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跟着它们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发出一阵异响,和他刚刚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样。

    原来不是这两头豹子发出来的。

    他本想回头去看看,结果就发现它俩直接跑起来了,往前飞奔而去。

    灵均瞬间直觉不好,立刻跟着它们狂奔。

    到拐角之后,便是长长的楼梯,两只豹子敏捷地蹿上去,灵均也不犹豫,直接跟着上去。

    那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破风声。

    离开一楼之后,那个奇怪的声音就没有了,两只豹子也明显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灵均此时受着伤,绝不会主动下去查看,见已经上到了二楼,就不免打量起四周来。

    这也是个类圆形的房间,还是很明显的拜火教风格,他闻到那种迷迭的香味更浓重了。

    也就是他一开始在一楼闻习惯了,到这里就还好,不然直接到这种地方来,肯定要被熏一个跟斗。

    不过这层的房间就比一楼多了很多东西,四周全是壁龛,凹陷进去留出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里面摆着许多小盒子。

    壁龛由下到上,全部都是相等大小的,可以说是整个屋子的墙壁都是这样的,密密麻麻。

    难不成是个藏宝室?灵均很有兴趣。

    他走到一个壁龛面前,里面的盒子只有一个巴掌大,木头做的,上面有股很浓的迷迭香味,非常精致漂亮。

    他没有乱动,而是先走了一圈,尽量去观察每一个盒子。

    这些盒子的年代不一,有的比较新,有的却是能看出来很陈旧了,上面也积了一层薄灰。

    灵均随手拿起一个盒子,见也没触动什么机关,又拿起来晃了一晃,想听听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没听出来,因为基本上是静音的,但是手感上又能感受到里面是有东西的。

    有点奇怪,他没想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

    但是来都来了。

    灵均小心打开盖子,就发现里面装着一些粉末,轻轻一闻,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香。

    莫不是什么香料?灵均心说,再一仔细看,忽然看到盒子上好像雕刻得有什么东西。

    翻转过来,就见盒子底部端端正正刻着两个字。

    【碧落】

    不知道什么意思,上穷碧落下黄泉吗?

    灵均将盒子放回去,又拿起旁边的盒子,再翻起来一看,还是端端正正的两个字。

    【方仪】

    莫名其妙,再看一个,【琼钩】。

    灵均很软激灵了一下子,想起来了什么。

    碧落、方仪、琼钩……这些都是拜火教历史上的侍女的名字。

    所谓侍女,并不是指奴婢,而是在拜火教之内有严肃的选举制度。

    通常每一届会招满十来个纯洁的少女,令她们作为光明神的侍女,然后从中选拔出一个,作为等级更高的圣女。

    也只有大祭司这种乖张无度的人,才干得出令闻莺当圣女的这种事。

    他妈的,这些都是人的名字,那这盒子里……岂不是放着她们的骨灰?

    灵均面无表情的把东西放回去,拍了拍自己刚刚在灰里扒拉了两下的手指。

    他竟还有闲心想到:如若历代侍女都是女子,死后的灵魂盘踞在这里,那么闻莺死后到这里来,是会开后宫,还是姐姐妹妹一起走?

    讲不好。但是感觉好有趣,想看。

    灵均知道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之后,就对它们失去了兴趣,并且觉得那么多人看着自己,还有点诡异。

    还好两只豹子就一直跟在他脚边,挺壮胆的。

    灵均就想在这休息了,但又觉得毛刺刺的,有点不敢呆。

    若是寻常,系统呆在他身边,他肯定不害怕。因为无论遇到什么,都可以说服自己其实是在拍电影,一切都是假的,系统会令他宛如在玩全息游戏。

    但是现在,唯一能证明他是“灵均”而非“大祭司”的东西已经不在了,他不知道再这么生活下去,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如若自己在这个世界活到了九十岁,寿终正寝躺在床上的弥留之际,系统还没有来接他,那么……他究竟是灵均,还是“灵均”呢?

    当一个谎言的时间足够长,它就会变成真相。

    又或者,他所认为的谎言,其实就是真相呢?

    想到这些,灵均直接头皮一嘛,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了他。

    其实这种想法,他之前就有了。

    一开始,他只以为是系统卡bug,等修复一段时间之后,就会重新和他联系上,到时候是完成任务还是罢工走人,都由他说了算。

    但是时间越长,他就难免地开始害怕起来,怕真相得不到验证,怕他再也回不到所认知的世界。

    他才不要在这个世界老去、死去!

