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凤没想到萧明晴做的面竟然真的十分好吃,好吃得让他都有点想落泪了。
唉,他果然是老了,老得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萧明晴用冰块敷着眼睛,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将满满一大碗面吃完,兴奋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九方凤满足长叹,“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
萧明晴完全想不到他有可能是在骗她、抑或是哄她,顿时就笑开了脸,振奋道,“那就好!
御厨还跟我说,再好吃的东西,也总会有个别的人会觉得不合口味,还好军师你不是那个别的人!
除了面条,我还会很多其他菜品,你等一会,我这就去给你做!”
九方凤忙拉住她,“别忙了,我已经吃饱了。
还有,以后也不必费心弄这些东西,都有下人去做”。
萧明晴眨眨眼,露出失望的神色来,“可是我想做好吃的给你吃,我这一年多来,我学了好多东西。
其他的都学不好,只有做吃的,御厨说我很有天赋呢!”
她说着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军师,你不想吃我做的东西吗?”
九方凤只觉自己一颗心都软成了一汪温泉,重重点了点头,温声道,“我自是想的,只是怕你太累了”。
萧明晴顿时就露出又是惊喜又是受宠若惊的神色来,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我天天都闲着没事,做点吃的而已,不会累着的”。
九方凤正想再说,宫人的行礼声远远传来,“见过连侯爷”。
连晏清,他来得倒快——
九方凤神色微冷,萧明晴腾地站了起来,“军师,你坐着,我去让连侯爷快点走”。
九方凤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不必,我们一起去吧”。
“可是,可是——”
萧明晴期期艾艾地说不上话来,九方凤牵起她的手,低头温柔看向她,“公主,我们九方族的人一生只得一个伴侣,不管什么事都是要一起面对的”。
萧明晴愣了愣,兀自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来,“好,我们一起面对”。
九方凤忍不住捏了捏她软嫩嫩的脸蛋,唔,突然就有点等不及十一月的婚期了呢!
要不,等皇上十月十二大婚后,他赶着十月二十六大婚好了?
连晏清明显是匆匆赶进宫的,衣裳靴子上都带着泥痕,想是在侍弄药草时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九方凤十分自然地落了主座,神色冷淡问道,“连侯爷此来有何贵干?”
连晏清俯身长揖过膝,沉声道,“我不知道阿鸾曾与巫师大人有过婚约,对不住”。
九方凤嗤笑,这一点他是信的,那个女人又岂会告诉连晏清,自己已经有了婚约?
连晏清又长揖两次方直起身,“这件事都是连某之过,所有罪过,连某一力承担,请巫师大人示下”。
九方凤冷冷盯着他,“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萧明晴顿时急了,不断目视九方凤,又去看连晏清,却又不散冒冒然开口,急得又快要哭了。
连晏清沉默了一会,揖手行礼,“好,只还请巫师大人法外容情,等皇上大婚之后,连某定然会随巫师大人回九方族里听候发落”。
萧明晴忍不住叫了声军师,九方凤安抚朝她笑了笑,再看向连晏清时又恢复了冷漠,“连侯爷总算是比那个蛇蝎妇人有担当,那就请连侯爷遵守诺言,不要临阵脱逃了才好”。
“阿鸾不是蛇蝎妇人!”
连晏清下意识辩了一句,九方凤冷笑,“不是蛇蝎妇人?连侯爷,她背叛族人、抛弃未婚夫,与外男私奔。
继而亲手杀掉亲生儿子、卖掉亲生女儿,如果这都不算蛇蝎妇人,那要怎样才算?”
她对你是极致的恶,对我,却是极致的善,极致的真——
连晏清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再次俯身揖手,“多谢巫师大人宽宏大量,连某告退”。
萧明晴目送着连晏清走远,忙攥住九方凤的袖子,急急问道,“军师,你真的要杀掌印?”
九方凤不置可否,“你希不希望我杀他?”
连晏清却是比那个蛇蝎女人好太多,太多,如果他也是个混账,又怎么有命活到今天?
