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直言敢谏、两袖清风的都御史大人,当初被客氏巴巴所利用,从宫外购买一批麝香等名贵药材,作为进身之阶,送到宫里头……

    原本,这种小事根本就不起眼,谁都没怎么在意。

    在大明朝,  那个官吏没向上面送过礼,估计才是官场上的大怪物,所以,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就连草包皇帝朱由检都说过,走人情、认亲戚那种礼当,不算是行贿受贿……

    不料,随着那位都御史大人的撞柱自杀,却解开一件宫廷秘闻。

    就连魏忠贤,  也被唬了一个半死。

    那一批所谓的‘名贵药材’,经过御医的精心调配、熬制,最后形成一枚名为‘冷香玉露丸’的药,成为后宫嫔妃们的最爱。

    无他,香气氤氲耳。

    这种名为‘冷香玉露丸’的药丸,无论皇后、贵妃、嫔妃还是宫女们,只要吞服一枚,即可保证三五日的体香。

    尤其令人赞叹的,是这种体香日积月累,最终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体味,就算是停止吞服那玩意,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同时,据说其中还有一种香气,可大幅催动皇帝的阳气……

    就连草包皇帝朱由检,都甚为喜爱那种淡淡的香气。

    不料,现在有人突然揭露,  那玩意有毒。

    而且,毒性很大。

    因为,  这‘冷香玉露丸’是客氏巴巴从草原深处带来的一种秘方,  在增加人体的香气同时,却令女子宫冷不孕。

    即便是有孕在身,也会莫名其妙的流产……

    ……

    “这么说,是一种波斯那边流传的宫廷秘方?可以导致后宫嫔妃流产?”初闻此事,朱由检一脸茫然。

    还可以这样玩?

    紧接着,脸色阴沉下来了。

    先帝哥哥朱由校,前后有八名妃子怀孕,却前后莫名其妙的流产,这才让他这个草包皇帝继位。

    对于此事,大家谁都没在意。

    甚至,就连草包皇帝朱由检都认为,他那位木匠皇帝哥哥沉迷酒色,早早的便把自己的腰给报废了,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可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啊。

    其中,反应最大的,还是皇嫂张嫣……

    毕竟,  她就是受害人之一,前后三次怀孕,  满心期望着能给先帝诞下一男半女,  以续皇家血脉。

    可是,每次怀孕不到三个月,便会……

    “万岁,不,皇弟弟,此事,绝对要一查到底!”说着话,皇嫂款款起身,直接跪拜在朱由检面前,放声大哭道:

    “景泰朝时,一件红丸案,闹的很大,最终却不了了之。

    如今,又出来一个冷香玉露丸……

    大明朝的皇室血脉,这便要断绝么?皇弟弟,由检,你后宫嫔妃数百,这都一年多快两年时间了,却迟迟不见有动静。

    此事,实在令人发指啊。

    皇家颜面,何存!”

    周皇后也跪倒在地,低声哭泣不已。

    皇后娘娘的性情温婉可人,向来对皇帝百依百顺,就连父亲周奎被诛杀,她也只是默默哭了几场,并未与皇帝掰开脸的去闹腾。

    她还曾经想过,皇帝对自己的冷落,应该与自己的肚皮不争气有关。

    前后两次怀孕,却无一例外的流产。

    为此,她只能自怨自艾,躲在深宫后院里再哭上几场,给朱由检都不敢说,生怕彻底惹恼了皇帝……

    如此看来,客氏巴巴的遗毒,尚在这深宫后院里流传!

    若非这一次大张旗鼓的查案,估计谁都不会知道,那个北蛮公主对大明的恶毒行径,会造成令人惊悚的后果!

    “皇嫂,皇后,你们先起来吧。”

    朱由检伸手搀扶起皇嫂张嫣和周皇后,端了一碗酒,慢慢喝着,脸色阴沉的可怕。

    船舱里,杀气逼人。

    良久良久。

    草包皇帝突然笑了。

    “其实,也挺好的,终究还是发现的比较早,”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传旨,将所有涉事人员,都交给魏忠贤、钱谦益二人。

    另外,锦衣卫的人,不要参与此案审理,只要随时监控他们即可。

    朕倒要看看,他二人如何处理此事。”

    “你去告诉魏忠贤,就说朕知道了。”

    那名锦衣卫出门时,朱由检又补充一句:“昭告天下,朕要在民间选秀了。”

    锦衣卫躬身应诺一声,便前去传旨了。

    “皇嫂,皇后,继续喝茶,”朱由检神色淡然,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各位,请。”

    “接着奏乐,接着舞!”

