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爷大事不好!”
那名探马翻身下马,刚一开口,就让济尔哈朗贝勒心头一紧,沉声喝问:“何事?”
“启禀贝勒爷,盛京……盛京告急!”
“吴襄、祖大寿等数路明军辽西大军,三日前突然发难,提兵围攻赫图阿拉,另外,毛文龙部三万火器大军秘密出高丽,直逼盛京……”
诸人大惊失色。
济尔哈朗贝勒眉梢微微抽搐几下,沉声问道:“皇帝陛下可有旨意传来?”
那名探马应道:“没有。”
济尔哈朗贝勒仰面向天,沉吟良久,突然下令:“传令,日夜兼程,快速向苦兀岛方向推进,途中遭遇任何阻拦,格杀勿论!”
诸将轰然应诺……
……
三日后,与苦兀岛相隔一条海峡的由检3号城。
三位甲喇额真大人站立城头,齐齐向南瞭望,寒风呼啸,数百面花花绿绿的牙旗呼啦啦的翻卷不已,平添几分肃杀。
“济尔哈朗贝勒爷传来消息,应该便在今日抵达此地,诸位耐心些等待便是。”
“据探马回报,曹文诏大军龟缩在苦兀岛上,调集重兵,把守跨海大道,咱们的牛毛毡盾牌准备的如何了?”
“已准备好所有攻城器械,只等贝勒爷大军一到,即可发起冲锋。”
……
就在诸人讨论一些攻城细节时,数骑探马疾驰而至,来到城头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告:“甲喇额真大人,济尔哈朗贝勒爷两万七千大军抵达由检4号城,正在埋锅造饭!
贝勒爷传令,今日酉时左右,大军即可抵达此处!”
“好!”
三名甲喇额真大人大喜,传令下去,全力准备攻城器械等。
这一仗,终于要开打了?
“曹文诏小儿,就等着去死吧!”
“哈哈,三万建奴铁骑,另外还有一万多野人部落的勇士协助,踏平苦兀岛,便在这一二日内。”
“据野人部落首领言说,明军在苦兀岛上经营多时,还修筑起一座黑龙城,并将岛上所有野人部落征服,听说还有几座煤矿和火油矿呢。”
“经营的再好,终究还是要被我们的铁骑踏平,哈哈哈!”
诸将也不回营帐,索性让亲兵抬上来几口大锅,搭建起几顶硕大帐篷,开始饮酒吃肉,好不快活……
……
苦兀岛上,曹文诏的侯爷府中,此刻也是一派热闹景象。
十几名参将围坐一起,一边撸串,一边听曹文诏的“纸上谈兵”。
“济尔哈朗的两万铁骑,外加这一路上征召的七千五百多野人部落勇士,预计今日酉时抵达跨海大道,据前方密报,可能会对苦兀岛立即发起冲锋。”
“而且,更大的可能,是那三名甲喇额真大人忍不住会提前发起冲锋。”
“毕竟,在济尔哈朗贝勒面前,抢一份天大的功劳,可不就是天大的一份恩赏?”
“所以,传令下去,让桥头堡的守军顶住,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坚守此城。”
“至于其他兵马,快速集结,到海边去登船。”
……
诸将突然停下撸串,愕然望向曹文诏,齐声道:“登船?”
曹文诏微微一笑,道:“对,登船。”
“郑芝龙的船队今早上秘密抵达苦兀岛,你们登船后,绕到建奴骑兵后面,截断其所有退路就行了。”曹文诏继续说道:
“这一招,便是皇帝陛下所说的关门打狗。”
“不过,建奴将近四万骑兵,本来应该是放进苦兀岛后再关门的,可陛下在密旨中说了,苦兀岛是咱大明自己的地盘,不能让疯狗破坏一山一水。
故而,让咱们想办法灭杀大部分骑兵,然后,网开一面,驱逐其一路向北,让疯狗到外面去咬别人家的疯狗,等到咱们腾出手来,一举将其打趴下就行了。”
诸位参将听得似懂非懂,一个个的满脸茫然。
还等这么玩?
将将近四万骑兵放进苦兀岛,凭借手里的先进火器,以及对苦兀岛地形的熟悉,灭杀他们还不是跟杀鸡宰羊差不多?
