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徐然盘膝坐在华阳洞口,手拄着下巴,无精打采的盯着对面,那高至九丈九的仙女发呆。

    他实在没有头绪,这虚空是怎么个找寻法。

    按照黄庭经上记载,盘膝打坐运功,沟通天地,便可构筑法魂,自动隐于虚空中,可到了竹简这儿,找到虚空成了第一件事。

    “师叔祖,竹简上面,确实是这么写的吗?”徐然对于寻找虚空的方法,产生了怀疑。

    “上面没写,不过,师叔祖不会骗你的,这个办法肯定没问题。”龙枢轻咳一声说道。

    饶是她本事通天,也没有在竹简上看到怎么寻找虚空。

    徐然很想吐槽,师叔祖教给了他一大段玄而又玄的口诀,那竹简上却连怎么进行第一步都没写。

    看着徐然无精打采的,龙枢开口鼓励道:“放心,师叔祖一定帮你找到虚空所在!”

    “包教包会吗?”徐然打了个哈欠问道。

    龙枢眨了眨眼,“对,包教包会!”

    又过了一阵,徐然的眼皮开始打架了,见师叔祖盘膝而坐,稳稳当当的,不禁问道:“师叔祖,你不困吗?”

    “等你到了炼神境,就可以把修炼当成睡觉了。”龙枢神采奕奕的看着,手中那本已经翻了很多遍的壶天术。

    月色明朗,徐然抬眼望着师叔祖,法魂真身的面容,她闭目而坐,一呼一吸间隔时间很长,感觉有一种莫名的韵律在其中。

    背靠着那块,师叔祖挖出来的大灵石,盯着法魂,慢慢睡了过去。

    龙枢听见一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转头看向徐然,心中思索着这个修炼方法,是否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

    第二天一早。

    九叔在镇上买了些包子上山。

    刚到华阳洞洞口,就看到徐然靠在石头上睡觉,而自己师叔操控着法魂,举着葫芦正玩的不亦乐乎呢。

    九叔不住感叹,人比人气死人,自己琢磨了小半个月才修成的壶天术,竟然被师叔一夜便修炼成功了。

    没有理会站在一边收放石头的师叔,九叔走到了徐然身旁,说道:“小然,起来吃饭了。”

    徐然呢喃着,动了动身子继续睡。

    龙枢已经将法魂真身隐去,开心的走了过来,问道:“阿娇,买了什么好吃的了?”

    “师叔,镇上有卖包子的,我就买了些。”九叔提了提手中的篮子,荷叶垫底,上面堆着不少包子,买了这么多包子,人家看不好拿,还借给了他一个木篮,晚点下山的时候还回去就好。

    龙枢笑着接过木篮,数了数,正好三十个。

    嗯...我吃二十个,给小徐然留十个吧?

    算了,算了,还是一人一半吧,龙枢觉得,对待厨艺高超的徐然来说,还是要稍微公平一下。

    “阿娇,你吃过了吧?”

    九叔点了点头,回道:“吃过了。”

    龙枢闻言,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徐然昨天用眼过度,盯着师叔祖的法魂看到了下半夜,累得不行,九叔上前推了推,才把他推醒。

    结果徐然一睁眼就看到,师叔祖蹲在自己旁边,地上放着一木篮的包子,她倒腾着小手,把包子在篮子里隐隐分成了两堆,嘴里还在数着数。

    徐然一脸愕然的望着身旁站着的师父,问道:“师父,师叔祖这是?”

    “小然啊,一会吃东西的时候注点意,可千万不要拿到,你师叔祖的包子。”九叔看着龙枢的动作,提醒了一下徐然。

    见师父一脸严肃的样子,徐然也郑重的点点头。

    “小徐然,吃包子了。”龙枢分好了,还数了两遍,确保了自己这边绝对没有少。

    龙枢帮忙给徐然施展了一道咒法。

    徐然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在华阳洞外靠着石头睡了一夜,手上难免有些污迹,师叔祖这道咒法一出,立刻就变干净了。

    动了动身子,感觉就像,刚从澡堂子出来的那个状态一样。

    端着手,徐然好奇的看着自己师父。

    “净身咒。”九叔说着,勾起嘴角,朝徐然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说,把这门咒法一起搞过来!

