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沐浴在晨曦中的九方凤终于等到了捧着红木匣子出来的嬷嬷。

    两人的目光迅速交汇了一下,九方凤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了下去,将藏在袖子里的书又往里面塞了塞。

    果然,他是白操心了,这本书,他还是留着自己观摩——

    咳咳,留着给花满洲大婚时用吧!

    ……

    ……

    然而不几天,九方奶爹就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不,应该说是操心的方向错了!

    所谓新婚燕尔、蜜里调油,多年想望的心上人终于成了枕边人,再怎么亲近都是应该的。

    可是亲近到整天挂着黑眼圈,连上朝都能打瞌睡,是不是有点那个过度了?

    九方奶爹默默抿紧了快要控制不住劝说的嘴,算了算了,新婚情热,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而且就算皇上不知轻重,皇后娘娘总是靠得住的,他就不要讨人嫌了。

    九方奶爹默默吩咐了御膳房多给霍延之炖十全大补汤,努力不去看霍延之眼底越来越浓的阴影。

    十一月二十,九方凤和萧明晴大婚,霍延之十分大方地给他批了长假。

    九方凤再见霍延之是大年初二皇宫的家宴上,霍延之眼底依旧一片淤青。

    已经成为人夫的九方凤,“……”

    怪不得皇后娘娘总怀疑他对小公主不是真心的,看来是他不够努力!

    深深反省自己的九方凤整个正月除了必要的应酬,都留在了公主府和自己的小娘子腻歪。

    腻歪的结果就是二月初,萧明晴进宫看华平乐时被查出了身孕。

    九方凤其时正在勤勤恳恳为霍延之处理政事,闻讯忙赶了过去,惊喜抱起萧明晴连转了好几圈,平日深不可测的巫师大人笑得像个傻子。

    霍延之转眼看向华平乐,华平乐忙掩下眼中的羡慕之色,朝霍延之粲然一笑,伸手牵起霍延之的手,打趣道,“皇上的辈分又要长了,要做太皇叔祖了”。

    霍延之,“……”

    并不想,谢谢。

    娘子诊出有了身孕,九方凤哪里还管得了什么政事不政事的,牵着娘子就要回家。

    霍延之咳了咳,“先不必急,酒酒,你带着满城从宫里挑两个经验丰富的生养嬷嬷,再挑个太医”。

    华平乐笑着点头,“正该如此,再挑些好料子回去做些小衣裳小被子,早做准备”。

    华平乐带着萧明晴走了,霍延之端起茶杯上下打量起九方凤。

    九方凤啪地打开折扇,略矜持开口,“皇上想说什么?”

    哈,要向本军师取经了吧?

    霍延之不说话,继续打量九方凤,目光十分诡异。

    九方凤被他看得直发毛,也装不了高深莫测了,啪地拢起折扇,开口,“皇上,萧氏皇族向来子嗣艰难,皇上和娘娘大婚还没到三个月,不急的”。

    霍延之控诉开口,“本来我是不急的,是你太急了!”

    九方凤,“……”

    原来太优秀也是一种罪过。

    九方凤带着满满的优越感,矜持开口,“皇上,那时候娘娘跟连侯爷要过利子的药送给晏夫人。

    晏大人服用后,晏夫人很快就有孕了,要不,皇上也跟连侯爷要一点?”

    霍延之咬牙,“你才要吃药!”

    九方凤十分宽容一笑,强者对于弱者总是要宽容一些的。

    霍延之,“……”

    就很想打人!

    九方凤嘚瑟够了,正了正神色,压低声音开口,“皇上,臣瞧着你大婚之后一直很疲惫,多注意休息。

    书上说,嗯,过于疲惫,或是那种事太多了,也是不利于女子有孕的”。

    九方凤说着不断目视霍延之眼底的淤青,霍延之想起御膳房源源不断送来的十全大补汤,神色不善狠狠瞪向九方凤,他这是在怀疑他虚!