“当然不希望——”
萧明晴脱口而出,又咬住唇,期期艾艾看向连晏清,“我听军师的,是母妃和掌印对不起军师你,你要报仇是应该的”。
九方凤就望着她徐徐笑了,能得她这一句,他九方凤也算是多年的憋屈郁愤有了交代了。
萧明晴却明显误会了他的笑,忙忙转移话题,“还有,军师,你刚刚说母妃杀了亲生儿子,又卖了亲生女儿是什么意思啊?”
九方凤于是又徐徐笑了,揭露小公主一心维护的母妃真面目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否则,日后那个女人要是再给他添堵,小公主不维护他了怎么办?
……
……
眼看着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华平乐也越来越紧张。
霍瑛紧张或是心情不好时,会练字会看书,而华平乐心情不好时——
正在和华大姑奶奶核对婚礼当天的来客名单的华平安耳朵动了动,疑惑问道,“长姐,我们华家有一门功夫是专门练怎么踩碎屋顶的吗?”
华大姑奶奶失笑,“连屋顶都能踩碎的功夫,踩死人什么的,不是更简单?”
刚开始,华平乐踩碎个屋顶、打破个窗户的,她还会大惊小怪,现在已经十分淡定了。
华平安试探问道,“长姐,你不觉得最近二姐姐练功,练得,呃,有点凶残?”
华平安想起前几天,他第一次听到屋顶哗啦啦崩碎的声音,循声跑去查看时华平乐的神色,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二姐姐是想在出嫁前练好武功,成婚后好天天跟皇上比试?
还是说,她是想抢皇上武功冠绝大萧的名头?
华大姑奶奶摆手,“没事,她都不嚷着不做皇后了,踩碎几片屋顶怎么了,咱们又不是踩不起”。
华平安,“……”
这是踩得起,踩不起的问题吗?
待忙活完了,华平安想了又想,到底还是不放心,往鸿雁居去了。
华平乐已经不在踩屋顶——唔,不在练功了,正带着阿弩拿着一盒子张牙舞爪的蜈蚣在喂小白。
华平安,“……”
总觉得二姐姐此次入宫做皇后,准备得实在过于充分了。
华平安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那些让他汗毛都竖起来了的蜘蛛,远远喊道,“二姐姐,你喂好了没有?”
华平乐随手将整盒蜘蛛都倒进了琉璃笼中,往华平安走去,“什么事?”
华平安忙忙后退,指着她手中兀自还拿着的盒子,“那个,那个,倒干净了没?”
华平乐失笑,“没事,这些蜘蛛虽然有剧毒,但不会让人立即毙命。
连侯爷现在在京城,就算咬上一口,去找连侯爷救也还来得及”。
华平安,“……”
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叫毒蜘蛛咬一口,然后去找连侯爷救他?
华平安又往后退了几步,身子后倾指着华平乐连连喊道,“你别拿着那个!看清楚倒干净了没有!”
华平乐,“……”
行吧。
华平乐十分体贴地将盒子给了阿弩,又去洗了个手,这才去见华平安,“说吧,什么事?”
华平安话到嘴边又有些别扭起来,扭过头,“没事,就是问你去不去杏花村喝酒?”
华平乐惊讶挑眉,“喝酒?小娃儿,你及冠了没,就惦记着喝酒了?小心祖母又拿拐杖揍你!”
“祖母只会拿拐杖揍你!”华平安冷笑,“你以为谁都像你整天闯祸?”
华平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喝酒就不必了,说吧,什么事?”
华平安,“……”
跟别人喝酒,她倒是跑得快,他好不容易邀她喝一次酒,她竟然不去!
华平安愤愤喊道,“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你!你要是真不想做皇后,就别做!别天天踩屋顶砸窗户的,看得人心烦!”
华平乐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抿着唇笑了。
华平安踩了尾巴般一下跳了起来,“你笑什么笑!难道不是?”
华平乐忙收了笑,耸肩,“好了好了,我不是不想做皇后,就是有点紧张”。
“紧张?”
华平安匪夷所思地看着她,“紧张?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去考状元?
不就是成亲洞房吗?是个人都会,有什么好紧张的?”
华平乐,“……”
好像还真是的——
但是,想我承认你是对的,也是不可能的。
华平乐深沉地看着他,“好,这句话我记着,等你成亲的时候,原样还给你”。
华平安,“……现在是在说你,说你!”
