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感情,聊回忆?
不,不,不。
刘野从来不是一个性情的人,我相信他有真感情,但他的感情都是封闭的,锁住在他的内心。
能向他人倾诉的感情,在他那里,多半是一种达成目的工具。
反正我不认为,我和他的关系,可以融洽到他向我倾述回忆。
“野哥,你是一个当大哥的人物,而我,也有当大哥的野心。”我直言说道,我从加入他那天开始,我就有我的野心,我从未想过当他的小弟。
或者说,我从来没想过当任何人的小弟!
现如今,我们两人已经站在了同一起条跑线上,他有他的班底,我有我的兄弟。
不敢说我的势力比他强,至少不会弱他太多。
“野心,呵呵呵,野心啊!”弹了弹烟灰,他的嘴角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
像是自嘲,而我又看不透。
那么一瞬间,我是觉得他在暗讽我,又不像。
车内再度陷入宁静,周围车辆的喇叭声,以及顺着下场的车窗缝隙吹进车内的晚风呼啸,更显此时气氛的诡异。
刘野咬住烟嘴,烟头上的火光,明亮的维持了几秒后,他将烟头顺着窗口丢了出去。
缓缓的吐出烟雾,浓浓的烟,顿时弥漫整个车厢内。
“小秋,你知道我真名叫什么吗?”突然,刘野饶有兴趣的偏头看向了我。
与他对视,我很是诧异。
我知道刘野不是他的真名,而是一个外号,因为他这个人从出道起,就有野性,有野心,所以大家都叫他刘野。
至于刘特勒,同样不是他的真名。
我曾经在饭桌上,与胖子聊过这个名字,我最开始真的以为这是刘野的真名,在我看来,可能刘野的父母很洋气,或者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直到胖子听到我的说法,无情的嘲笑过我后,才跟我解释了一下,所谓的特勒,到底是什么名字。
二战的发起者,来自维也纳的落榜美术生,那位被胖子甚至是全世界称之为恶魔的男人,那是他的名字,阿道夫·希特勒。
在胖子像我解释之前,我一个农村走出来,没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混混,从未听说过这位恶魔的名字。
而刘特勒三个字,我想这个外号,是别人形容他同样是恶魔。
对于刘野的真名,我是真的不了解。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等待他的答案。
“那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习惯叫我刘野吗?你知道这个外号是怎么由来的吗?”刘野复杂的笑容逐渐扩大了些。
“因为你有野心,一直想做大哥?”虽然我打心里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当话到嘴边时,又不是很确定。
“呵呵呵,如果我的野心都摆在名字上了,你认为洪斌会留我到现在吗?”
面对刘野带有嘲笑意味的询问,我不置可否的列了列嘴。
他说的没错,如果野心都摆在名字上,成为众人皆知的事情,那么洪斌不会留他到现在,哪位大哥都不想让自己的手底下,有一颗定时炸弹。
像我们跑江湖的,规矩多,讲究多,忌讳也多。
亘古至今,从以前土匪草寇,到而今的黑色势力,只要你踏上江湖路,你可以不懂大部分南春北典的黑话,但有三个禁忌,必须要知道,那就是勾二嫂,着红鞋和洗马揽。
这三点,无论触碰到哪一条,都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勾二嫂、着红鞋、洗马揽,皆属于南春北典,江湖人称春典中的黑话。
分别指,勾引兄弟媳妇、出卖兄弟、吃里扒外,抢兄弟的手下或者地盘。
刘野出卖和尚,就算是着红鞋,而王华的背叛,他就是在洗马揽。
刘野有前科,他出卖过和尚,已经着过红鞋,深知这一点的洪斌,一定会对刘野多加防备。
我相信,如果洪斌早就看出刘野的野心,或许早就办他了,不会留他到现在。
一个能着红鞋的混混,自然也会洗马揽。
就像我和刘野的关系一样。
如果最开始刘野就猜到我的野心如此之大,他早就会将我碾死在摇篮里,会比我碾死王华,更加直接。
“不会。”
野心摆在脸上,洪斌早办他了!