    灵均暗骂了一声,撑着墙站起来,忽然恶向胆边生,带着两只豹子就要继续往楼上爬。

    好吧,拜火教大祭司,我倒要看看你留了什么秘密。

    走过这一层楼的骨灰,灵均再次往楼上走去。

    他在外面的时候数过,一共是六层,现在他在第二层,上面还有什么?

    到了三楼,还是那种波斯中原结合风格的装饰。

    在有了刚刚那层做下的心里铺垫之后,再看这一层楼的东西,他就淡定很多了。

    四周全是陶瓷罐子,一个叠一个,整整齐齐地堆码在一起,大小的话只有半人高低。

    灵均很有先见之明地去查看罐子周围,果然还是能看见有刻字。

    连续看了几个,确定他们都是拜火教历任教主的名字。

    放在这一层……灵均刚刚倒是有所猜测。

    因为拜火教是一个神明信仰的宗教组织,所以偏向于世俗权利的教主在教内的地位是比较低的。

    这和印度的种姓制度类似,无论刹帝利是军事贵族还是行政贵族,世俗权利有多大,最终都还是高不过婆罗门的僧侣。

    所以这一层,是教主。

    那么继续往上,他可能就要见到闻莺的“姐妹们”了。

    不过灵均倒是没什么禁忌,甚至还稍微用劲搬起罐子来,试图掂量一下。

    这个大小,他很难猜测里面装的是什么。

    若说装的是个人,那么死了之后得叠起来才能塞在这罐子里,那岂不是过得太凄惨了?

    而若说是点别的什么东西,就很难想——器官?肢体?还是脑袋?

    那死了之后,还得被肢解,岂不是就更惨了?之前的猜测好歹还能留个全尸呢!

    不过他没来得及打开看,就忽然听见一阵怪响,是刚刚在楼下听到的那种。

    两只豹子又焦躁起来,围着灵均转圈圈。

    好像是催促着他赶紧离开,灵均叹了口气,很遗憾。

    刚想继续往上走,他忽然听到了更大的一阵声音。

    叮铃咣铛的,好像是打斗。

    两只豹子比他敏锐,蹭地几步蹿下楼,然后就再没回来。

    灵均被卡在这不上不下的位置,纠结了一秒钟之后,决定下楼。

    这楼里的东西诡异,他来看一眼也就算了,如果被什么东西堵在楼上,他到时候下都下不去。

    楼下再次传来打斗声。

    豹子的嘶吼在其中格外明显,应该是有人到楼里来了。

    灵均下去一看,就见两只豹子和一个人打在一起。

    竟是闻莺!

    灵均便上去大叫:“住口!”

    三位一齐看他,豹子乖顺退到一边,舔了舔爪子,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

    闻莺则道:“你真的在这里。”

    他以为灵均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没想到他真会来拜火教的禁地。

    他莫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灵均说:“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我们先出去。”

    一楼虽然没有任何骨灰和罐子,但是他却对这层的感觉不太好。

    闻莺点点头。

    他的手臂被豹子抓到了,上面鲜血淋漓的一大条伤口,看起来很骇人。

    也不知道这豹子怎么回事,居然连圣女都咬,如若不是闻莺武功高强,他现在下来,怕是只能看见一个死掉的闻莺了。

    两人刚想出去,声音忽然又响了一下。

    闻莺想回头去看,灵均立刻拽着他要走。

    无论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两只豹子总不会害自己,还是不要好奇心重了。

    两只豹子在他们身侧护行,然还没等出去呢,一楼空间里忽然想起了一阵古怪的笑声。

    笑声嘶哑又朦朦胧胧,状似癫狂,又似悲凉,竟一时很难确信是人类发出来的。

    闻莺再次回头,灵均也看到了一团东西。

    是真的“一团”。

    那团只有一条狗的大小,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竟是个蜷缩在地上的人。

    他浑身都缩起来,成了很小的一坨,四肢和脖颈好像全畸变了,那是个如果不是死后被折叠,正常人绝对不能保持的姿势。

    他身上的毛发也很茂盛,头发很杂乱地全垂下来,长度盖住他的身体,还要有一截拖在地上。

    灵均和闻莺屏住呼吸。

    那人骤然抬头,露出一张不算年轻的脸。

    他的嘴巴咧开得很大,露出里面黑黄的牙齿,眼睛好像是瞎子般,瞳孔没有焦点。

    他动了动鼻子,像狗那样嗅了半天,那一瞬间,灵均甚至看见,他吞了一下口水。

    这人想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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