    徐然搓着手,看着龙枢说道:“师叔祖,这净身咒能不能教给我?”

    龙枢吃着包子,吃得正香,就听见这么一句,不禁抬头看向徐然。

    徐然见状,把师叔祖给自己分的那堆包子,朝对方的那堆转移了几个。

    龙枢立刻笑颜如花,又拿起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说道:“我昨天不是说过,通过了考验,你想学什么都可以!”

    徐然面沉似水,转头看向九叔,问道:“师父,能帮我买一辫子蒜吗?”

    九叔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一辫子大蒜三四十头呢,买那么多干什么?

    徐然没有理会师父疑惑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堆属于自己的包子,丝毫不敢僭越,开始思考起中午的菜单。

    ……

    九叔在旁边观看了一上午,徐然和龙枢的迷之修炼过程。

    见徐然双眼紧盯着师叔的法魂,不禁开口问道:“小然,你能看出来什么吗?”

    徐然开口干净利落的,吐出了三个数字。

    “什么意思?”九叔听得云里雾里。

    徐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转头见龙枢师叔祖正盘膝闭目修炼,徐然开口问道:“师叔祖,中午想吃点什么?”

    “肉。”龙枢不假思索的说道。

    “那我下山去买。”徐然说着,准备起身。

    “阿娇去,你继续看。”龙枢瞥了一眼,像是观光一样,站在一边观看的九叔。

    徐然无奈坐好,他还想着起来活动活动呢。

    将要买的东西,告诉了师父,徐然又开始盯着师叔祖的法魂看了起来。

    九叔也感觉呆在这儿,看着这两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哼着小曲,背着手一路溜达着下了山,帮小徒弟买食材去了。

    先把买包子时,人家借的木篮还了,在茅山镇上逛了一圈,将东西买齐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收到了壶天里,九叔再次上了山。

    这跟拎那点包子可不一样,一扇排骨,一辫子蒜,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开饭庄的呢。

    ……

    龙枢看着,拿着一把树叶往排骨上刷油的徐然,咽了咽口水。

    文火慢烤,排骨滋滋冒油,徐然抽空还剥了几头大蒜,企图给师叔祖来上致命一击。

    撒上各种香料,徐然用刀分离出一条排骨,递给师叔祖,还递给了对方几瓣蒜。

    这排骨用的是先蒸后烤的法子,皮酥肉烂,香味浓郁。

    “好吃!”龙枢快速的咬下了一大口肉,朝徐然竖起大拇指。

    给师父也照样弄了一份,徐然看着嚼着肉的师叔祖,开口提醒道:“师叔祖,试试咬一口蒜,一起吃。”

    龙枢手里拿着一小粒蒜,疑惑的看向徐然。

    徐然用力的点点头。

    龙枢见状,将蒜塞到了嘴里,蒜香配合着肉香,给了她全新的体验。

    八岁上山,平时最多烤点小动物的她,从没体验过这种香气。

    将排骨上剩下的肉,一口咬下来,又往嘴里送了一小瓣蒜,闭着眼享受,师叔祖已经摸到了,吃货的最高境界。

    徐然见状,开口问道:“师叔祖,我要是通不过考验怎么办?”

    龙枢睁眼,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犹豫着举起三根手指,说道:“那...那我就只教你三种咒法。”

    九叔吃着排骨就着蒜,心中不禁感叹:

    拿捏了!

    ……

    吃过饭,收拾好一切后。

    龙枢对三人施了净身咒,消除了蒜味。

    徐然哈了哈口气,心中对这净身咒志在必得。

    龙枢盯着徐然说道:“接下来,咱们换一种修炼方法。”

    徐然闻言,觉得终于不用再坐着,死盯着法魂看了,高兴的问道:“师叔祖,咱们用什么方法?”

    “接下来,我会让法魂在虚与实的三种状态下,不断转换,你继续盯着看。”龙枢沉吟了一下,说出了新的修炼方法。

    徐然苦笑,这不是还得看吗?