    九方凤顶着他眼神的压力,勇敢指了指他眼底的淤青,皇上,不承认事实是不行的。

    霍延之恶狠狠开口,“我是晚上睡不着觉才会那样!”

    九方凤神色微妙,“是睡不着,还是不肯睡?”

    霍延之,“……”

    九方凤成了亲,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蠢了?

    就算他想整夜不睡觉那个这个的,难道他还能缠着酒酒整夜整夜地不睡觉不成?

    “是睡不着!”

    霍延之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种气急败坏的味道,“睡不着!”

    九方一愣,神色慎重起来,“睡不着?那皇上有没有请太医看?”

    霍延之“……”

    他怎么找太医看?

    说自己明明将想了二十年的人拥在了怀里,却还总是觉得不够,浑身难受,难受到日夜难安,甚至生出低劣的心思?

    霍延之想到华平乐睡着后,他那总是控制不住想要伸进她衣裳中的手,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不对的,不对的,他不能那样对酒酒!

    九方凤立即明白,霍延之绝对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试探问道,“那皇上为什么睡不着?”

    霍延之默了默,哑声开口,“每天晚上——都很难受,总觉得,觉得不够——”

    可他又不能不让酒酒睡觉,更不敢在她睡着后做什么小动作。

    九方凤,“……”

    还每天,还不够!

    皇上这绝对是在跟他炫耀吧?

    九方凤神色微妙,诚恳建议,“臣送皇上几本佛经,皇上晚上睡不着,就默背个一百遍,慢慢就好了”。

    霍延之,“……”

    ……

    ……

    殿外,站得笔直的禁卫军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他们的皇后娘娘朝他们支起食指,贴上双唇,转身轻盈离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重重吐了口气。

    救命,皇后娘娘偷听皇上和九方军师说话,他们到底是不告密还是不告密啊?

    华平乐走得很快,她还是霍瑛时到哪都有香车,有轿子,有滑竿,前呼后拥。

    成为华二姑娘后,她更喜欢自己走,有时候甚至连个丫鬟都不带。

    在她成为皇后娘娘,可以事事自己做主后更是如此。

    她喜欢那种自由行走的感觉,今天,她的这个习惯让她轻而易举地甩掉了伺候的人,偷听到了霍延之和九方凤的对话。

    霍延之说得极隐晦,她虽不知道他具体在说什么,却知道霍延之夜夜不得安眠绝对不是九方凤以为的原因——

    华平乐想起元帕,想起华大姑奶奶在大婚前一天晚上特意给她送去,叮嘱她一定要看的“珍本”。

    上辈子,母亲也曾在大婚前夜送了一个那样的匣子给她,叮嘱她要看里面的书——

    她下意识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书,所以在大婚前一夜过去后,过了她们叮嘱她看的时间,她就再也没有去管过那本书。

    也许,她该拿出来看看的。

    她记得,她吩咐阿弩把那本书收进了她的嫁妆中,和其他珍本古籍放在了一起。

    华平乐思量着,不过现在,她要先去把照顾萧明晴的生养嬷嬷和太医找好。

    很快,她就到了约好的暖阁外。

    暖阁二楼,萧明晴和孟十在说话,不但身边,连暖阁外都没有丫鬟嬷嬷伺候。

    华平乐心头微动,许是刚刚偷听上了瘾,她鬼使神差地绕到了暖阁后,轻巧爬上了暖阁二楼,吸附在窗户边花墙外,屏声静气听着里面的谈话。

    萧明晴声音轻快,正喋喋不休地说着肚子里的孩子。

    孟十明显比平时沉默许多,只偶尔应上一声。

    萧明晴嫁出宫后,时常与孟十来往,两人性格相投,十分要好。

    这时阁内的情况明显证实了华平乐的推测,是孟十有什么不方便对外人说的话要对萧明晴说。

    不多会,萧明晴就发现了孟十的沉默,停下话头,疑惑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孟十默了默,深吸一口气,“祖父和祖母在给我议亲了,快要定下来了”。

    萧明晴疑惑,“那不是很好?孟老首辅和孟老夫人挑的人一定不会差的”。

    孟十深吐一口气,决然开口,“公主,我喜欢皇上”。

    萧明晴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皇,皇叔祖?你怎么会喜欢皇叔祖?”

