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萱不是睡醒的,而是饿醒的,直到此时她才晓得饿肚子是一件多么遭罪的事情。
船舱底黑漆漆的,光亮微弱,连什么个时辰都不知道,原以为熬过三天就好了,眼下看来是熬不过去了,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好饿呀......”
“司萱道友,你醒了。”听到声音,易初赶紧答话,有人陪着说话,总比一个人胡思乱想的好。
自己一醒来他就知道了,司萱问:“你没睡?”
“我不如司萱道友的泰然自若,一想着我们身处险境,我哪里睡得着。”易初说道:“就一直在想办法要怎么才能出去。”
“想到了吗?”
“没有。”易初很老实的回答。
“呵,想不到办法还说自己一直在那儿想?”司萱不屑的道。
易初却一点也不生气。“我不如司萱道友聪慧,既然道友醒了,那就快些想想办法吧。”
司萱有气无力的道:“我肚子饿呀,哪里有力气想办法。”
“想办法应该不用力气吧?”
他话音刚落,司萱就回怼过去。“我想事情就得花力气!”
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饿得已经是奄奄一息,说话都没力气了,司萱声音微弱。“不如我们就大声喊吧,让人知道这船舱底下有人。”
“不可。”易初饿得说话都断断续续。“万一,招来了,雾里寻,她,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那样的,大妖,指不,定会把,我们,拆骨,剥皮。”
好吧,大喊大叫这条路是行不通了,两人在饿过不知多久之后,当魏思雅带着女子婉姐姐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已经饿晕倒地的情景。
魏思雅这两天过得可谓是心惊胆战,生怕让人发现了他们两个,又怕他们真的死在了船舱里被公子发现了,自己便是决计不能再留下了,甚至,还会被公子责罚,可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思来想去,便找到为人亲和的婉姐姐,求她帮自己想法子。
婉姐姐叫婉婷,知道此事后,当即就训斥了魏思雅。“让公子知道你私自囚人于此,肯定不会饶了你的。”
魏思雅吓得不得了,赶紧求她。“婉姐姐,求求你帮帮我,千万不能让公子知道啊,我这也不是没办法么,才把他们囚在公子设了结界的屋子里。”
婉婷说:“他们可是你家里人派来寻你的,你叫我怎么帮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能留在这里的姐妹,都是与家人断绝了关系的。”
“我知道,婉姐姐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离开啊,要是离开了,我会死的。”魏思雅急得都哭了出来。“婉姐姐,求求你帮帮我吧。”
“哎。”婉婷一声叹息,心软道:“这也不怪你,只怪世间为何会有公子这般的人物,那我便帮你一次吧。”
于是,两人想趁夜,在公子和一众姐妹玩乐的时候把他们放走,如此,也不会有人察觉出什么,哪承想跑过来就看到他们居然饿晕了过去。
婉婷脸色不悦。“看你干的好事,都把人家给饿成这样了,也不给人家拿点吃的东西。”
“我也没想到啊,我怕公子发现,根本就不敢来。”魏思雅急道:“这才不到三天,没想他们就饿成这样了。”
婉婷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拿点吃的来,我去叫醒他们。”
魏思雅也吓坏了,忙不迭跑开,婉婷从外面打开门,屋里的阵法自动消失,她走进屋里,点燃了桌台上的蜡烛,屋子里瞬间就明亮起来。
她蹲下身子去推躺在地板上的两人。“你们醒醒,醒醒。”
被摇了一阵的司萱醒了过来,脑子却不太清明。“这是哪儿呢?”
“这里是寻梦坊。”婉婷说道:“你们到这里是来找魏思雅妹妹的。”
“哦。”司萱没力气说太多的话,婉婷也看出来了,说道:“我让思雅妹妹去拿吃的了,一会儿你们吃完东西,我们就放你们离开这里。”
一想到有吃的,司萱也恢复了些气力,摇身边躺着的易初,却还是没有力气说话,这时候易初也醒了,同时,魏思雅也提着一篮子吃的跑了回来。
两人太饿了,一看到吃的东西两眼就放光,根本没有说话的时间,只听魏思雅一个人在那里说:“把你们关起来是我的不对,可是,我这样做也表明了我的态度,我是不会离开的,烦你们跟我爹说,就说以后没有我这个女儿了,让他再也不要派人来找我......”
