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出了年鱼的事,满月宴匆匆结束,政和帝安排好事务,去了长春宫。
他刚进门,萧明晴就扑了过来,哭道,“父皇!掌印肯定不可能是什么连氏余孽!是有人要害他!”
政和帝安抚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接话,问道,“你母妃呢?”
“母妃在陪小皇弟睡觉,小皇弟刚吃了奶,睡着了,母妃今天忙了一天,累着了,就也一起睡了”。
政和帝讶,九方贵妃对年鱼的看重,他比谁都清楚,这时候竟然能睡得着?
他挥退萧明晴,进了内室,发现九方贵妃竟真的睡着了,还睡得很香!连呼吸间都是甜丝丝的奶香味!
自小皇子出世后,这小女人身上让他迷醉又沉迷的奶香味越发地浓烈,也越发地好闻了。
政和帝本是来兴师问罪的,这时候却乍然起了兴致,命人抱走小皇子,钻入帐中去脱九方贵妃的衣裳。
算起来他都快一年没碰她了,这乍一起兴致,哪里还按捺得住,竟是顾不及白天黑夜了。
九方贵妃迷迷糊糊醒了,不耐烦去推他,“我刚睡着!”
政和帝失笑,“年鱼都进了诏狱了,你还能睡得着?”
九方贵妃撇嘴,“说他是连氏余孽?谁信啊?他是连氏余孽还这么尽心尽力地给皇上看病?
肯定是有人害他!等皇上查明真相后,他不就回来了?我为什么睡不着?”
政和帝脸上还笑着,眼神却晦涩又深沉,“那如果他真的是呢?”
“不可能!”
“朕是说如果”。
九方贵妃扑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他要真的是连氏余孽,是反贼,是要害皇上的,那就该千刀万剐!我为他睡不着,岂不是就成了反贼同党?”
政和帝笑了起来,“你这账算得明白”。
九方贵妃按住他的手,将脸埋进他怀里,“别动,现在还是白天呢,我可不想做祸国妖妃,好困,陪我睡一会”。
政和帝得了满意的答案,心情大好,那股子念头更是难以抑制。
女人么,嘴上说着不要,哪个心里不想着、念着他的恩宠?
他哈哈笑着,一把撕开九方贵妃的小衣,“今天朕还非得就叫爱妃做个祸国妖妃不可了!”
后宫这么多女人,果然还是这个小女人最合他的心意。
那些刚进宫的秀女们虽则鲜嫩,和她比起来总是少了几分滋味……
……
……
出宫后,华平乐直接跟着霍延之去了福广王府。
年节时,华平乐让霍延之注意一下不让徐茂留在京城,霍延之将事情交给了九方凤。
九方凤得知徐茂的身份后,稍用手段,将他调至离西北不远的青阳县。
西北是霍延之经营数年,又创下不世功绩的地方,他们对西北的掌控力远比霍延之的封地福广强。
他做事向来妥帖,见华平乐对连溪清颇有回护之意,特意往连溪清身边塞了个丫鬟。
今天华平乐从宫中传出话来,不多久,那边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却是徐茂走的第二天,那丫鬟就发现了不对劲,传了消息过来。
那条消息因故耽误了两天,倒是与她两天后发出的消息一起到了京城——
在徐茂离开青阳的第三天,连溪清和徐连成被徐茂遣人送来了京城,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这种事,只徐茂一人之言肯定不能定年掌印的罪,由连氏血脉来指认最好。
那幕后之人先安排徐茂打头阵,再用徐太太给年掌印致命一击——”
九方凤用扇子敲了敲手心,啧啧感叹,“这样的机密事,最要紧的是瞒住年鱼的耳目,徐茂肯定不会和徐太太说。
我已经让那丫鬟将京城的事透露给徐太太,只不知道徐太太会怎么选择了。
啧啧,年掌印是倒了什么血霉,摊上了这样的亲戚?”
华平乐眉头紧蹙,连溪清说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政和帝向来疑心重,又深深忌惮霍延之,遇到这样的事,肯定是会宁愿错杀,也绝不会放过。
更何况年鱼还久居高位,一直贴身伺候他?