    这京中除了酒酒,哪个女孩儿见了皇叔祖不怕,孟十怎么会想不开喜欢皇叔祖啊?

    华平乐亦是愕然,当初钱令月成亲时,孟十语带羡慕地说钱令月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真好,她就猜到孟十有了心上人,只想不到她的心上人竟是霍延之。

    那时候因为她和孟姜的原因,孟十的确经常与霍延之见面。

    但也仅限于见面而已,她甚至没见过她和霍延之说过话,平日言行也没有什么异常。

    孟十却误解了萧明晴的意思,垂下头黯然道,“你也觉得我配不上皇上是不是?

    我知道的,皇上那般英雄了得,也只有皇后娘娘那样智勇双全的才能配得上”。

    萧明晴,“……”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不是想跟皇后娘娘争,我只是喜欢他,偶尔能见见他就足够了,我没有非分之想的”。

    孟十说到这更加黯然,“公主你也知道的,先帝在时,我八姐姐进宫做了皇妃。

    本来说是过段日子就封皇后,结果,结果,八姐姐却落得那般下场。

    有八姐姐在前,祖父和祖母绝不会再许我进宫为妃,再说,孟家的姑娘,又怎么能做妾呢?”

    孟十伸手捂住脸,有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纤细柔软的指缝流出,“公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奢望着能留在皇上身边,可我也不想嫁人,我不想嫁人!”

    萧明晴比她还无措,愣愣道,“那不嫁人怎么行啊?”

    孟十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抬起泪水涟涟的双眼恳切看着她,“行的!公主你帮帮我!

    帮我求求九方军师,求他对祖父、祖母说我的八字硬,不适合嫁人,让祖父祖母送我去做姑子。

    我一辈子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公主和军师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萧明晴大受惊吓,连声道,“那怎么行,那怎么行,不嫁人也不能做姑子啊……”

    阁内,孟十还在和萧明晴说着什么,华平乐却听不下去了,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暖阁。

    孟十天真单纯,又出身高门,貌美知礼,如果霍延之立妃,孟十是很好的人选。

    华平乐想起当年她和霍延之在政和帝的杀意下步步为营,谋划着去福广时,她曾跟霍延之说过的话。

    她说,“福哥儿,我希望你能找一个门当户对,才貌相当,你又喜爱的贵女为妻。

    就算现在你为了离开京城不得已娶我,到了福广后,我们也可以另想办法。

    你不必管我,自挑了中意的女子为妻……”

    现在他们早就没了那些顾虑,霍延之高坐龙椅之上,就算已有皇后,也有无数与他门当户对、才貌相当的贵女前仆后继想进宫为妃。

    孟十只是其中之一,绝不会是唯一的那个。

    她该高兴的,甚至她该履行作为他的妻子,他的皇后的职责亲自为他挑选才对。

    可是——

    日日夜夜与霍延之耳鬓厮磨的画面在脑海中涌现,华平乐的脸隐隐烫了起来,掐住自己的思绪,快步往私库而去。

    她要先搞明白霍延之到底为什么日夜不得安眠,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

    ……

    霍延之从藏书阁出来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薄凉的余晖落在他身上,让他隐隐烦躁的俊脸显出十分的颓丧来。

    没有,还是没有!

    他这些天几乎将藏书阁的书翻了个遍,找到的却只有他之前看过的书上的那几个隐晦的字眼。

    什么鱼水之欢、什么被翻红浪、什么水乳交融,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

    那些个书生写书连写清楚都不会,还写什么书!

    在霍延之恨不得学秦始皇来一次焚书坑儒时,伺候的小太监快步迎了过去,伶俐开口,“皇上,皇后娘娘去了私库,到现在还未出来,想是要给满城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多挑些好东西”。

    小太监一边说一边觑着霍延之的脸色,这些日子皇上心情都不大好,但提到皇后娘娘总是能让皇上心情好上许多的。

    “皇上要不要去帮着娘娘一起挑?