    “师叔,这会不会太耗费灵力了?”九叔感觉师叔好像有点太认真了,这门全靠师叔推论出来的法门,可能根本不会成功。

    “哼,我打个哈气吸收的,都比这多。”龙枢觉得阿娇有些看不起自己。

    摆摆手不再理会九叔,嘱咐徐然仔细看好,龙枢就开始转换起法魂的三种状态。

    第一种:完全隐入虚空中。

    第二种:半虚半实之间。

    第三种:彻底具现显露。

    龙枢从一到三缓慢的切换起来。

    徐然认真的盯着法魂,眼睛都快不敢眨了。

    师叔祖太认真了,自己不搞出点名堂来,都感觉对不起她。

    就这样,徐然一边修炼气海,一边遵循着师叔祖的教导,在茅山中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大年三十。

    昨天茅山下了一场雪,早上的时候,徐然把洞口处堆积的雪处理干净了,铺上了两块厚厚的坐垫,枯燥而乏味的一天又开始了。

    到了龙枢这个境界,说是寒暑不侵也不为过,徐然还不够道行,但也只是微微感觉有一些凉意而已。

    连绵起伏的山峦被白雪覆盖,树木如玉树琼枝般,徐然穿着师父新给他做的棉衣,盯着坐在对面,一身白衫配合着雪景,如仙临凡一般的女子发呆。

    看了一个月了,看腻了。

    就连师叔祖法魂的眼睛上有多少根睫毛,徐然都数出来了,他准备下一步,就开始数数师叔祖的头发有多少根。

    这一个月过去,因为要喂养师叔祖,徐然自己也跟着吃得太好了,身高已经窜到了一米七五左右,过了年才十六岁,徐然感觉还能长一长。

    “师叔祖,今天早点结束吧,师父让我们下山过年。”徐然看了大半天了,见天色已经过了正午,不由得说道。

    “过什么年,你继续找。”龙枢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徐然。

    “今天师父好像说要包饺子,还要炒上十个八个菜。”徐然抬头望天,嘴里叨咕着。

    “走吧,下山。”龙枢闻言,立刻起身,朝山下方向走去。

    徐然笑了笑,跟在师叔祖的后面。

    两人顺着山路,一路下了山,来到茅山镇上。

    小镇年味很足,家家户户挂着大红灯笼,还贴着大福字,街道上的积雪,被大家合力清扫的很干净。

    小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在街头巷尾打着雪仗,跑来跑去的,十分开心。

    大人们,在屋里已经升起了火,炊烟渺渺升起,忙碌了一年了,今天要做些好吃的犒劳一下家人。

    龙枢看着这热闹的景观,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好吃的味道,笑了笑。

    徐然带着师叔祖走在街上,回头见对方脸上挂着笑意,不禁说道:“师叔祖,这就是人间烟火气。”

    这位师叔祖,他已经很了解了,对方是喜欢吃东西,但更多的时候就是坐在华阳洞中,日复一日的修炼,恐怕哪天过年她都不知道,也不在乎。

    嘴馋了,便到林中找一只小动物,但由于手艺不怎么样,平时吃的更多的还是,茅山上炼制的辟谷丹。

    徐然前段时间也尝过这辟谷丹,好像就是一堆有营养价值的药材,按照某种药方,熬成了糊糊,然后搓成丹药的,不得不说丹方的确很神奇,拇指肚大小的三四粒,补充日常营养是没问题的,但这味道和饱腹感方面,实在是不敢恭维。

    徐然一路带着对方,来到了华姨家院外。

    院门上贴有两尊门神。

    相传在上古时,有神荼、郁垒两兄弟,他们住在东海度朔山上,山上有一棵桃树,树荫如盖。

    每天早上,他们便在这树下检阅百鬼,如果有恶鬼为害人间,便将其绑了喂老虎。

    后来,人们便用两块桃木板画上神荼、郁垒的画像,挂在门的两边用来驱鬼避邪。

    徐然敲响了院门。

    二妮穿着九叔叔新给她做的大红棉衣,甩着脑袋上的马尾辫,小腿倒腾的飞快,她知道,之前那个大哥哥要下山回来过年了,他炒的肉可好吃了。

    打开了院门,小丫头很有礼貌的喊了声徐然,“大哥哥。”

    而后便眨着大眼睛,小脸疑惑的看向了大哥哥身后,那个穿着一身白衫,好像仙女下凡的大姐姐。

    徐然看着秀气乖巧的小丫头,也十分开心,一下子抱了起来。

    “二妮,乖。”徐然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而后看向龙枢师叔祖,对小丫头说道:“这位,你应该喊……奶奶?”

