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又爬墙到自己闺房的某人,华平乐十分无奈地调笑道,“因为花满洲扯掉了长姐袖子一事,长姐特意加强了府中的守卫。
你小心着些,哪天被当做小毛贼抓了,那才叫好看!”
霍延之不屑,“就华府那些护院,想抓我?”
华平乐,“……”
就算他们抓不住你,貌似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吧?
“说吧,今天又有什么不得不晚上爬墙来告诉我的事?”
刚开始霍延之趁夜而来,她还会觉得紧张,现在,呵呵——
霍延之抿了抿唇,“我想你了,不能来看你么?”
华平乐,“……你可以明天早上来”。
霍延之固执道,“我现在就想你了”。
华平乐,“……你学的礼数和规矩呢?”
霍延之垂眸,“如果我们成亲了,我想什么时候来看你就什么时候来看你,绝对不会不合规矩和礼数。
你也可以想什么见我,就什么时候见我,酒酒,那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
华平乐近乎本能地否认道,“我没有!”
霍延之本就抿紧的唇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你有!”
华平乐头疼,牵起他的手,认真看向他,“福哥儿,成亲是比什么见我见你要复杂得多,也慎重得多的事。
我和太皇太后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们都希望你能找一个门当户对,你又喜爱的大家贵女携手一生。
现在你因皇帝赐婚,阴差阳错地与我定下了亲事。
待日后去了福广,再另寻良缘不迟,不必纠结于与我的婚约”。
霍延之缓缓抬眼,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我不会另寻什么良缘,你就是我的良缘。
我也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你就是那个与我门当户对,我又喜爱的大家贵女。
母后没有与你的想法一样,她与我的想法一样。
那时候你大婚离宫后,我去问母后,为何你不能嫁给我。
母后说,若是我与你年纪相当,我们嫡表至亲,门当户对青梅竹马,那就是天赐良缘天作之合,天底下顶顶好的亲事。
酒酒,现在我与你年纪相当了!”
华平乐下意识就反驳了一句,“你比我大八岁”。
霍延之,“……”
所以,酒酒当年嫌他小了,现在又嫌他老了么?
华平乐话一出口就回过神来,掩唇咳了咳,“你这个年纪正是男儿风华正茂,建功立业的时候,正正好,正正好!”
霍延之,“……”
酒酒果然是嫌他老了!
“你说我年纪正正好——”
既然她不好直接说他老了,他就直接不认了,“那你现在说,我们是不是门当户对,我是不是又喜爱你?
不管是你的意思,还是母后的意思,都是这个意思!”
华平乐,“……”
你大晚上地跑来跟我绕口令又是几个意思?
“话是这么说没错——”
霍延之立即拔高声音打断她,“你也说没错!”
华平乐,“……”
“那你以后不许一提到成亲就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我聘礼都下过,郡主府一落成,我们就要大婚了!
就算到福广后,我如你所愿另寻什么良缘,那都是妾,是要给你磕头奉茶的!”
华平乐,“……”
霍延之伸臂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搭在她头顶。“酒酒,当年的变故后,我在深宫中战战兢兢苟活时,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学本事。
长大给母后,给你,给霍氏、连氏每一个枉死的人报仇!
我再也不敢想你能回到我身边,不敢想表哥还有骨血遗留在世,霍氏香火未断。
酒酒,现在已经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圆满了。
你现在是宁河的孙女,如果你不嫁给我,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才能留在我身边?”
华平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说的她都知道,她也知道他对自己的依恋,所以,他说嫁给我,她就说了好。
只他从一落地就是她一手养大,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霍延之垂眼看向乖顺伏在自己怀里的华平乐,看到了她脸上的妥协,也看到了她的无奈。
他知道自己虽然没有彻底说服她,这番话却也起到了该有的作用,偷偷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枉他偷偷写了那么长的稿子,还背了那么长时间!
