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帝简直要被他气死,年鱼冷笑,“什么名册?你宗人府的东西什么时候交给皇上了?”

    霍延之诧异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政和帝,“年掌印这是准备不要脸了?

    皇上,这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年掌印的意思?”

    年鱼,“……”

    这臭小子!

    他一定要叫阿鱼狠狠揍他一顿!

    政和帝面皮僵硬,“这份名册还有疑议,朕还需再看看,过后自会送去宗人府”。

    至于到底还是不是原来那一份,就不一定了。

    霍延之干脆点头,“臣遵旨,这名册乃是重要证物。

    为防遗失,臣在每一页上都盖了宗人府的大印和臣的私印。

    皇上送回宗人府时,可千万别送错了”。

    众人,“……”

    虽然场合不对,但莫名就是想笑是怎么回事?

    政和帝简直想将他连着葛家众人一起千刀万剐了,僵着脸冷声道,“你跪安吧!”

    ……

    ……

    政和帝是气得狠了,葛母逃出来是下午,待得霍延之等人禀完事已经快到傍晚了。

    他却连一夜都等不得,吩咐立即将葛府众人并那个锦衣卫狱卒押往东市,当众行刑。

    葛雷的家人大多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根本撑不下来三百六十刀。

    政和帝吩咐年鱼配了吊命的灵药给他们灌了下去,严令剐足他们三百六十刀。

    太祖遗训,施仁政,爱子民,不可以重刑威吓于子民。

    太宗谨承训诫,即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废除了种种酷刑,这还是大萧自太宗以来第一次剐刑之例。

    皇帝亲自下令,刽子手自然不敢含糊。

    那一夜葛家众人的哭喊声、利器割入皮肤骨骼令人牙酸齿寒的声音响彻整个东市。

    吓得无数人夜不能寐,吓得无数人在其后的无数个夜晚噩梦连连。

    整个剐刑从傍晚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结束后,受刑众人的尸骨被当场喂了恶狗。

    遗留下的血迹碎肉屑等,因为政和帝吩咐,没有人敢去清理。

    一直到年三十才被清洗去,整个东市一直到数年后都人迹罕至。

    家有余财的人甚至连房子都不要了,匆忙搬离了那个令人胆寒的地方。

    因着这场重刑,整个京城对葛母状告天子一事噤若寒蝉。

    然而,在人们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地方,流言却迅速向京城外蔓延开去。

    葛家众人和锦衣卫狱卒伏法之后,政和帝下令撸了胡伟毅的职,处杖刑四十。

    胡伟毅连声高喊谢主隆恩,史景迁在一旁看着,大是松了口气。

    当时皇上最先宣的就是他和胡伟毅,明显是要将事情交给他善后的!

    好在霍延之做事说话不留情面,皇上怒极下亲自下了圣令处理此事。

    否则就是他要去做恶人了,这对他的官声名望可太不利了!

    幸好幸好!

    史景迁后怕之后就是庆幸,他在京城还未站稳脚跟,人事也还不熟。

    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出这样差错,否则他要想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名臣大儒可就难了!

    他想到这突然就想起了出城的史允,史允已经有两天未回府了。

    他熟知自己这个私生子的秉性,知道他多半是在城外看中了什么猎物,乐不思蜀了。

    以前这样的事,史允没少做,找到机会还会将猎物带回来孝敬他。

    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现在不行!

    这个时候,谁不战战兢兢做人,他还跑出去做那样的勾当,被人抓住小辫子,他也得跟着倒霉!

    史景迁想到这,忙吩咐人去将史允找回来。

    不想派出去的人一波接一波,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找到。

    史景迁有点慌了,他们亏心事做过不少,虽然都不是在京城的地界,但保不齐有一个两个找上门,趁着史允落单下手的。

    史景迁开始仔细调查史允离府前的动向,明确得出一个结论。

    史允定是找到了猎物,所以才改头换面,只带了两个随从就出了城。

    而他连自己也瞒着,多半不是因为怕他阻止,就是怕他也想分一杯羹!

    至于史允后来失踪,有可能是在狩猎途中不巧遇到了仇家。

    更有可能那猎物就是鱼饵,是仇家放出来钓他出城好方便下手的!