    奴才听娘娘身边的姑姑说,娘娘今天念叨要吃菌菇炖鸡汤呢,御膳房已经备好了。

    正好皇上帮娘娘挑好后,可以陪娘娘一起喝菌菇汤”。

    果然,霍延之听说了,阴沉的脸立即放了晴,“带路”。

    霍延之到了私库才发现华平乐将所有贴身伺候的人都留在了外面,他微觉奇怪,不过也未多想,直接进了私库。

    私库很大,霍延之走了好大一会才在一堆箱笼中找到了华平乐。

    华平乐坐在一个箱笼中,低头盯着手中的书,那本书却是合上的。

    落日的余晖洒在她脸上,她白嫩的脸颊上漾着动人的红晕,可爱又可口。

    霍延之咽了口唾沫,像之前无数次看到华平乐时默默平复了一下体内的躁动,方朝华平乐走去。

    他的脚步声惊醒了华平乐,她茫然扭头看过来,在看清霍延之的一刻,慌张将手中的书塞进了怀里。

    霍延之脚步微顿,疑惑叫了一声酒酒。

    华平乐拢了拢头发,勉强镇定下来,“没事”。

    霍延之疑惑的目光落到她怀中露出一角的书,华平乐忙又将书往里塞了塞,开始转移话题,“皇上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给满城的孩子挑东西”。

    霍延之的目光落到华平乐空空如也的双手上,很明显,华平乐来库房,根本不是为给萧明晴的孩子挑东西的。

    华平乐知道肯定骗不过霍延之,咬咬牙,扑进霍延之怀里,闷声道,“我看公主都有孩子了,来找本医书看看”。

    霍延之顿时心疼了,果然不再盯着她书的事,伸臂将她抱了起来,“我们成亲还没到三个月,不急”。

    华平乐嗯了一声,如果说先头见萧明晴都有孩子了,她还有点急,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急了。

    “御膳房准备了菌菇炖鸡汤,想不想吃?”

    “吃!”

    找到了借口的华平乐立即抬起头来,挣脱开他的怀抱。

    “珍本”上的画面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放,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控制不住地快速涌动着。

    被霍延之一抱,更是浑身着了火似的,连心都跟着砰砰跳了起来。

    霍延之垂眼看去,华平乐立在背光处,白嫩的小脸却比刚刚还要红,不是阳光的问题。

    霍延之顿时慌了,忙去探她的额头,“酒酒,你不舒服?发烧了?”

    “没事”。

    华平乐偏过头,霍延之探向她额头的手落到她脸颊,滚烫。

    霍延之手一抖,“好烫,来人——”

    华平乐伸手捂住他的嘴,“真的没事,再嚷我生气了!”

    霍延之没有理会她的威胁,再次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见额头不像脸颊那般滚烫,微微放下心,紧接着就是疑惑,“酒酒,你脸怎么那么烫?”

    华平乐想到母亲和华大姑奶奶在成亲前都叮嘱过她的“有夫君做主”,又是羞又是气,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你管我,再阻挠我喝菌菇汤,我打你!”

    已经成为华二姑娘的霍瑛经常瞪霍延之,却从来没有这一眼瞪得——

    霍延之被她那一眼瞪得不自觉又咽了口唾沫,平复了半天才想出了四个字——含情带媚。

    霍延之被这四个字吓了一跳,忙甩了甩头。

    肯定是他看错了,酒酒怎么可能那样瞪他,肯定是他看错了!

    用膳时,华平乐除了比平时稍微吃得少了些,并没有什么不同。

    霍延之又不放心地试了两次她额头的温度,见都正常,就和往常一样,刚吃过就急吼吼地拉着华平乐回房。

    华平乐柔顺随着他回了房,先去了净房梳洗收拾妥当,这才进了内室。

    霍延之已经在等着了,手里还捧着一本书翻着。

    唔,这段时间可能是霍延之一辈子看书最多的时候了。

    “皇上在看什么?”