    小丫头吓了一跳,但还是小声疑惑的喊道:“奶奶?”

    谁家的奶奶都是个子矮矮的,头发白白的,走路颤颤巍巍的,在她幼小的心灵深处,实在不能理解对方怎么就是奶奶了?

    龙枢看着小丫头的表情,笑了起来,从徐然手中接过了二妮,抱在怀里,掐了掐对方充满疑惑的小脸。

    “你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

    她倒是没有在乎什么称呼,在她眼里,不管什么称呼,都跟你、我、他没什么区别,知道谁是谁就行了,哪有那么多说道。

    小丫头笑着点点头,她在龙枢怀里嗅到了一股清香气,感觉在这个“奶奶”的怀里,很舒服。

    三人进了院子,就看见九叔正在忙着劈柴,刚才二妮跑出来的时候,没有关上屋门,一眼能看见华姨在桌上和着面。

    “师父,我来。”徐然接过了师父手中的斧子,劈起了木柴。

    九叔与抱着二妮的龙枢进了屋。

    关上了屋门,留下了徐然一个人在外面劈柴。

    给华姨介绍道:“华姨,这是我师叔。”

    “快坐,快坐吧。”华姨连忙让龙枢坐下,好奇的看向龙枢,心中疑惑,怎么小九的师叔年纪这么小。

    龙枢将二妮放在椅子上,而后坐下,看着九叔,她还不知道对方怎么称呼呢。

    “师叔,这是华姨,跟我娘是一样的。”九叔笑着介绍了一下华姨。

    二妮也开心的向龙枢介绍起华姨,说道:“奶奶,这是我奶奶。”

    “你怎么喊大姐姐叫奶奶。”华姨吃了一惊。

    “是徐然大哥教我喊奶奶的。”小丫头见奶奶有点责怪自己的意思,连忙把徐然扔了出去。

    “阿嚏!”

    在院里劈着柴的徐然,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下鼻子,不知道是谁想自己,估计是文才师兄吧?

    肯定是!自己把攒了那么久的零花钱都给他了。

    屋内,龙枢笑了笑,掐着二妮的小脸,说道:“你就叫我大姐姐就行。”

    而后又对着华姨点点头,喊道:“华姨。”

    她感觉这事情自己解决的很好。

    嗯……知道谁是谁就好了嘛。

    徐然劈好柴后,点上了灶火,端着厨房中和好的饺子馅,回到了屋里。

    众人已经开始收拾起其他要做的菜了,大过年的,总不能光吃个饺子就算了。

    忙活了一下午。

    徐然负责做菜,众人负责在屋里包饺子。

    华姨已经很多年,没有感觉到,过年是这么好的一件事了,一边包饺子,一边还笑着流出了几道眼泪。

    “奶奶,你看我包的这个!”二妮举着小手,炫耀着手里捏的扁扁的饺子。

    “好好好。”华姨用袖口抹掉眼泪,笑着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子。

    华姨手里有面,小丫头的鼻子一下子就沾上了一层白面,看得几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龙枢看着二妮手中的饺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连忙招出了法魂壶天,小手往后一抛,把饺子扔进壶天藏了起来。

    紧接着便仔细看着、学习着华姨包饺子的手法,而后又看了看二妮,感觉如临大敌。

    九叔自然看到了师叔的法魂壶天,在一旁观看了师叔对那露着馅的饺子,抛尸的全过程。

    “师叔,不能浪费食物。”九叔笑道。

    “我回山上吃,用你管!”龙枢瞪了对方一眼,谁浪费食物,我龙枢也不会的,绝对不会!

    众人包好了饺子,徐然也开始上菜,煮水饺。

    几个人在一起,欢欢喜喜过了一个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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