的心脉,已经死了。”

    司萱担忧道:“他死了?那我们是不是就不会知道是谁指使的了,以后,会不会还有人用这献祭之法炼制法器?”

    “别担心,我会查出幕后之人是谁的。”离焰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随即,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月钩魄上,这月钩魄取阴气炼制,对修仙之人有天然的克制,然则,最为相克的是火系功法,火属阳,阴阳相克,天地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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