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泪饮酒,点亮灯火
你替我掌灯,照亮我的惆怅
别烫着我的心,
我的心去而不返
刘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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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如收到这首诗的时候有些头疼。
他接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莫名其妙地起床去酒吧,莫名其妙地答应了刘培,如今对着这首莫名其妙的诗。
许清如不喜欢女人,许清如也不爱男人。
可能许清如生来就有无穷尽的浪漫细胞和疯子般的幻想,他不喜欢所有热烈追求他的男男女女,可是他也没有想要追求其他人的欲望。
若真要严格来讲,也是有的。
许清如喜欢肮脏的小镇上市井小民的纷争不断,喜欢黑夜里野兽过村后的尸骨未寒,许清如喜欢这些隐没在和平表象的血腥与平常。
旁人越是恐惧退却,许清如越是喜欢。
许清如曾经无数次假想过自己以后可能会相处的对象,有男人,有女人,也有他养在阳台上濒死挣扎的绿植。
这无数对象里,唯独没有刘培这样的,热烈又聒噪,楚楚可怜的眼睛一眨,许清如就想给他一拳。……
许清如越想越烦,怎么睡了一觉就多了个对象,还是领导亲戚,又得罪不得。
说曹操,曹操到。刘培的电话就打来了。
“许老师,早上好,昨晚睡的怎么样?”
许清如听着手机里传来有些失真的男声,血压就上来了。
睡不睡的好你不知道?
许清如没有作声,刘培似是也意识到是昨晚自己搅了许清如的美梦,不过难捱这对自己实在是美梦一场,还是乐滋滋自顾自说着。
“许老师看到我给你写的诗了吗?许老师有没有觉得我很有文学天赋?”
“哎,别人都叫你许老师,我能不能喊些不一样的?清如?如如?”
“清如哥哥?亲爱的?男朋友?老公?”
许清如没说话,刘培就越说越离谱。
许清如大清早的实在听不得这些难以入耳的玩意儿,赶紧清了声嗓打住。
“诗看了,写的很好。”
刘培见许清如刻意避开了话题,可他偏要许清如自己说出来,硬是追着他问:
“你还没说呢,我喊你什么好啊?”
许清如闭上眼睛认命了:
“随便你。”
刘培高兴的不行,捧着手机在床上滚来滚去,眼睛弯的跟新月似的,嘴都合不拢。
“亲爱的,你真好,那等会学校见。”
许清如看了眼时间,第一次这么不想去学校上班。
“嗯,学校见,挂了。”
等许清如洗漱收拾一番,也该出门了。
刘培又来了个电话,许清如一边穿鞋子一边接起来。
“什么事?”
刘培站在衣柜前似是犹豫不决道:
“亲爱的,你今天外套是什么颜色啊?”
许清如疑惑了一声,刘培乐滋滋地说自己想和许清如穿一个色系的,看起来比较——般配。
许清如有些无奈,倒有些觉着刘培可爱有朝气,心情也好了些:
“灰蓝色的。时间不早了,别迟到了。”
刘培在听筒这边点了点头,想起许清如也看不见,开口道:
“我不会迟到的,一会儿见哦,亲爱的~”
许清如听着亲爱的浑身发麻,应付着挂了电话,他不管刘培是飞着去学校还是传送过去,反正他许清如再不出门是真的要迟到了。
许清如想着自己也算一大把年纪,经不起折腾,也不爱折腾。
每天上班只想着下班,除了上课,只想着摸鱼,上着工作日,想着双休日。
刘培就好像是许清如生活里的一剂兴奋剂,比他带的那群高中生还要有活力,浑身使不完的劲儿似的,就是搬不动桌子。
许清如倒是想让他去办公室门口,每天拉着门杠做十组引体向上,好好练一练。
许清如进办公室的时候,刘培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风衣,冲自己挤眉弄眼的。
“许老师早上好,今天许老师看起来挺帅的,许老师和我穿的衣服也挺像的,不过还是许老师穿起来更好看。”
许清如被刘培这一套一套说得感觉好笑,扬着嘴角道:“早上好。”
旁边其他老师看许清如不同往日,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借着开窗户的理由,凑过来打趣道:
“许老师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哎,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
许清如对着这个老师颔首笑了下,也不否认。
在侧的刘培把许清如一举一动刻在眼里,许清如的喜怒哀乐只能属于他刘培,对旁人的任何感情流动,刘培都无法忍受。
刘培向来喜形于色,许清如也注意到刘培的神色不大对劲,侧身凑近他低声道:
“是不是昨晚喝多了身子还不舒服?今天要不请假休息一下?”