    史景迁仔细盘问过下人,可惜史允带走了最心腹的两人,其他的人根本不清楚。

    而史允除了留下了一句出城,让他不要担心的话外,什么都没留下。

    他不知道这是史允为防他截胡独占,也怕他阻止而刻意隐藏行踪,连声大骂史允愚蠢。

    只事已至此,他再骂也没用,只能一边继续寻找,一边私下查访不提。

    ……

    ……

    这边史景迁找人找得心急上火,那边九方凤和华平乐也没闲着,一个个地排查史允提供的名册上的人,最后选定了一对兄妹。

    那对兄妹从小父母双亡,相依为命。

    一个偶然的机会,兄长得遇名师,学了一身武艺,随着镖行走镖,兄妹俩总算是苦尽甘来。

    只不想,那兄长一次出外走镖时,史允师徒偶然见了那妹妹,强占了去。

    因着妹妹刚烈,两人得手后,生怕她嚷出来坏了自己名声,直接杀人毁尸。

    那兄长回来后找不到妹妹,循着蛛丝马迹终于锁定了史允师徒。

    他没有证据,只能趁着史允师徒外出时偷袭,却不幸失手被擒。

    好在当时是大庭广众之下,史允师徒为了自己的“名声”,只能强装大度地放走了他。

    那兄长知道事后史允师徒肯定会抓他灭口,迫不得已,只得远走他乡。

    九方凤看得连连叹气,“只有他最适合了,有血性,有本事,又爱护妹妹。

    只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找到后,他又还有没有继续为妹妹报仇的心”。

    华平乐道,“先派人去找,我们再比对比对,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人选”。

    九方凤点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许是恶人自有天收,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好到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他们正商量着,当归提了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进来了,笑嘻嘻道,“二姑娘,军师,这些天兄弟们一直盯着史府。

    最近几天都看到这小子鬼鬼祟祟地盯着史府的动静,属下就抓了来给姑娘和军师瞧瞧”。

    华平乐上下打量了那年轻人一番,喃喃念道,“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和他妹妹一般生了双杏眼,个子极高,孔武有力——”

    被当归押着的年轻人猛地瞪大眼睛,这位贵人在说他么?她怎么会认识他的?

    九方凤哈地用扇子一敲左手,“姑娘,我们不妨大胆地假设一下,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位兄长,于峰”。

    华平乐微微一笑,唔,他们的确是可以大胆地假设一下的。

    于峰找到了,可于峰的妹妹已死,没留下关键的证据,要伪造证据证人还需要一段时间。

    华平乐吩咐于峰到史府外溜了一圈,故意留下痕迹。

    果然,史景迁认出了他,不再派人去找史允,反倒是倾尽全力追踪于峰。

    显是将史允的失踪归结到了于峰身上。

    另一头,华平乐吩咐继续盯着史府的动静,自己则依旧如常在京城大街小巷两头晃,寻找机会接近史景迁。

    只史景迁却不像史允经常外出,除了上衙外,几乎从不出门。

    华平乐晃了一天都没找到机会,第二天索性直接在他下差回府时,在他家门口堵住了他,借口问他史允去了哪。

    史景迁心中有鬼,根本不敢说史允失踪了,只说他回乡祭祖了,归期不定。

    华平乐十分失望道,“他怎么突然就回乡祭祖了,明明他还答应陪我一起跑马的”。

    史景迁笑道,“华姑娘莫要生气,待他回来,肯定会履行诺言的”。

    华平乐正要再说,背后忽有人大喝喊道,“华平乐!”

    华平乐回过头,就见宋学韫带着一个丫鬟怒气冲冲而来。

    华平乐挑眉,宋学韫?

    再不出现,她都快忘记这号人了!

    宋学韫刚出了兄孝,一改之前粉粉嫩嫩的装扮,穿着素青色的衣裙,发髻上只简单簪着一支金钗。

    她又瘦了不少,连着略嫌方正的下巴也瘦尖了。

    此时因着盛怒而双颊绯红,眼神明亮,瞧着竟比之前漂亮了不少。

    “华平乐!你个毒妇!”

    宋学韫转眼就到了跟前,伸手想搡华平乐的领子,又反应过来,恨恨收回手,“是你和长公主说,要将我许配给蛮荒之地的一个下官?”