草包皇帝到底在想什么呢?
若放走一部分骑兵,那可不就是等于放虎归山?以建奴对草原大漠的熟悉,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便可能会迅速成长起来……
“诸将莫要疑虑,陛下自有后手安排。”
曹文诏心中其实也是颇为疑惑,不过,当着诸将的面,他却又不敢质疑草包皇帝朱由检的旨意,只能打个哈哈,笑道:“诸位尽管放手去打好眼前一仗,至于说后面怎么打,等朝廷旨意就行了。”
“好了,大家这便去吧。”
诸将纷纷起身,即刻出门而去。
大殿里,只剩下辽东侯曹文诏一人,默默端坐在椅子上,出神的凝视着墙上那面巨大的作战地图,突然苦笑出声:“陛下,这一仗……微臣想不通啊……”
“关门打狗,留了一个后门,还打什么狗?”
……
鹿鼎山上,女将军秦良玉接到“电报”,令她死守所有通往深山的道路,不放一兵一卒进去。
同时,“朱公子”还叮嘱嫂子,等到建奴铁骑逃遁时,便是她的三千白杆兵报仇雪恨时。
这一刻,她都快要等不及了……
……
远在京师之地的草包皇帝,收到一封密报后,刻意召集一次朝会,让满朝文武大臣心存疑惑的同时,也暗暗感慨万千:
‘草包皇帝,难道真的要幡然醒悟,不再荒淫无度,而是要亲力亲为的开始署理朝政了?’
一时间,朝堂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说什么的都有,想什么的都有。
除了魏忠贤等‘阉贼一党’,所有的皇亲贵胄、读书世家和文臣武将,其实都不希望草包皇帝临朝,因为大家通过这一两年的观察,发现这位爷不仅仅是个十足的败家子,更应了大家伙的话:
十足的草包皇帝。
能不上朝,对一切运转自如的大明朝来说,其实可能还是一件大好事。
对此,朱由检心知肚明。
不过,也无所谓。
他之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表面上远离朝堂,不过是给自己腾一点时间,免得被那些读书人给带偏方向,步了哥哥朱由校的后尘。
而这一次……
“陛下,山海关孙承宗急报,辽西走廊大战在即,吴襄、祖大寿、毛文龙等人提兵攻打建奴城池七八座,眼看着便要围住盛京,故而,急需朝廷调拨一批新式火器、粮饷等,还请陛下酌情处置。”
“陛下,福建闽浙一带,海盗横行,郑芝龙、李自成拥兵自重,拿着朝廷铸造的铁甲战舰横行海面,却从来不思清剿海盗,实在是可恶至极!”
“陛下,西北王朱由崧被困肃州卫已然大半年之久,再不派出救兵,恐怕整个河西走廊、金城关、临洮、陇右会落入北蛮骑兵手中,兵锋所指,直指潼关,形势危急啊陛下!”
“陛下,西南土司起兵作乱,急需派遣大军征剿,臣保举一人,可一句荡平西南边境……”
……
又是一团糟。
满朝文武在乾清宫大殿里,吵得不可开交,这让草包皇帝暗暗发笑,同时,更是喜上心头。
啧啧,真是朕的好臣子。
大明朝的好官员!
随便哪一位,可不就是他朱由检的败家小助手么?