    霍延之立即扔了书,快步上前拦腰抱起她往床上走,“没什么,随便翻翻”。

    他说着就急切封住了她的唇,这些天,他一天比一天急切又急躁。

    良久,抱着华平乐在床上滚了好几圈的霍延之气喘吁吁地停下动作,下巴搭上华平乐肩窝,双手死死搂着她,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酒酒,睡吧”。

    莫名地,华平乐就从他喑哑的嗓音中听出了委屈的味道。

    华平乐嗯了一声,忽然问道,“今天皇上跟九方军师说什么了?”

    霍延之自然不敢说他和九方凤说了什么睡不着、难受的话,找了个他觉得十分安全的话题,“噢,军师说有人给他送礼,问他今年选不选秀,他想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

    “满城怀孕了,你明天送两个漂亮宫女给他——”

    华平乐咬住舌头,默默感受着心头澎湃激荡的怒意。

    第二次了,这是今天她因为霍延之有可能纳妃而生气愤怒了,甚至说出了那样刻薄的话。

    霍延之莫名,“九方族人只许娶一个妻子,别说纳妾了,就是妻子死了,都是不许续弦的”。

    你不是九方族人,就可以随便纳妃了?

    华平乐死死忍住到嘴边的讥讽,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此时,浪潮般侵袭着自己心的情绪叫做,嫉妒。

    而这份愤怒、这份嫉妒都源自于独占欲,她不想她的福哥儿像对她般对别的女人,不想她的福哥儿和别的女人那般亲密——

    “……兄长,你天天将心上人心上人挂在嘴边,还说什么非卿不娶。

    你说的那什么喜欢,和我喜欢福哥儿也没什么区别啊!

    ……什么没什么区别,我喜欢你嫂子是时时刻刻都想和她在一起,是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是将她当做我生命中除了父母亲人外最重要的人。

    ……时时刻刻都想和他在一起,恨不得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送到他面前,将他当做我生命中除了父母亲人外最重要的人,福哥儿全中啊!”

    霍玠俊雅含笑的面容再次浮现在华平乐紧闭的双眼前。

    “傻丫头,如果有一天你对福哥儿,也像我对你嫂子般,容不得有任何人比你和他更亲密,甚至嫉妒他的妻妾孩子,那约莫也是喜欢上他了。

    我们对亲人会无限度的包容,而心上人,我们只想独占……”

    嫉妒、独占——

    原来这就是喜欢啊,原来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她一直当做弟弟的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华平乐轻轻动了动,又动了动,又试探叫了声皇上。

    霍延之的《心经》正念到第八十八遍的最后几个字,九方军师说了,要念足一百遍,不能停,他忍着没应声。

    华平乐轻轻拿开他搂着自己的胳膊,翘起头借着琉璃夜灯微弱的光芒打量着拥着自己的男人。

    是的,男人,他早就不是那个深宫中默不作声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娃娃了。

    只是她一直不愿睁开眼睛看他,固执地将他当做那个深宫中需要她照顾的小娃娃。

    那个小娃娃是她霍氏遗留在世唯一的传人了,承载着她对亲人所有的眷恋与不舍。

    可这一刻,胸腔中鼓荡的喜爱、愤怒、嫉妒和独占欲,微弱的灯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俊面都在告诉她,他长大了,不再只是她的福哥儿,他是霍延之,是一国之君,更是她的夫君。

    华平乐眼眶发热,几乎喜极而泣,她用了整整五年时间认识到这一点,实在是太慢,太慢了。

    但好在,还不晚,他还在她身边,他们还有美好又长久的未来。

    华平乐怀着喜悦的心郑重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又落向他高挺的鼻梁,最后是他紧紧抿着的双唇。

    刚念到第一百遍的霍延之,“……?!”

    酒酒主动亲他了,那《心经》到底还要不要念?