“对了,今天程尚书让程修远给我传信,皇上赐了连表姐宫中四品女官出身。
将她送到了苏府,协理苏府后院之事,金氏也被送去了福广的尼姑庵清修”。
华平乐惊得猛地抬起头,霍延之正低头盯着她的动静,猝不及防,被她狠狠撞上了下巴。
两人同时疼得闷哼一声,又几乎立即反应过来,同时去揉对方撞着的地方。
待反应过来,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霍延之认真指出,“这个母后教过,叫心有灵犀”。
华平乐笑着点头,“对对对,心有灵犀,心有灵犀”。
霍延之满足了,又道,“我已经去苏府看了,连表姐在那里很好,阿鲤说了好好看顾她”。
华平乐收了笑,“表妹怎么到了苏府?”
“苏羡予这次去福广平叛有赏,连表姐是赏赐的一部分”。
“那是皇帝要将表妹赏给苏羡予,还是苏羡予要的?”
“那就不知道了,我问了阿鲤,阿鲤说苏羡予不肯告诉他”。
华平乐皱眉想了一会,捏拳,“明天我们直接去问他!”
如果他不肯说,她就狠狠打他一顿,就算问不出什么,至少也出口气!
唔,不得不说,时日长了,她的思维越来越接近华二姑娘了。
……
……
第二天上午,华平乐就邀了孟姜和孟十兄妹,叫上霍延之进了杏花村。
孟姜又死乞白赖地拖来了“闭门读书”的程修远。
几人依旧坐了华平乐特意留给自己的雅间,华平乐刚坐下就和对面楼上坐着喝茶的年鱼视线对了个正着。
华平乐愣住,年鱼眯了眯眼,哼了一声,移开视线。
华平乐反应过来了,挥手喊道,“年掌印!年掌印!一起过来喝杯酒啊!我请客!”
华二姑娘在面对年鱼的时候总是这般热情的。
年鱼啪地关了窗户,相应地,年掌印在面对华二姑娘时,总是这般带理不睬的。
华平乐招来小二,吩咐送一席酒菜去对面的清风茶馆,“再问一声看看年掌印怎么突然去茶馆喝茶?什么时候来的?”
小二笑道,“姑娘,这个不必问,年掌印最近常去清风茶馆喝茶的,还经常给清风茶馆的说书先生打赏,咱们帽子胡同的人都知道”。
他说着啧了一声,“年掌印出手可真是大方!往台子上扔的,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大黄鱼!
大家都估摸着年掌印是喜欢听清风茶馆的说书先生说书,才经常去。
清风茶馆的掌柜吩咐了,只要年掌印一去,就立马将说书先生请出来,谁都不许怠慢!
嚯,他可不是瞎担心,这京城还有谁敢怠慢年掌印不成?”
华平乐了然,年鱼这是在为日后经常与她碰面创造机会了。
几人在杏花村用了午食后便直奔梨园子,不一会华平乐便寻了个借口出了雅间,从后院的密道进了清风茶馆下的密室。
霍延之自与华平乐相认后,便吩咐在梨园子、吾闻阁、杏花村和清风茶馆之间都开辟了通道。
有的是地下,有的则是通过树木院墙架成隐秘的通道。
年鱼从窗口处看到几人离开杏花村后不久就进了密室,只比华平乐早到一点。
他正拿着皇宫地下水道的堪舆图看,见华平乐来了,急切站了起来,劈头道,“酒酒,苏羡予承认了,是他怂恿九方贵妃动手杀了萧明昭!”
华平乐呆住,失声惊呼,“怎么可能?”
她虽早有猜测,真正听到年鱼证实,却还是觉得荒诞又不可思议。
年鱼咬牙将与苏羡予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最后道,“苏羡予果然不愧是九方族人,这般心机手段实在是鬼神莫测。
如果不是他小时候不懂事,轻易将真实姓名告诉了你,只怕我们永远都猜不到他的真实身份,更想不透他和九方贵妃之间的联系”。
华平乐亦是匪夷所思,问道,“九方一族,到底什么来头?”
