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初这辈子都没这么社死过。
在刚刚开场词的时候，由于京都百姓的热情过于强烈，他不得不在上面“即兴”吟了首诗才被放下来。
本打算当没听见，就这么厚着脸皮下台。结果文试场那些人一个个都在台边笑吟吟地拦着他，比那些百姓还要期待他的这一手。
脑中暴风搜索了一圈，除去那些有典故的诗词，选了首相对应景的《浣溪沙》。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了即兴的效果而暂停思考的空白，会有人在后面给他配乐……
真是……谢谢您了……
于是就出现了以下一幕。
“山下兰芽短浸溪。”
乐声轻快悠扬，台下人眼巴巴等着下一句。
“松间沙路净无泥。”
怂恿他留在台上的考生们不知是谁喊了句“好景”，台下纷纷鼓掌。
倒也不至于如此捧场……看他们那高兴样，温子初都不好情感转折，只想说“救救我”。
但该转还是得转。
一句“潇潇暮雨子规啼”，把后面给他配乐的琴师都整懵了。子规声声，不如归去。
急转直下的伤感让现场的气氛都凝滞了几分。
祝九歌站在台下不远处看着，暮雨潇潇，杜鹃哀啼。
不如……归去。
想到温子初将无法随他们一同回去，祝九歌的眼神便冷了又冷。
许是怕空气凝结太久，温子初这句停留的空白都短了些。
齐复看着台上的人，诗句虽伤感，神色却毅然。
“谁道人生无再少？”
果然。
随着他一声荡气回肠的回转，琴师即刻会意这便是整首诗词的主旨。手起音落，大气磅礴，傲骨铮铮。
“好！”第一个捧场的永远都是那群把他拦在上面的考生，他们面色潮红，看起来比他还激动。
“门前流水尚能西！”
这下现场观众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叫好，掌声雷动。
“休将白发唱黄鸡！”
什么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在台上人的一句流水尚西下，变得脆弱单薄。
佛典自东往西，东流之水亦可西回，又何必为年华徒增哀伤。
掌声经久不息，温子初却早已“逃”下了台，齐复追随着他的背影，低头笑了笑。
子初兄韵高，故浅浅语亦不凡。
从台上到台下看台的这一路，温子初那股尴尬之情少了很多，果然得还是看现场，看氛围。
他以为的背诵，在转折的那一刻便入了词境，在如此盛大热烈的气氛之下，温子初仿佛看到了受万人赞叹的坡公，苏词以这样的方式“昙花一现”，他亦分不清现实与这里的界限。
祝九歌虽不附庸风雅，但也能听出一点水平，只是比起这首词写得有多好，他更在意的是，温子初是不是有点太受欢迎了？
于是他看着温子初在那一排狂热百姓的簇拥下朝他走来，一边笑着点头致意，一边从人群中把自己扒拉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祝九歌身边，刚长出一口气，便接到了祝九歌递过来的一杯水。
他诧异地看向他，实在是不太适应这忽如其来的体贴。
察觉到他表情的祝九歌挑了挑眉：“要不我先喝一口给你验验毒？”
那倒不必，他喝完自己再喝怪gay的。
然而令温子初没有想到的是，一文一武的交替式表演，让他每隔一场表演就能听到一句赞颂自己的开场白……
直到齐复上台，看着温子初的方向说了一句：“愈悲郁，愈豪放，愈忠厚，愈令我神往。”
这是陈延焯对苏轼的评价，没想到这里有人是真识货！
见他如此高兴，祝九歌望着台上笑吟吟地说道：“我西启的门槛怕是不够你的倾慕者踏啊……”
温子初看向他，发现他眼中的笑意不比他浅，便笑着转头，继续看台上的表演。
今日祝秋尘不在，温子初知道他进了宫，想必是请旨去了。
等到他们回到栈，便看到了坐在那等着他们的祝秋尘，他告诉了他们曦贵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
温子初对这位贵妃了解不多，但因为知道她和祝佑的关系，所以瞥了眼祝九歌。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似乎在意料之中。
“她不会有事。”一道男声从几人身旁传来。
他们邻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三人皆是一惊。
这么近的距离，竟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这个人他们三个都认识，武试第三名——姬川。
但唯一和他有过交流的，只有温子初。
“皇帝明日会召我进宫。”
这个他们都知道，文武场前三明日会统一授予官职，自然是要进宫领旨。
“我会放弃武试优胜者身份。”
这个他们不知道。
放弃？为何？既然参加了比赛，夺得了名次，那便没有放弃的理由。若是一早就想要放弃，那么参赛做甚？
不过，为什么要和他们说这个？
紧接着，祝九歌的一句话直接解答了温子初的疑惑：“皇帝要你去北关？”