两人只顾埋头与篮子里的糕点作战,连连点头,却是没功夫回答,司萱吃得太急,还被噎得直咳嗽,婉婷嗔怪的看了魏思雅一眼,然后把水递给司萱。“姑娘慢点吃。”
这边在船舱底猛吃,在船舱二楼正饮酒的雾里寻她忽然一怔,他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然后把酒杯一丢,整个人便已消失在众女子面前,徒留一舱的美人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原来,他感知到的这股气息不是别人,正是埋头苦干吃东西的司萱身上的气息,早先他没能感知到,是因为司萱把气息掩藏了,后来又被关在有阵法的屋子里,屋里的结界又隔绝了她的气息,其实,在婉婷打开门的时候,她的气息便已散发了出去,奈何饿得实在太惨了,说话都没力气,那气息自然就虚弱了,以致雾里寻她根本就没察觉到,待得吃了些东西,身上的气息强了些,这雾里寻她便一下就感知到了。
等雾里寻她循着气息闪身到船舱底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头发凌乱,衣着俗气的女子,但是那女子眉间的殷红和她身上的气息自己绝对不会认错,是自己寻了无数年,牵挂了无数年的人!而自己之所以有了雾里寻她这个名号,也正是因为在寻她。
只是,前世的她倾国倾城,这一世的她如何,如何潦倒得如此......不济?雾里寻她想了半晌,只想到了这两个字可以形容,难怪自己找不到她了,自己找她这么些年,可都是寻着那些绝色美人去的,又哪里能想到,这一世的她会普通到这般不起眼?让自己完全都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才与她错失了这么多年。
看到她,雾里寻她心内紧张,嘴唇轻启,颤抖的唤道:“昭锦。”
雾里寻她站着看了司萱很久,可一屋子的人没人知道他来了,终归两个凡人自是感知不到雾里寻她的存在,而司萱和易初又太饿了,哪里还有精力想其它的事情,只管吃去了,当听到雾里寻她的声音,几个人皆是一惊,司萱和易初停下了往嘴里送东西的动作,微张着嘴,满嘴的糕点渣子簌簌直落,而魏思雅和婉婷吓得连忙跪地。“公子!”
雾里寻她根本没去看他们,只直直朝司萱走去。“昭锦,你很饿吗?”再看她手里还拿着糕点,眉头一皱,就拍掉了她手里的糕点。“你怎么能吃这种东西,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看着他那美得天怒人怨的脸,司萱震惊得已经傻了,下一刻便被他横抱起来,跪在地上的魏思雅和婉婷更是愣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公子为何抱这个丑女人?他可是从不与哪个女人有肢体接触的呀!在这里待的时间比较久的婉婷更是惊异,这些年了,公子看所有姐妹的眼神都是疏离,可公子今日的眼睛里却是装满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而易初看见雾里寻她把司萱抱走了,张着的嘴合不拢,糕点渣子直往外掉,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可是三妖主之一的雾里寻她呀,他想把司萱道友带去哪儿?!
心中那股凛然之气油然升起,忙追了上去,却不敢对雾里寻她做什么,只得跟在他身后,看他要对司萱做什么。
雾里寻她抱着司萱小心翼翼,步履轻慢,生怕把司萱给摔了下来,来到船舱里的一间屋子里,屋内宽敞,摆设典雅有致,他将司萱放到方榻上,温柔说道:“昭锦,你在这此等我稍许,我去给你拿吃的过来。”
说罢,转身就出了屋子,连已经到了门口的易初也没在意,易初忙到司萱身边,猛摇她的身体。“司萱道友,你快醒醒,别被雾里寻她给迷惑了!”
这方一摇,司萱也算回过些神来,后怕的道:“果然是雾里寻她呀,我一个修仙之人竟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险些遭了他的道!”
“司萱道友,这雾里寻她对你无事献殷勤定没安好心。”易初急急说道:“趁他还没回来,我们赶紧逃吧。”
司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走,快逃!”
哪想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司萱和易初刚跑到门口,就撞见了端着酒菜而来的雾里寻她,两人发怵,他去拿东西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果真只是稍许。
可两人心里都明白,面对这样强横的大妖,他们是没有任何侥幸可以从他面前逃走的机会,两人对视一眼,交流眼神。
易初的意思。“怎么办?”