于他来说,更是危险至极。
九方凤用折扇抵住额头,“二姑娘,恕我直言,这时候不管年掌印到底是不是连氏余孽,都是一动不如一静,二姑娘且耐心些”。
一动不如一静,她也知道一动不如一静,可她又怎么才能做到眼睁睁看着表哥被关在那种见不了光的地方,什么都不做……
……
……
简陋的驿站中,瘦小的丫鬟如一只灵巧的猫钻到连溪清的床上,轻轻晃了晃她,“太太,醒醒,醒醒”。
连溪清惊醒,正要说话,却被丫鬟一把捂住嘴,嘘了一声。
连溪清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徐茂挖出了那所谓的“祥瑞”进京献宝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竟然让她带着成哥儿随后赶去京城。
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心中却总有股不详的预感。
这股不详的预感在此刻被丫鬟深夜唤醒时达到了顶峰,让她一颗心几乎要跳到丫鬟捂着她的手心里。
“太太,奴婢有要事相告,您不要出声”。
连溪清点头,这丫鬟是她从京城去青阳的路上捡到的。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发现她竟然会武,逼问下,那丫鬟拿出了福广王府的信物。
从那之后,她就将她提做了贴身大丫鬟。
丫鬟轻声将徐茂在京城做的事说了,最后道,“太太,奴婢估摸着,大人让您与少爷去京城,肯定是要您指认年掌印就是您的堂兄连晏清,镇抚司不是好去的地方,太太您早做准备才好”。
黑暗中,连溪清仿佛已经成了一块石雕,半天才恍然回神,哑声问道,“年掌印,他,他真的是晏哥哥?”
因为那句“连家留不住”,连晏清取名没有从兄弟姐妹的水字旁,也没有论序齿,上下都喊阿宴。
她比他小,就如世交子弟般叫他一声晏姐姐。
直到霍瑛回京,他外出游历,她才知道原来她的晏姐姐原来一直是晏哥哥——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太太,时候还早,您再睡一会”。
丫鬟又回了脚踏躺好,连溪清睁眼盯着漆黑的屋顶,左手轻轻抚上肩头。
那里,有她连氏的印记。
如果那位年掌印真的是她的晏哥哥,那他肩头应该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印记。
要判断他到底是不是连氏嫡系子弟,这是最好用,也是最有力的证据。
徐茂定然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曾经连氏子弟为之自豪的印记或许会成为连家唯一幸存男丁的催命符。
那她还要不要留着它,去掉后又要怎么才能不引人怀疑……
……
……
一动不如一静,似乎京城所有人都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在等待连溪清进京的三天时间里,京城格外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几欲窒息。
在这凝滞般的平静中,连溪清带着徐连成到了京城,立即就被锦衣卫带进了镇抚司。
第二天一早,年鱼等人被锦衣卫押至刑部大堂,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堂会审。
太子萧明时,孟老首辅,苏羡予旁听监察。
刑部是主场,刑部程尚书自然担主审之职,看着人到齐了,正要宣布开审,就见霍延之带着九方凤堂而皇之登堂入室,言简意赅吩咐道,“再端两个椅子来”。
萧明时立即道,“皇叔祖,父皇没有允皇叔祖听审”。
“皇上也没有不允本王听审”。
霍延之说着看向程尚书,“怎么?本王进了刑部,程尚书连张椅子都不端?”
程尚书哪里敢得罪他,忙命人搬椅子,询问看向萧明时,“殿下看?”
霍延之点了点萧明时身后的小太监,“你去问问皇上,允不允本王旁听”。
霍延之神色坦然,不怒而威,小太监下意识遵命而去,甚至都没想起来询问萧明时的意见。
萧明时面色发青,想要叫住他,却又明白叫住了,他也还是得遣人去问,更丢脸,只得勉强忍下了这口气。
程尚书咳了咳,“殿下看,我们是等着,还是——”
萧明时一振衣袖,“等什么等?耽误了案子,你负责?”
却是将气撒在了程尚书头上。
程尚书毫不以为忤,笑呵呵地请霍延之和九方凤坐下,又骂那侍从,“怎么不给掌印也端一张椅子?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萧明时想说年鱼一个嫌犯,怎么有资格坐下,又忍了下去。
不过一张椅子,他一国储君计较这些小节,反倒教人看轻了!