“当年我外出寻找医仙求学,历尽艰辛,百寻不得。
最后还是机缘巧合才找到了九方一族聚集之地,寻到了传说中的医仙,也就是我师父。
只在九方一族中,师父却是被称为巫医的。
他们那一族神秘又排外,不与外人往来,更不与外族通婚,全族都姓九方,甚至连名字都世代相传。
当年师父收下我时,言明只授我医术,而没有师徒之称,对外只说我是试药的药人”。
年鱼说到这顿了顿,避开华平乐灼灼的视线,“师父从不与我说起九方一族的事。
后来,我因一次巧合救了九方贵妃,与她慢慢熟悉起来。
她性子单纯,偶尔言谈中会不自觉泄露出一点消息。
但就算是她,若是有了警觉心,也绝不会多吐露半句有关自己族里的事”。
“那九方贵妃为何也会离开族人,还进宫做了贵妃?”
年鱼离开九方一族,继而进宫,定是为了报霍氏、连氏的血仇,那九方贵妃呢?
她又是为何会离开自己的族人,破坏不与外族通婚的规矩,入宫为妃?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年鱼的话蛮横得近乎狼狈,恍然就是被人踩中痛脚的模样。
华平乐伸手安抚捏了捏他的手心,“表哥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不要生气”。
年鱼甩开她的手,一口否认,“我没有不想说!”
想想又急急加了一句,“我没有不想说,是你不需要知道!”
华平乐也就不戳破他,换了个话题,“那九方军师会不会也是九方一族的人?”
“应该不是,我曾带九方贵妃偷偷见了九方凤一次,她说不认识他。
我说那就是九方凤,她说了一句,看上去年纪也不是很大,也像是个有本事的样子。
那之后,她对满城公主说想嫁给九方凤就没有那么反对了。
九方凤应该确实不是她的族人,否则她不会是那个反应”。
华平乐点头,在回忆起苏羡予曾以九方雁的名字前往福州后,她曾仔细问过九方凤是否认识一个叫九方雁的人,又是否认识九方贵妃,九方凤一口否认。
如果说苏羡予还有可能骗她,九方凤,应当不至于的。
所以她才没有再怀疑苏羡予和九方贵妃、九方凤之间有没有特殊的联系。
加之每次与年鱼见面都仓促又匆忙,导致竟是耽误了这么久,才察觉了苏羡予和九方贵妃竟是同族!
华平乐又问起杜若母子一案,年鱼简单说了,叮嘱道,“葛雷的老母家眷还关在镇抚司。
过一段时间,我会让他们闹出动静来,进一步坐实皇帝刻薄寡恩的名头。
那时候京城肯定乱,你不要乱走,也不要总是往宫里跑,有什么事交给我,或是霍延之”。
至于苏羡予,他会趁这段时间仔细打探他的底细。
如果苏羡予真的居心叵测,师父对他有恩,他不好动手,到时候让霍延之遣几个人杀了他就是。
只这一点,就不必同阿鱼说了,以免她顾忌苏鲤畏手畏脚,反倒坏事。
年鱼这般想着,便催着华平乐快走,他自己也急急回了茶馆,以免引人怀疑。
华平乐从清风茶馆出来后又回了梨园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花生扔到众人面前,“五香味的,吃不吃?”
孟姜奇道,“酒酒你是去买东西了,我还以为——”
虽然华平乐不知道他以为的是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闭嘴吧你!”
孟姜嘿嘿一笑,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抓了一大把花生一下包进嘴里,将双颊撑得跟只蛤蟆似的。
华平乐,“……”
孟姜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没直接被孟老首辅打死的?
“哎哎!”
包了满嘴花生的孟姜突然跳了起来,指着外面激动得直蹦。
华平乐生怕他被花生噎死,忙拉着他坐下,“别急,吃完了再说”。
孟姜猛地将一嘴的花生全吐了出来,伸出去的手点得跟发羊癫疯似的,“那是史允,新任刑部史尚书的族侄兼弟子,修远你快看!”
程尚书受伤不能理事,政和帝调了史景迁进京接任刑部尚书一职,华平乐自是十分关注。
只她现在毕竟只是个闺中女子,到现在都没有机会见到史景迁师徒。
这时候顺着孟姜指着的方向看去,却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长相气质都不错,看着已经有了几分当世大儒史景迁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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