    ……

    草包皇帝朱由检轻飘飘一句“朕知道了”,却难坏了大奸臣魏忠贤。

    同样的,文官领袖钱谦益也是一脸颓丧。

    想不到,原本一件‘勾结反贼’的案件,竟然牵扯出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案要案’,简直就令人措手不及啊。

    两个人的心思,都差不多。

    皇帝面子上不表态,其实就是最大的表态。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再说。

    给皇室后宫嫔妃下毒,算计其子孙后裔……

    此事!

    就太骇人听闻了!

    那个客氏巴巴,简直就是一条潜伏多年的毒蛇,这是要把大明的皇室往绝路上逼呢。

    “魏厂公,此事……咳!”

    钱谦益刚想开口说话,可是转念间,心头一阵惊悚,忍不住打一个寒战,闭嘴了。

    不仅仅是冷香凝露丹。

    跟文官清流们有牵扯的,还有一件‘红丸案’……

    如果皇帝铁了心的闹事,要将那一件案子也一并查办,不要说他钱谦益,就是大明朝将近八九成的文官,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毒害皇帝,此事一旦撕开面皮,那可不就是前所未有的丑闻啊!

    这咋就!

    “钱大人,为何欲言又止?”喝完一碗茶,魏忠贤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万岁爷说了,要民间选秀,钱大人意下如何?”

    钱谦益还在愣神。

    “钱大人,是想起你们文官清流们搞的红丸案了?”魏忠贤森然说道:“当初,你们一门心思的要搞死景泰帝,设计弄出那么一摊子烂事。

    谋杀皇帝,多大的罪名,最后都落在我魏忠贤头上。

    钱大人,你们文官清流们的好手段啊!”

    钱谦益默然不语,端起茶碗想喝一口,却才发现早已干了。

    他缓缓放下手中茶碗,深吸一口气,道:“红丸案,咱不提能行不?”

    “一旦揭开来,咱二人,谁都讨不了好。”

    魏忠贤微微摇头,像看白痴一样的,扫了钱谦益一眼,冷淡的说道:“钱大人,如果你心里还存着一些侥幸之心,那你就等死吧。

    咱二人之间的合作,也到此为止。

    你做你的狗屁文官领袖,我做我的大奸臣、大宦官,老阉货!

    说的到底,你我都在皇帝的爪牙,是鹰犬,别以为你钱大人多念几本圣贤书,就自以为高人一等。

    在咱家看来,不过是识了几个字的狗贼而已!”

    魏忠贤的话,说的十分不客气。

    就差指着钱谦益的鼻子臭骂了。

    “你以为红丸案天衣无缝,所有的脏水都泼在阉党头上了?”魏忠贤继续骂道:“自以为是的读书人,狗屁都不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现在终于要出事了,还想着欺瞒下去?你以为当今皇帝,真如你们文官清流所说,是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卖官鬻爵、贪财好色的大草包?

    如果你还如此想,那,钱大人,请吧。

    咱家要办案了。”

    钱谦益脸色阴晴不定,沉吟不决好一阵子,方才铁青着脸说道:“那依魏厂公的意思……”

    “咱家保自己的狗命,钱大人随意。”

    钱谦益喟然长叹一声,道:“我何尝不是如此作想,可是,一旦要牵扯到红丸案,我……根本就保不住自己的性命啊。”

    他说的,在很大程度上,可能还是实情。

    毕竟,毒杀皇帝……

    想起来就令人心惊肉跳。

    他钱谦益虽然不曾亲手参与‘红丸案’,但作为东林党核心人物,起码是知情的。

    知情不报,按照大明律。

    与犯事者同罪。

    那可就是、夷灭九族之罪……

    “魏厂公,请救我!”钱谦益思前想后,终于想通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杵地,道:“我钱谦益身为大明臣子,对红丸案知情不报,罪该万死,只求魏厂公能搭救我一条性命。

    钱某,定当厚报魏厂公之大恩大德!”