    还没等他纠结好,华平乐温软的唇已经离开,接近着他就听到了她轻手轻脚下床的声音。

    霍延之,“……!!!”

    他现在坐起来说他抓住她偷亲他了,来不来得及?

    这时,他听到华平乐竟然开了寝宫的门,出去了。

    霍延之,“……!!!”

    这大半夜的,酒酒出去做什么,他还以为她是起夜,怕她不好意思,都没敢睁眼!

    很快,华平乐就回来了,霍延之只听到她跟外面守着的太监说了句什么,声音压得极低,他没听清楚。

    华平乐回来后又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带来了满身的凉意。

    霍延之装作刚被她吵醒的模样,伸臂搂住她,直到将她身上的凉意捂热,方起身道,“我去净房一趟,你先睡”。

    霍延之去了净房,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一路狂奔,在殿门处抓住了那个领了华平乐令的太监,然后从他那成功收缴了一本书。

    霍延之一眼就认出了那本书正是下午华平乐手中拿着的书,打发走太监后,等不及回房就翻开了书,然后就在扉页看到了八个大字,“鱼水之欢、人间极乐”。

    鱼水之欢,他是知道的,那些个酸秀才写的书里有。

    霍延之立即意识到了这本书可能就是他一直苦苦寻找,却怎么找都找不到的书。

    他做贼般四下打量了一圈,就近找了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跳了上去,迫不及待往下翻去……

    ……

    ……

    华平乐等了一夜都没等到霍延之,只当做不知道,第二天硬生生在床上躺到中午,才装作刚醒的样子,叫宫人进来伺候梳洗。

    宫人告诉她,霍延之今天很忙,一大早就起来了,到现在还在御书房忙着。

    华平乐独自用了午膳,遣人去御书房问霍延之回不回来睡午觉,不回来的话,她就自己睡了。

    霍延之来得比去传信的宫人还快,其时华平乐已经散了发髻,换上寝衣上了床,见他回来了忙要下床行礼。

    霍延之大跨步靠近一把按住了她,“不要麻烦了”。

    然后,华平乐就看到霍延之俯视她的目光定住了。

    她装作没有发现比平日宽松、又松散的寝衣领口,刚抬头想说话,就看见汹涌的血色从霍延之鼻尖涌了出来。

    华平乐,“……”

    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霍延之兀自没有发觉,定定盯着她领口处隐约可见的雪峰,眼都直了。

    华平乐默了默,见霍延之的鼻血都开始往下滴了,他都还没发觉,到底忍不住提醒道,“皇上,你流鼻血了”。

    霍延之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华平乐说了什么,一把捂住鼻子,落荒而逃。

    呜呜,又在酒酒面前丢脸了!

    他昨天在树上坐了一夜,今天又在御书房坐了一上午。

    在最初又漫长的冲击之后,他稍稍冷静下来,摩挲着那古老的书册,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样的书册应该是华平乐的长辈送给她的,且应该是在大婚前。

    同理推之,应该每个新郎新娘应该都会有长辈送他们这样一本画册,免得重蹈他的覆辙,只不过他没有长辈——

    霍延之心酸又悲愤,就因为他没有长辈,就没有人给他送这样的书!

    宫里敬事房那些人都吃白饭的吗,害得他平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还害他在酒酒面前出丑了!

    酒酒等了三个月都没能等来他的“开窍”,又看到满城怀孕了。

    着急之下,硬生生在库房里坐了一下午才终于鼓起勇气将这本画册带了出来,又半夜偷偷摸摸吩咐太监转交九方凤,好让九方凤转交给他!

    呜呜,酒酒肯定是被他蠢哭了,才出此下策!

    还有刚才,酒酒肯定又被他蠢哭了,他在酒酒心目中沉稳冷厉的形象啊!

    华平乐看着霍延之落荒而逃的悲愤身影,默默拢起衣领,看来,她的洞房之夜且还有得等……

    ------题外话------

    升平乐大结局啦,感谢喜欢酒酒和福哥儿的小可爱们一路走来的支持和陪伴,我们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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