    这件事,宁河长公主和华平乐念叨过。

    昌平侯府经马四爷状告宋学庄一事,彻底败落。

    在宋学庄的葬礼上,宋老太爷恳求宁河长公主帮宋学韫寻一门好亲事。

    宁河长公主答应了,等宋学韫一出兄孝就开始张罗。

    秉承着将宋学韫远远送出京城,又不能选得太差的原则,最后选定了淮安下的一个县令。

    那县令出身寒门,却是规规矩矩的进士出身,年纪轻轻做到县令也算得是能干,宋老太爷十分满意。

    没想到落到宋学韫口中却成了这个样子,她还以为她是当初那个侯府贵女,华大姑奶奶的小姑?

    不是宁河长公主保媒,就凭她家那个名声能嫁到二甲进士,一县之令?

    华平乐嗤笑,“不想嫁就让你爹你娘推了啊,你搞清楚了,是你爹求我祖母给你保媒的!

    也就是我祖母心善,要是我,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还保媒让你嫁一个二甲进士、七品官员,你想得倒美!”

    宋学韫气得直跺脚,“你!你黑了心!你自己先是巴着苏尚书,后来又攀上了福广王,却要让我嫁给一个穷县令!”

    华平乐冷笑,“宋姑娘说话可要小心着些,我和王爷的亲事那是皇上亲自赐婚的。

    你说我攀上王爷,是不是暗示皇上想借我这个外侄孙女攀上王爷?”

    宋学韫哪里敢承认,慌张喊道,“你不要想污蔑我!我根本没那个意思!”

    “你就是有!”

    “我没有!”

    “你就是有!”

    “我没有!”

    看两个小美人吵架看得身心愉悦的史景迁开始和稀泥,“好了好了,两位姑娘都少说两句,不要伤了和气”。

    宋学韫立即将怒气对准了他,“你是什么人?谁准你插嘴的?”

    华平乐哈了一声,“他可就厉害了!是皇上刚封的刑部尚书!

    你要是再敢口出恶言,他马上把你抓到刑部大牢里去!”

    宋学韫听说史景迁是刑部尚书,虽然明知道华平乐是在瞎扯,胆气却还是弱了,冲华平乐喊了一句,“你这么恶毒一定会有报应的!”掉头就跑。

    华平乐也冲着她喊,“你说得对!谁恶毒就一定会有报应的!”

    史景迁失笑道,“两位姑娘真是性情中人”。

    华平乐撇嘴,信口胡扯道,“史允那时候答应说送我一把好弓,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领我去他的院子,我自己找”。

    史景迁笑道,“他不在家,我们倒是不好进他的院子,请华姑娘恕罪”。

    华平乐瞪眼,“为什么不好进?你是他师父啊!

    就是他以后死了,你要开他的棺材都是行的”。

    史景迁却只摇头不应,华平乐见混不进史府,只得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道,“你这老头子规矩真多,史允什么时候回来,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先走了”。

    “姑娘慢走”。

    史景迁一抱拳,目送着华平乐和宋学韫的身影逐渐远去,目光中闪过兴味的光。

    那位宋姑娘倒是颇有华二姑娘三分神韵,生得也好。

    华二姑娘身份高贵,不好下手,这位宋姑娘可就容易多了。

    和史允的荤素不忌不同,他更偏爱这种出身好,性子烈,又年轻鲜嫩的女孩儿。

    要说极品,当属华二姑娘。

    华二姑娘暂时下不了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史景迁越想越迫不及待,自进京后,他时时刻刻要端着大儒高士的风范,府里连个年轻些的丫鬟都不敢留,已经许久不曾开荤。

    原本史允还能帮他找找猎物,名正言顺地带进府里。

    现在史允失踪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

    原本史允失踪,他还有点担心,但现在既然确定是那个于峰,他反倒松了口气。

    于峰无权无势地,根本构不成威胁。

    能对史允下手,多半是趁着史允不设防落单的时候下了黑手。

    现在更是被自己的人追踪得不知道跑到了哪个山旮旯角,根本不需要多加提防。

    葛雷之母闹出来的混乱也渐渐平息,正好这个时候,这位宋姑娘撞到了他眼前。

    听华二姑娘的口气,那位宋姑娘怕是个没落家族的贵女,这样子的,最好拿捏了。

    比那些个山野村妇,甚至奴婢都好拿捏,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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