刘培摇摇头,紧抿着唇,眼泪似要滴下来了,扯着许清如就往外走,直到把许清如带进了卫生间的隔间,还死死锁上。
情侣偷情的方式有无数种,许清如怎么也没想到刘培会选择这样一种场所和他谈话。
刘培抬手扯着许清如的领子,把头埋进许清如的怀里,肩膀上下抽动。
隔间本身就容不下两个成年男子的身形,许清如不太自在地抬手拍了拍刘培的背,谁知怀里的人埋得更深,愈加显着委屈了。
许清如开始反省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刘培这般,反省的结果是:到底做了什么啊!
许清如也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只得像哄小孩一般拍着刘培的背,轻声细语哄着。
“你为什么要对那个老师笑啊?”
“啊?”
许清如被刘培突然冒出来的话问得摸不着脑袋。
刘培又重复了一遍,许清如这才反应过来,刘培吃醋了,然后在内心做了几百次斗争,温声道:
“还不是遇到了好事,想到了你。”
刘培抬起头,捧着许清如的脸问:
“真的?”
许清如任由他摆弄,说什么答什么:“嗯,真的。”
刘培高兴了,打开门喜滋滋回了办公室坐着,许清如心里却不是滋味,刘培这样迟早得把他折腾死。
这件事情之后,许清如一直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比明星还累,时刻注意表情管理,见人说人话,见刘培就要说刘培爱听的话。
爱情轰轰烈烈并非一定是好事,被人轰轰烈烈地爱着,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受得住的。
许清如感觉自己的老骨头都要被刘培的爱压折了,累的喘不过气,却被刘培要求着爱回去。
刘培让许清如搬出来和自己一起住,让许清如把手机壁纸设置成两人的合影,让许清如把所有生活用品都换成和他的情侣款。
“我想把我的血抽出来一半,融进你的身体里,这样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亲爱的。”
晚饭时刘培托着下巴,对许清如含情脉脉地说着。
许清如一愣,也不知该回应什么,一言难尽地对上刘培的视线。
“抱歉,亲爱的,是不是吓着你了,真这样做的话我们俩都会死吧。”
刘培撇开头移开视线,没什么感情地解释。
许清如不置可否,这段感情是畸形的,有问题的,许清如不是看不出来。
刘培不求回报的施予,让许清如一再背负着亏欠感,他知道刘培这样是不对的,他也试图去纠正刘培,只是刘培每次都语气诚恳道:
“对不起亲爱的,是不是我这样让你有负担了,我会努力改正的,我只是,我只是太爱你了,才会忍不住。”
许清如这豆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可是又不敢去问之前的朋友,他的所有社交都被刘培掌控得死死的。
许清如有时候真的想一死百了算了,甚至有时候刘培说想以后和许清如一起殉情,许清如恨不得立马拉着他双双撞死在学校里。
人的忍耐总是有限的,许清如感觉自己每每在被逼疯的极限,被刘培再推上一把,告诉他那还不是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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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盛开,
像一座囚笼流尽了鲜血,
一根根锁链和铁条,戴着火,
投向四周黑暗的高原。
刘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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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许清如收到的第二首诗,也是许清如向刘培提分手后,刘培发过来的唯一信息。
许清如是在微信上和刘培提的,他害怕见了刘培的眼睛会开不了口,害怕听了刘培的声音会开不了口。
许清如在凌晨四点多给刘培发了长文,几小时后刘培给他发来这首诗。
许清如不知道谁才应该是桃花,谁才应该是戴着火的枷锁。
究竟是自己束缚着刘培,还是刘培捆绑了自己。
可是这样的日子究竟谁还能忍受?
他许清如实在是忍受不了。
许清如看到来电显示时,内心没有波澜,他知道这是他该去面对的,他点开免提,长叹一口气躺进床里,生怕听到什么接受不了的信息,腿软的站不起来。
“您好,请问是许先生吗?这台手机的机主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他的紧急联系人是您,还请您尽快来市医院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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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夜晚的血,燎原睡梦的火,
照亮了破碎的城市,
痛苦在大地弥漫,
灾难随朝阳升起。
——许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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