好不容易等几人坐稳了,程尚书便吩咐开始。
温楚拿着书册陈述案情,又呈上徐茂证词和当初葛雷查抄连家的清册,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连氏有女养于庵堂,后不知所踪,无从追索。
连晏清在庵堂养到十七岁,后又外出游历,不是世交,很少有人知道他原是男儿身。
葛雷当初查到此处,想着不过是个女孩儿,就算追到踪迹,也该早就嫁为人妇,算是外嫁女,不在三族之列,便未再继续追查。
年鱼听到这懒洋洋一笑,“就凭着两个不知你们从哪找到的人,再加上那虚无缥缈的证据,就想定本座的罪?你们三司就这点本事?”
程尚书咳了咳,问道,“徐大人,你说你有证据要当堂呈上,请问在何处?”
徐茂振了振衣袖,一指连溪清,“正在贱内身上!连氏临海,为求海神庇护,子孙都会在刚出世时在肩膀上纹上海神禺疆的坐骑双头龙。
其技法乃连氏祖传,旁人根本无法仿造,男子在左肩,女子在右肩,令他们脱衣一观即可”。
年鱼嗤笑出声,“啧啧,本座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你竟然都不是个东西!明媒正娶的妻子张嘴就让脱衣服,啧啧!”
徐茂一时激动,话说得急了些,被年鱼抓住话柄,顿时涨红了脸,“贱内肩上纹饰,我自会画出来。
再请尚书大人谴仆妇检查即可,哪有你说的那般,那般——”
年鱼又啧了一声,“畜生再解释也是个畜生,本座虽也不是什么好人,却最讨厌畜生,今天就例外做一次好人”。
他说着扯了扯衣裳,将整个左肩露了出来,却是雪白如玉,别说纹饰了,连个红点都没有。
“要不要连右边也一起看了,省得你们又啰嗦什么本座是打小充作女孩儿养的,纹也是纹在右边”。
他说着又扯下右肩的衣裳,依旧一片雪白,什么也没有。
徐茂呆住,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我问过的问过的——”
他当初与连晏清嫡亲的兄长交好,听说了连晏清充作女孩儿养之事,一时促狭心起,问起连晏清的双头龙是纹在左肩还是右肩。
对方明确告诉他是纹在左肩的,怎么会没有?怎么可能?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肯定是用什么东西遮住了!
徐茂想到这,通红的双眼直冒凶光,猛地朝年鱼身上扑去!
他倒要看看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遮住了那个印记!
他的升官发财之路可都要靠那个印记铺路!
他怎么能遮住!
他身形刚动,忽觉一股极大的力道重重砸上了额头,砸得他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倒在地,几乎同时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
他下意识看去,就见一只杯盖在自己身侧碎为两半。
苏羡予端起茶杯,语气淡淡,“王爷好身手”。
九方凤嘻嘻一笑,“公堂之上,岂容畜生撒野?程尚书,改日记得请我们王爷喝酒”。
程尚书哈哈干笑,“一定一定”。
又吩咐道,“来人,带徐大人去包扎伤口”。
徐茂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疼痛,抬手去摸额头。
不想这一摸竟摸到了满手的鲜血,不由怨恨看向霍延之,却在接触到霍延之冰冷的目光时,吓得一个哆嗦,低下头去。
衙役忙上前扶起他去后堂包扎,苏羡予端着茶杯站了起来,“我猜,刚刚徐大人肯定是想要仔细确认掌印的肩膀到底有没有用什么药物遮住了那个印记。
为证清白,不如掌印再脱了衣裳让我们仔细瞧瞧?”
年鱼扫了他一眼,目露寒光,却还是配合除了外衣,又将中衣扯下肩头,嘲讽开口,“苏尚书想怎么看?”
苏羡予伸出右手,不紧不慢在他肩头摩挲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极淡的花香传入鼻间。
这股花香,年鱼十分熟悉,常用于久病之人,以巩固药效。
苏羡予是病情尚未痊愈?
还是怕他用以遮掩印记的药物药效不够,特意加上一层?
想到这,年鱼不由轻嗤出声,苏羡予会这么好心?
“苏尚书摸够了没有?手感尚好否?”
苏羡予睨了他一眼,忽地一抬手将整杯热茶都泼上了他肩头!
年鱼雪白的肩膀顿时红了一片,嘶地抽了口冷气。
苏羡予不为所动,用力搓起了他肩头的皮肤,见没搓出什么,又如法炮制他的右肩,这才回了座位坐下,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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