司萱的意思。“走一步算一步,总比现在就被他解决了的好。”
易初眨眨眼赞同,眼睛还没睁开传递下一个信息,就被雾里寻她一把挥开,然后就见雾里寻她揽上司萱的肩膀。“昭锦,你太瘦了,得吃肉,这是驴肉,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在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的时候,司萱只觉浑身都僵硬了,脚不听使唤,木讷的跟着他走。
把酒菜放到方榻上的小桌上,雾里寻她轻轻把司萱摁到方榻上坐下,然后坐到司萱对面,执杯续酒,端起两只酒杯,手肘支在小桌上,倾身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不过一个拳头,他一双绿眸柔情似水。“昭锦,这是我为你酿的思昭醉,这每一滴酒都是我对你的思念。”
啊......太要命了,他那双妖冶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盯自己,司萱这才发现,他眼尾的眼线并非墨笔所画,而就是他眼尾皮肤的颜色,这生得真的是太魅惑了,自己简直要陷入他那一汪绿眸的深潭中去,猛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回忆他从见到自己开始说了些什么话,奈何刚才被他迷得太狠了,恁是想不起来,只记得他一口一个昭锦的叫着自己,那叫一个亲热,那叫一个温柔,只是,自己不是什么昭锦呀,他该不会把自己认成他的故人了吧?
思及此,司萱决定不能戳破他把自己认做了旁人的事,毕竟面对这么个妖主,自己在他面前是翻不起任何风浪的,只有顺着他,或许还能保命,可又怕他让自己喝的酒有问题,眼睛瞥向易初,这小子没自己聪明,看来得先牺牲他了。
她看自己的眼神,还有那意味不明的笑容,易初心里没由来一慌,就见她接过雾里寻她手里的酒。“易初,我们好歹也算朋友,我怎能独享美酒呢,你陪我一起喝吧。”
当然,易初自是不愿喝这酒的,站在一边动都没动,哪想雾里寻她一眼睇过来。“昭锦让你喝酒,你还杵在那儿干嘛?”
这下,易初是万不敢不动了,一双脚几乎是从地板上磨过去的,满脸的不愿意却还是从司萱手里拿过了酒,然后拿着酒杯的手一直哆嗦,一杯酒水都被洒了一半出去,才把杯子送到嘴边,心下一横,仰头饮下。
酒香入口,清冽甘甜,易初简直想赞一口好酒了,就听司萱问道:“怎么样,这酒好喝吗?”
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是问这酒喝下去身体里有没有什么反应,比如灵力被酒水化去了,或是丹灵有什么异常,易初感知了一下身体的变化,确定了这酒没问题后,说道:“难得的美酒。”
司萱这才放下心来,刚一转头,就见雾里寻她又递了一杯过来。“来,昭锦,这一杯我们一起喝。”
他隔得那样近,真是让司萱直呼受不了,只想拿张帕子给他的脸蒙上,可自己哪敢呀,只得从他手里接过酒,继而慢慢饮下。
一旁,易初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雾里寻她若是一直要司萱道友陪他喝酒,司萱道友要真喝醉了的话,该怎么办?还如何从这里逃走?于是,易初决定装醉,再见机行事。
这便捂着自己的脑袋,身体也踉踉跄跄的仿佛站不稳一样,司萱见他此番模样吓了一跳,莫非这酒有问题?问:“易初,你怎么了?”
“这酒好醉人啊,我觉得头好晕。”易初这样说着,倏地一下倒在了司萱身旁的方榻上。
他明明只喝了不到一杯酒,怎么可能醉了?司萱觉得肯定还是这酒有问题,忙不迭转身去看易初的情况,却见易初使劲给自己眨眼,司萱这才明白,原来易初是装醉,想自己也跟着他装醉,如此,这雾里寻她看自己醉了,或许就会走开,而自己和易初也有机会逃走了。
回过头,便想在雾里寻她面前表现出自己已经醉了的模样,哪想雾里寻她先开口说道:“昭锦,难道你也想醉?”
“我......想......”醉字已不敢说出口,他看穿自己和易初的把戏!司萱心里发毛。“我能醉吗?”
雾里寻她只是一笑。“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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