“是。”
祝九歌低头不语，他与齐复说过举荐姬川，是利用高相多疑的性格，压一手萧书业。
看来高相还是认为萧书业的成分没有姬川来得好控制。
也有可能是萧书业的性格让高相没有绝对的把握。
这么说来，姬川放弃这个名次，实则是在帮他一把。
“为何要放弃？”温子初问道。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人就给他捉摸不透的感觉。
姬川明目张胆地看了眼祝九歌，淡漠开口：“占个选择，少个变故，能保证萧书业和你一起去。”
温子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祝九歌，脸上写着“这也是你的人”的疑问。
后者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能帮祝九歌的，只可能是祝佑的人，于是祝九歌也不见外地问了：“我爹让你这么做的？”
姬川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听从族长安排。”
而后他又转头对温子初说道：“再多无可奉告，等你到了北寒自会知道。”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林尧已被困在北寒。此番前去，万望顺利。”语罢，他对温子初行了一个他看不懂的礼，但总感觉莫名熟悉。
祝秋尘和祝九歌却是第一时间看懂了。
“云……仙族？”祝秋尘愣愣道。
能让祝秋尘愣住的，不会是泛泛之辈。
经他一说，温子初便想起了在顶阁那些日子恶补的各路情报。
北寒部族上四部族之一的云仙族，行踪不定，成员不详，却以知天下万事而屹立北寒上四部族而不倒。
他们的情报不同于朱雀楼，他们做的买卖不是钱权交易，而是更为残酷的黑色交易。
在那座诡秘的血色红楼中，凡踏入者，轻则神志不清，重则消失不见。
但云仙族贯彻始终的便是交易。
亦如他今日会入京做这件事，那就说明有人和他们进行了交易。
温子初想问，可他已经说了无可奉告……而且，他总觉得，那句万望顺利与系统的祝您一切顺利，莫名契合。
被篡改的第三条规则，难道和他们有关？
这个猜想很危险，一旦接受，他将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一次普通的穿书。
思及此处，温子初便觉得手脚冰凉。
若这个世界真能发现更高维度的系统，那又怎么能肯定他们不会发现更高维度的……
自己的世界呢？
在刚刚开场词的时候，由于京都百姓的热情过于强烈，他不得不在上面“即兴”吟了首诗才被放下来。
本打算当没听见，就这么厚着脸皮下台。结果文试场那些人一个个都在台边笑吟吟地拦着他，比那些百姓还要期待他的这一手。
脑中暴风搜索了一圈，除去那些有典故的诗词，选了首相对应景的《浣溪沙》。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了即兴的效果而暂停思考的空白，会有人在后面给他配乐……
真是……谢谢您了……
于是就出现了以下一幕。
“山下兰芽短浸溪。”
乐声轻快悠扬，台下人眼巴巴等着下一句。
“松间沙路净无泥。”
怂恿他留在台上的考生们不知是谁喊了句“好景”，台下纷纷鼓掌。
倒也不至于如此捧场……看他们那高兴样，温子初都不好情感转折，只想说“救救我”。
但该转还是得转。
一句“潇潇暮雨子规啼”，把后面给他配乐的琴师都整懵了。子规声声，不如归去。
急转直下的伤感让现场的气氛都凝滞了几分。
祝九歌站在台下不远处看着，暮雨潇潇，杜鹃哀啼。
不如……归去。
想到温子初将无法随他们一同回去，祝九歌的眼神便冷了又冷。
许是怕空气凝结太久，温子初这句停留的空白都短了些。
齐复看着台上的人，诗句虽伤感，神色却毅然。
“谁道人生无再少？”
果然。
随着他一声荡气回肠的回转，琴师即刻会意这便是整首诗词的主旨。手起音落，大气磅礴，傲骨铮铮。
“好！”第一个捧场的永远都是那群把他拦在上面的考生，他们面色潮红，看起来比他还激动。
“门前流水尚能西！”
这下现场观众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叫好，掌声雷动。
“休将白发唱黄鸡！”
什么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在台上人的一句流水尚西下，变得脆弱单薄。
佛典自东往西，东流之水亦可西回，又何必为年华徒增哀伤。
掌声经久不息，温子初却早已“逃”下了台，齐复追随着他的背影，低头笑了笑。
子初兄韵高，故浅浅语亦不凡。
从台上到台下看台的这一路，温子初那股尴尬之情少了很多，果然得还是看现场，看氛围。
他以为的背诵，在转折的那一刻便入了词境，在如此盛大热烈的气氛之下，温子初仿佛看到了受万人赞叹的坡公，苏词以这样的方式“昙花一现”，他亦分不清现实与这里的界限。