“诸位爱卿,此等些许小事,就让内阁大学士、东厂、六部衙门看着办理就行了,何须朕亲自署理?”等到大家说的差不多,朱由检伸一伸懒腰,笑吟吟的说道:
“朕早已说过,眼下咱大明朝恰逢九渊大灾,不是大涝就是大旱,好多地方的百姓人都吃不上饭,若不加快赈济灾民的进度,恐怕便要起兵造反啊。
更何况,朕对行军打仗之事不在行,完全就是外行指挥内行,此乃皇帝大忌。
钱谦益、张瑞图,魏忠贤,你们看着去打就行了。
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只准胜不准败,打了大胜仗,朕可以随时给大家封王封侯,放心,咱大明朝的乌纱帽朕很舍得给大家……”
诸大臣低头不语。
跟草包皇帝谈论军国大事,简直就是白费口舌,若是此刻正在议论‘皇家别苑’里要不要增加一批民间秀女,这位爷定然早已喜上眉梢、侃侃而谈。
也有一些大臣暗暗叹息,觉得大明太祖皇帝的子孙后代,还真是一代比一代奇葩,有修仙学道的,有躲在深宫当木匠的……
……
将朝堂上一摊子烂事迅速甩锅给魏忠贤等人,朱由检在暖阁里过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便悄然离开皇城,继续他那没日没夜、没羞没臊的‘皇家别苑’生活。
一万名爱妃。
的确是一项大工程。
至于说辽东之地、苦兀岛等地战事,朱由检竟是再没有问过一句半句,这一反常情况,让红柳姑娘都开始摸不着头脑……
……
而远在两千多里外的苦兀岛,那一场大战终究还是如期打了起来。
不过,预想中的铁血与惊艳并未出现。
相反的,这一场大战打得极为沉闷,甚至有些无趣,无非是一队队骑兵冲杀过去,被一轮又一轮新式火枪打死打残,丢下数十到数百、数目不等的尸体。
那些尸体随意丢弃在桥头堡前方干硬的雪地上,染红一大片积雪地面,让初冬阴冷的寒风吹上几日几夜,便会成为一坨又一坨像狗屎一般的脏污,远远看上去甚为刺眼。
济尔哈朗贝勒每日会登上一座高台,远远的用远视镜观察一番,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两只眼睛里似乎都能杀人于无形。
这一仗,打的实在太过窝囊。
看似颇为宽敞的一条跨海大道,在大战之际,却显得犹如一条逼仄的死亡通道,明军手中的火枪随便放上几轮,便可将一大片勇士撂倒在地。
之前准备的一些攻城器械,一时间也没了用处。
因为,骑兵根本就冲不到那座桥头堡七八十步以内……
……
“贝勒爷,要不……不惜一切代价冲锋过去?”
攻城战第七日,一名甲喇额真大人硬着头皮,来到济尔哈朗贝勒的中军大帐请战:“贝勒爷,就让末将亲率麾下八千勇士,发动一次冲锋!”
济尔哈朗贝勒却始终不肯点头。
如此添油战术,乃兵家大忌,他这位常年带兵打仗的建奴贝勒心知肚明,可是,他之所以迟迟无法做出决断,却是另有一番顾虑。
“曹文诏在辽东经营大半年,开垦良田数百万亩,又是修筑铁路,又是修筑屯兵城池,手里头两万步兵虽然没有骑兵机动灵活,但其手中的新式火器、火炮、地雷等物,却绝对不容小觑;
可是,咱们两路大军,除了与人家的一些散兵游勇接过几仗,从未正面交锋过。
诸位可曾仔细想过,这是为何?”
面对济尔哈朗贝勒的问询和质疑,帐下数十名大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答。
“贝勒爷,明军一向孱弱不堪,除了躲在乌龟壳子里放冷箭,与我大金铁骑根本就不敢野战,此为其一。”
一名甲喇额真大人沉吟良久,方才开口继续说道:“其二,便是他们所依仗者,不过是铁路运输,可眼下,他们的狗屁铁路已然被我们破坏殆尽,只剩下一条坑坑洼洼的路基而已,难道,他们的蒸汽机火车还能在没有铁轨的情况下行驶?
贝勒爷放心,这一战,定要攻破对面的那座乌龟壳子。
我亲率麾下铁骑,就算对面是一个金铁铸造的城池,我们的勇士儿郎,就是用手撕、用牙啃,也定要啃下一面城墙来!”
诸将纷纷起身,躬身齐喝:“请贝勒爷下令,全力攻城!”
面对麾下诸将的请求,济尔哈朗贝勒轻轻摇头,道:“再……等等。”
“贝勒爷还在等什么?”
“等盛京那边的消息。”
“盛京的消息?”
“对,皇帝陛下传来密旨,此次逐鹿辽东之地,便如一盘大棋,有虚晃一招,当然也有直捣黄龙的最后一击。”
济尔哈朗贝勒凶悍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十分古怪的笑容,淡然说道:
“大明的那位草包皇帝,小小年纪,却心思缜密,心狠手辣,若非咱们的莽古尔泰皇帝识破其阴险手段,并有他们朝廷内部大臣透露绝密消息……
这三万铁骑,可就成人家曹文诏的下酒菜啦!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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