华平乐抬头望天,哑着嗓子开口,“好吧,我说实话,我就是有点舍不得,舍不得祖母,舍不得你和长姐。
我做了皇后,想出宫见你们,又或者是你们想进宫来见我,虽说也不费事,但总不如现在方便,天天早晚都能见的”。
华平安没想到华平乐这段时间折腾来折腾去竟是这个原因,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华平乐拍拍他的肩膀,“一会我们一起去椿华堂陪祖母用饭,就别去喝酒了,免得祖母担心,我也多陪陪你们”。
华平安眼眶发涩,忽地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就这么点小事,好解决得很,大不了我进禁卫军好了!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是个女孩子!女孩子!
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我才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
华平乐,“……”
如果你不是一边落荒而逃一边喊,你这个“一家之主”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
……
华平安出了鸿雁居,别别扭扭将刚才和华平乐的对话,以及自己想进禁卫军的事说了。
华大姑奶奶又去和宁河长公主说了,笑道,“去禁卫军也是个好前程。
有皇上和酒酒看顾,又能留在祖母身边,也不必去做什么危险拼命的事,再好不过”。
宁河长公主感慨点头,“你们姐弟互相友爱照拂,我就放心了。
安哥儿既然还是和他父亲、祖父一样从了武,禁卫军再好不过。
待酒酒的亲事忙完,我就和皇上提一提,想必不难的”。
华大姑奶奶笑道,“自是不难,看皇上对酒酒的模样,就算安哥儿跟他要个禁卫军统领的位子,也未必难的”。
宁河长公主亦是笑,“安哥儿要了禁卫军统领的位子,那花统领怎么办?看城门去?”
“那祖母就不用担心了,皇上肯定会安排你好,他自有他的去处”。
宁河长公主赞成点头,“他自有他的去处,那你的去处呢?”
华大姑奶奶没想到话题突然就转到了自己身上,愣愣叫了声祖母。
宁河长公主牵起她的手,叹道,“大丫头,祖母老了,酒酒日后是不用愁的。
安哥儿有皇上和酒酒看顾,有郡王封号在身,以后还会有宁河的封地,也不用愁,祖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华大姑奶奶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不由急道,“祖母,我就守着菱姐儿过日子,这华府总有我住的地儿!”
宁河长公主长叹着拍了拍她的手,“花统领已经遣了好几次媒人上门了,还请了九方军师亲自出马说项。
诚意,不言而喻,大丫头,你怎么说?”
华大姑奶奶垂眼,霍延之和华平乐发动宫变时,宁河长公主和华平乐都在宫中,华平安尚在外求学,整个华府就剩下了她一人。
当时,霍延之和华平乐将花满洲遣到了华府保护她和菱姐儿。
她再能干也是个妇道人家,对外面的世界两眼一抹黑。
那彻夜不休的行军呼喝声,处处可闻的鼓噪爆炸声,让她惊惶又无措。
虽然没有人敢惊扰到华府,但在那段时日里,花满洲光是站在那,就让她感觉到安心。
随着他们渐渐熟悉,她也渐渐发现他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粗鲁无礼,只是,只是天质自然又坦率罢了。
他身上有的是类似于霍延之和酒酒那种天真自然,让人不自觉就喜欢的气质。
而他也从未掩饰过对她的爱慕和热情,那爱慕和热情让她心惊,却又控制不住地心生欢喜。
只是——
华大姑奶奶摇头,“祖母,我已是寡妇之身,花统领且还比我小了十岁,祖母就不必操心了”。
华大姑奶奶虽只迟疑了片刻,宁河长公主却看得清楚又明白,意味深长开口,“初嫁由父,再嫁由己,大丫头,你可要想好了”。
华大姑奶奶别过脸,起身,“祖母不必再说,我去看看祖母的药熬好了没有”。
宁河长公主并没有盯着她说,放开她的手,笑着点头,“好,记得叫丫鬟多放些蜜糖,苦死人了”。
说到亲事,大丫头担心的只是自己的寡妇之身,是自己的年纪,那就好办了,她最后一件心事也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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