拿出一根烟,我递给刘野一根,虽然他刚刚抽完,但我知道,他有话要讲,他想讲述他刘野外号的来历。
回忆往事的时候,性情之余,一根香烟,是很好的情绪发泄点。
刘野接过烟,我帮他点燃后,又自顾自的给自己点了一根。
降下车窗,拿烟的手搭在车门上,烟雾,顺着车窗,缓慢而细长的飘起。
“我本名叫刘弘建,其实刘野这个称号,我不想背,每次想起这个外号时,都会让我愤恨,只是大家叫到现在,我也习惯了而已。”
刘野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望着窗外飘起的雪花,讲述起这个外号的起源。
“我猜你应该知道,我和你一样,最开始都是靠在赌局上做手脚混生活的。
只不过我千术不如你,你有师父教,而我没有,只能靠自己研究的几把刷子,摸个黑,换几张牌,好在那个年代,没多人懂,也能糊弄几个傻子,搞些小钱花花”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刘野之前的身份,没想到他居然也是靠在赌桌上出老千混生活的。
现在得知刘野的最初职业,回想起来当初我被他与兰娜设局,拉进场子里,和兰娜对峙的那场三局两胜的赌桌上,他看出我出千,让我意外。
我就知道,他多多少少有这些方面的本事。
毕竟以我的手术,普通人就算在明知道我会出千的情况下,也看不出我的手法,而他能。
我跟刘野也在一桌上玩过牌,却没见过他用手法,听他的言辞,他的技术就属于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半愣子。
他那种手法,放到现在赌局上,一定是被剁手的命运。
我静静的抽着烟,等待刘野的下文。
“我的技术,算不上老千,但也有点手法,赌了很多次小局子,没有失利的时候,渐渐的胆子也就大了,敢去大场子赌了,结果呢,就是我被抓了,后来,我就有了刘野这个外号,哼呵呵。”
刘野没头没脑的讲到这里时,他大口大口的嘬着烟。
我则是云里云雾,询问的目光始终盯着他的脸,想了解有没有下文。
终于,在猛吸了几口烟后,他眼神变得锋利和幽怨:“他们想剁我手的,想让我变成一个残疾人,我苦苦哀求,他们都无动于衷!”
见刘野说到这里停顿了。
我开口问道:“后来呢。”
他略带戏谑的目光看了看我,又弹了弹烟灰,嘴角一扯:“后来,你师父余长勤,他出面帮我讲了几句话,对方答应放过我,但对方提出了一个要求,一个践踏我尊敬,让我没脸做人的要求”
“我师父?”
当听到我师父的名字时,我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件事还和我师父有关系。
理应我师父救过他,两人相处应该不错,那为啥我师父之前还警告过我,让我离刘野远点呢?
怀揣着疑问,我询问道:“什么要求?”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冒昧,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刘野都习惯了这个外号,自然也释然了。
况且他今天能提起这件事,就证明,他会跟我讲述所有的一切。
“他们让我当着众人的面,喊一百声:我,刘弘建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杂种!
我还记得你师父替我求情,当时吴二强说的那话:今天这个野杂种不喊,谁的面子都没有,我必须剁这野杂种一只手!
我没得办法,为了保住手,我只能含着泪,喊出这句把我绑在耻辱柱上的话,你理解不了我当时的心情,也没有看到吴二强他们的笑容是多恶心,这是我一生的耻辱!”
这件事发生过去这么多年,我依旧在刘野的声音中,听到了浓浓的冰寒杀意。
听到刘野的讲述,我的心也随着沉了下来。
那句:有娘生,没娘养的野杂种,或许对我们这些人来讲,喊一喊,无关紧要,没有多大的面子可以丢,相比于断手,差的太远。
但,这一百句,就如同一百根毒刺,让刘野一遍遍的插进自己的心脏。
“后来,我让吴二强的孩子,变成了有爹生,没爹养的狗杂种!呵呵!”声音中,冷如寒霜,却又带着嘲弄和戏谑。
那种深入骨里的恨意,听在我的耳朵里,都不禁让我打了一个寒颤。
以刘野的手段,我能想象到吴二强的下场,死亡,或是重度残疾。
不过,我并不为吴二强感到惋惜,他侮辱了刘野的人格,侵犯了刘野心内最薄弱的地方,他罪有应得。
因果报应,因是吴二强一时兴起,抱着玩笑的心态而种下的恶因。
所以,他要自食其果。
可怜的,只是吴二强的孩子,一个无辜的孩子,却承受了刘野所遭遇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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