祝九歌虽不附庸风雅，但也能听出一点水平，只是比起这首词写得有多好，他更在意的是，温子初是不是有点太受欢迎了？
于是他看着温子初在那一排狂热百姓的簇拥下朝他走来，一边笑着点头致意，一边从人群中把自己扒拉出来。
好不容易到了祝九歌身边，刚长出一口气，便接到了祝九歌递过来的一杯水。
他诧异地看向他，实在是不太适应这忽如其来的体贴。
察觉到他表情的祝九歌挑了挑眉：“要不我先喝一口给你验验毒？”
那倒不必，他喝完自己再喝怪gay的。
然而令温子初没有想到的是，一文一武的交替式表演，让他每隔一场表演就能听到一句赞颂自己的开场白……
直到齐复上台，看着温子初的方向说了一句：“愈悲郁，愈豪放，愈忠厚，愈令我神往。”
这是陈延焯对苏轼的评价，没想到这里有人是真识货！
见他如此高兴，祝九歌望着台上笑吟吟地说道：“我西启的门槛怕是不够你的倾慕者踏啊……”
温子初看向他，发现他眼中的笑意不比他浅，便笑着转头，继续看台上的表演。
今日祝秋尘不在，温子初知道他进了宫，想必是请旨去了。
等到他们回到栈，便看到了坐在那等着他们的祝秋尘，他告诉了他们曦贵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
温子初对这位贵妃了解不多，但因为知道她和祝佑的关系，所以瞥了眼祝九歌。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似乎在意料之中。
“她不会有事。”一道男声从几人身旁传来。
他们邻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三人皆是一惊。
这么近的距离，竟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这个人他们三个都认识，武试第三名——姬川。
但唯一和他有过交流的，只有温子初。
“皇帝明日会召我进宫。”
这个他们都知道，文武场前三明日会统一授予官职，自然是要进宫领旨。
“我会放弃武试优胜者身份。”
这个他们不知道。
放弃？为何？既然参加了比赛，夺得了名次，那便没有放弃的理由。若是一早就想要放弃，那么参赛做甚？
不过，为什么要和他们说这个？
紧接着，祝九歌的一句话直接解答了温子初的疑惑：“皇帝要你去北关？”
“是。”
祝九歌低头不语，他与齐复说过举荐姬川，是利用高相多疑的性格，压一手萧书业。
看来高相还是认为萧书业的成分没有姬川来得好控制。
也有可能是萧书业的性格让高相没有绝对的把握。
这么说来，姬川放弃这个名次，实则是在帮他一把。
“为何要放弃？”温子初问道。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人就给他捉摸不透的感觉。
姬川明目张胆地看了眼祝九歌，淡漠开口：“占个选择，少个变故，能保证萧书业和你一起去。”
温子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祝九歌，脸上写着“这也是你的人”的疑问。
后者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能帮祝九歌的，只可能是祝佑的人，于是祝九歌也不见外地问了：“我爹让你这么做的？”
姬川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听从族长安排。”
而后他又转头对温子初说道：“再多无可奉告，等你到了北寒自会知道。”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林尧已被困在北寒。此番前去，万望顺利。”语罢，他对温子初行了一个他看不懂的礼，但总感觉莫名熟悉。
祝秋尘和祝九歌却是第一时间看懂了。
“云……仙族？”祝秋尘愣愣道。
能让祝秋尘愣住的，不会是泛泛之辈。
经他一说，温子初便想起了在顶阁那些日子恶补的各路情报。
北寒部族上四部族之一的云仙族，行踪不定，成员不详，却以知天下万事而屹立北寒上四部族而不倒。
他们的情报不同于朱雀楼，他们做的买卖不是钱权交易，而是更为残酷的黑色交易。
在那座诡秘的血色红楼中，凡踏入者，轻则神志不清，重则消失不见。
但云仙族贯彻始终的便是交易。
亦如他今日会入京做这件事，那就说明有人和他们进行了交易。
温子初想问，可他已经说了无可奉告……而且，他总觉得，那句万望顺利与系统的祝您一切顺利，莫名契合。
被篡改的第三条规则，难道和他们有关？
这个猜想很危险，一旦接受，他将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一次普通的穿书。
思及此处，温子初便觉得手脚冰凉。
若这个世界真能发现更高维度的系统，那又怎么能肯定他们不会发现更高维度的……
自己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