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捡用过晚膳,回到了乾清宫,在几名贴身太监的伺候下,更衣沐浴,斜倚在龙榻上闭目养神,就等着两位‘大读书人’觐见。

    要对付这二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明朝的读书人,一个比一个头铁。

    即便经历了万历、天启几十年的宦官专权,朝堂昏聩,清流读书人被砍了那么多大好的脑袋,却依然死性不改,左一句江山社稷,右一句黎明百姓,听的人好心烦!

    有银子不乱花,朕的败家值从何而来?

    难道要让朕学那位‘崇祯皇帝’,勤勤恳恳、抠抠搜搜十七年,留下一大片江山和这花花世界,让反贼李自成、张献忠去祸腾?

    还是要留给后金的铁骑,让那些辫子军肆意踩踏、动辄屠戮,硬生生的将这大好河山,变成后金皇帝的养马之地?

    不行,趁着自己还年轻,有闯劲、有锐气、有体力,就得好好享受一番……

    “万岁爷,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张瑞图,礼部左侍郎钱谦益觐见!”

    就在朱由捡暗暗盘算,等举行完大行皇帝的国丧大典,要不要来一场‘民间选秀’时,魏忠贤的公鸭嗓子突然响起。

    “让他们进来吧。”

    朱由捡坐直身子,顺手拿起一份题本,假装‘夙夜勤政’的样子,眉头紧锁,时不时的还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小紧张。

    “臣张瑞图,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臣钱谦益,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缓缓抬头,手中捏着一份题本,温言说道:“两位爱卿平身吧。”

    两位大读书人谢恩之后,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站在龙榻以外七八尺处,眼观鼻,鼻观心,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果然就、很有读书人的从容和豁达。

    魏忠贤很有眼力劲,他亲自给皇帝斟满一盏茶,就要躬身退下,却被朱由捡出言留下了。

    “魏爱卿,你也听听吧,”朱由捡淡然说道:“毕竟,你也算是先帝爷身边近臣,有些事情只有魏爱卿才能说清楚。”

    魏忠贤赶紧应诺一声,诚惶诚恐的垂手侍立。

    “朕有一件心事,委实难以决断,”朱由捡慢慢放下手中题本,微微叹一口气,说道:“故而,才夤夜召二位大人进宫;

    来人,给两位大人和魏公公看座。”

    两名贴身太监快步走出来,搬了三只锦面绣墩过来。

    张瑞图、钱谦益二人告一声罪,便大大方方的落座了。

    只有魏忠贤,却犹豫再三,方才小心翼翼的坐下来,一副假装出来的奴才相,看得朱由捡甚为满意。

    “朕昨夜在这乾清宫就寝,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想请二位大人帮忙参详一二。”

    朱由捡神情之间,渐渐涌上一阵悲痛,想到自己不就想捞点银子败家么,还要如此惺惺作态,不由得悲从中来,挤出两颗亮晶晶的清泪。

    “朕梦见皇兄从天而降,身穿明黄龙袍,却面带悲戚,拉着朕的手哭泣不已,”朱由捡用丝巾沾了沾眼角的清泪,继续说道:

    “皇兄言道,他身为大明皇帝,武不能提缰上马、征战八方,文不能安邦定国、教民稼穑,故而,常常闷在皇宫后院,以木匠活儿惩罚自己……”

    说到此处,朱由捡以袖掩面,泣不成声。

    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天启皇帝不理朝政,昏聩无能,喜好木匠活儿,宠信大奸臣魏忠贤,对天下读书人肆意凌辱作践,这在大明朝堂之上,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尤其当着张瑞图、钱谦益这两个读书人的面,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粉饰自己那位‘木匠皇帝’哥哥,只好以袖遮面,先哭上几嗓子再说。

    自己的那位皇帝哥哥再不像话,可毕竟将这大明江山传给他朱由捡,这份恩情,总做不得假吧?

    果不其然,朱由捡的这一哭,似乎还真是歪打正着,让两位读书人冷峻、严肃的脸上上,也渐渐显出一抹悲戚之意。

    “陛下不必过于伤怀,”张瑞图用袍袖沾了沾眼角,涩声说道:“先帝忧国忧民之心,微臣等有目共睹,只可惜,天不假年,英年早逝,自是有一腔赤子之心解郁于天地之间;

    故而,这才托梦与陛下,定是要让陛下勤勉朝政,御敌于国门之外,解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张瑞图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是很不客气,等于是在说大明朝的黎民百姓,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大明朝的这些文官清流,果然是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啊?

    不过,朱由捡对此并不在意。

    他现在只想着如何更好的败家。

    之所以如此苦口婆心,不过就是为了捞一大笔银子,花在大行皇帝国丧这种没什么意义的事情上,好给自己挣来几万点‘败家值’。

    “陛下,依微臣看来,陛下昨夜之梦,应该另有深意,”钱谦益也装模作样的抹一抹眼泪,起身说道:

    “先帝托梦,身穿明黄龙袍,面带悲戚,垂泪不已,说明我大明江山社稷面临重大危机。”

    “根据先帝在梦中所言,应该有三大危机。”

    “其一,梦中之马,应指后金铁骑的威胁;其二,梦中八方,应指八方流寇之威胁;其三,梦中稼穑,应指南方桑农之疾苦。”

    “故而,陛下当下所思所虑的,应该便是如何加强山海关防务、征剿流寇和减轻江南桑农赋税这三件大事……”

    ……

    朱由捡:“……”

    这文人的嘴,还真是没盖子,太能咧咧了!

    牵强附会也就算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吃饭本事,能当上礼部左侍郎,文思口才还能差到哪?

    问题是,这位钱谦益钱大人,在一件简单的‘睁着眼睛说瞎话’过程中,竟然还能扯到‘南方桑农’?这难道就是党争?

    朱由捡有点不敢肯定。

    毕竟,他一个苦逼送外卖的,哪里能理解此等高深问题。

    “魏爱卿为何一言不发?要不,你也帮朕解一解梦?”好不容易等钱谦益说完落座,朱由捡转脸看向魏忠贤。

    “万岁爷,内臣…内臣不敢说。”魏忠贤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让钱谦益忍不住就鄙视一眼。

    “说吧,张大人、钱大人都是朕的心腹大臣,有什么不敢说的。”朱由捡端起茶碗,浅饮一口,“就算你说的不对,朕也不会怪罪。”

    魏忠贤这才站起身来,讷讷说道:“内臣猜测,先帝爷梦中提及木匠活儿,应该是舍不得内库所存的那些紫檀木、鸡翅木等名贵木料,以及他老人家亲手制作的家具吧……”

    声音渐渐低下去,终于,没声儿了。

    漂亮,果然是大奸臣,这个助攻简直绝了!

    “要不,就将内库那价值千万的木料,连同先皇哥哥亲手制作的家具,都送到德陵,以为陪葬?”朱由捡哀叹一声,以手扶额,陷入沉思。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果不其然,还是钱谦益这位礼部左侍郎、文坛领袖、东林党余孽忍不住了。

    他霍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朱由捡面前,痛心疾首的说道:“陛下刚刚登基,尚未正式署理朝政,对我大明的一些情况还不了解;

    微臣只能说,我大明表面浮华,实际上早已千疮百孔、危机四伏,民力贫弱,防务废弛。

    而造成这一切的主要原因,皆因国库空虚啊陛下。

    先帝有知,托梦于陛下,定然是要陛下痛定思痛,勤勉节俭,绝非魏公公所说,要将价值千万的名贵木料陪葬!”

    “钱爱卿此言有理!”朱由捡眼前一亮,站起身来,“既然不能陪葬,那就干脆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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