    魏忠贤面无表情的瞅着钱谦益,冷然说道:“可是,从根本上来说,当初的景泰帝,对你们读书人的信任和恩典,比我魏忠贤可要大了去了。

    到头来,还不是一枚红丸,要了他的老命!”

    钱谦益不吭声,默默磕了几个头,站起身来。

    “罢了,咱家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魏忠贤终于松了口,道:“你钱大人也考虑清楚,一旦此事筹划的不够周密,泄露出去一言半语,我魏忠贤无所谓,反正就是大明朝最大的狗宦官。

    可是,你钱大人,嘿嘿!”

    言下之意,就十分清楚。

    一旦那些文官清流们知晓,是钱谦益将那些人转手卖给魏忠贤……不对,转手卖给草包皇帝,他钱谦益的名声,也就全毁了。

    今后,估计在大明朝,没有他的立锥之地。

    “魏厂公,只说下一步该如何做吧。”钱谦益突然说道:“现在多说无益,反倒只令人心烦意乱,既然要做,就做的彻底一些吧。”

    “如何个彻底法?”魏忠贤冷笑一声,道:“莫不是,再弄来一枚红丸,骗着让皇帝吞服下去?”

    钱谦益脸色大变。

    这玩笑,可开不得!

    “魏厂公!”

    魏忠贤冷笑几声,也就不再继续开玩笑了。

    “钱大人,现在面子上看来,是一个案子,实际上,在皇帝的心里,可是三件、四件案子呐!”

    “客氏巴巴利用冷香玉露丸,祸害后宫,造成先帝断了皇家子嗣,此为明面上的案子,谁都跑不掉了。”

    “这第二件案子,应该便是先帝英年早逝的案子,这一条,你们文官清流与我阉党都脱不了干系,也是谁都跑不掉。”

    “还有第三件案子,便是红丸案……似乎,也是谁都跑不掉。”

    “如此说来,咱大家谁都脱不了干系,那就只能想办法,将所有的案子,归结为一个案子,能保下来几条性命,便保下来几条吧,说实话,咱家自己的这颗脑袋,估计都保不住喽!”

    魏忠贤一边说着话,一边给二人把茶水斟满,浅浅喝了一口,忍不住搓一把老脸:“总之,这一次,凶险万分啊!”

    钱谦益不敢吭声。

    这种时候,可不能耍嘴皮子。

    “钱大人,你那边还有什么能让皇帝龙颜大悦的事?要不想办法说几件,先抱住你的性命再说?”魏忠贤幽然叹道:

    “可惜,咱家牵涉太深,恐怕难逃一死啊。

    否则,好好给折腾几条铁路、煤矿、铁矿什么的,也不至于事到临头、束手无策啊……”

    钱谦益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的说道:“我这边其实也能做点事,只可惜,就怕皇帝不满意,反倒弄巧成拙。”

    于是,二人相视一笑。

    心知肚明。

    这一次,必然会砍掉很多人的脑袋,但起码他钱谦益、魏忠贤二人的脑袋,无论如何暂时应该能够保下来。

    “魏厂公,皇帝要贯通北线铁路,目前应该最为缺少的,便是钱粮吧?”钱谦益问道。

    “不止钱粮,”魏忠贤道:“还有那些读书人,动不动冲到铁路上,让大同的煤炭都运不到京师,委实可恨!”

    “此事,我能搞定。”钱谦益说道。

    “还有沿途的那些豪门世族,书院什么的,动不动说哪条山脉不能动,哪条河道不能填充,说是影响了大明朝的龙脉,简直荒唐!”

    “此事,我也能处理妥当。”

    “至于那些与建奴、北蛮勾结的杂碎,估计还会在朝堂上、各沿途督抚府县衙门,进行各种阻挠。”

    “此事,也能解决。”

    “最令万岁爷生气的,便是钱粮不足,工程进度缓慢,他想乘坐火车巡视北线长城防务,看来只能等上三五年之后了……”

    “此事,我…也能想办法解决一部分!”

    魏忠贤的脸色,终于松弛下来,耷拉着眼皮,看着手中的茶碗,低声说道:“那就,先审红丸案!”

    “红丸案?”

    钱谦益微微一愣,旋即面现大喜之色,低声赞叹一句:“魏厂公,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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