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火辣的太阳炙烤地面,浮起层层热气。没有树木遮蔽的地方,就连坐着休息都是一种折磨。
“累不累,先喝口水润润喉。”苏恪站在柳胭跟前,高大的身躯替她遮挡阳光的照射,为她夺得片刻阴凉。
柳胭接过水袋,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还要走多久?”
“快了。”苏恪环视四周道。
现在休息的地方,地面少有植被生长,矿山应该就在不远。
昨夜他一夜未眠,脑子里都在想矿场的事,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官府本可以发榜征民,却要从附近村子抓人。抓了那么多人,如此着急采矿,那矿是作何用,又将运往哪里,诸多谜题,他有必要探明一番。
打算独自前去,出门的时候,柳胭央求要一起去。陆大姐正好去了集市买卖,他也不放心柳胭一人在家,遂同意带上她。
“后面的,不想挨鞭子就走快点,说你呢,慢吞吞的废物。”
粗犷的吼声响彻空旷野地,苏恪赶紧搂过柳胭,躲到一块大石头后。只见路上一辆马车走在前头,后面的衙役押着十几个用锁链锁着的人,都是老百姓的装扮,想来应是新抓的人。
待他们走远,苏恪和柳胭从石头后走出来,悄悄跟在后面,一直跟到矿场附近。
马车下来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矿场里走出一人对他点头哈腰,毕恭毕敬,那男子便是东汾县的县令徐之来。
“大人,您今日怎么有空来矿场?”矿场的小领头章德民迎着徐之来。“有我看着,您老大可放心。”
“放心?”徐之来一甩袖摆,“你看看还有几天,矿的数量才到一半,你让我怎么放心。”
“这不还有点时间嘛,你再给我多找几个人,我一定在规定的时间内给你足够的量。”章德民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还敢要人?你个狗东西。”徐之来大掌刮在章德民的脸上,把章德民打得撞到木杆子上。
当初就不该把这差事交给章德民,要不是看在他是妻子娘家人份上,早把人踹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天天就知道要钱去喝花酒。
前些日子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上面催得紧,限他在规定时间内,把矿运到指定地点,否则,他的项上人头就得分家。
“我可警告你,章德民,人我再给你带了十几个,再不加快进度,你就洗干净你的脖子吧。”徐之来撂下狠话。数量不够,上面必定派人下来,为了保全他一家子,只能牺牲章德民。
在他们说话这一段空隙,苏恪悄然无声地混入被抓的百姓里,跟着他们一同进去矿场。柳胭守在外面,在苏恪溜出来时,制造混乱,为其掩护。
矿场监工举着火把,带领新来的矿工走过一条漆黑且长的矿道,墙上挂着几盏油灯,泛着微弱的光亮。
不稍一会儿,前方洞口出现一道白色光芒,待他们走到洞口时,眼前竟是开阔分明。
巨大的矿山脚下堆满了石块,身强力壮的矿工手举铁锹,敲敲打打,发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瘦弱些的矿工负责把矿石搬到竹篓里,然后背到牛车上。
他们来时看到的那座小矿山,应该是为了掩饰其后更大的矿山而设下的障眼法。即便被查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把大矿山的矿和人一并撤离,根本拿不到私矿的证据。
要想一锅端,解救被抓的百姓,得下不少功夫,还得抓住活口,才能牵出在背后操控的人。
苏恪被监工赶到矿堆旁,排着队把装满矿石的竹篓背到指定的牛车上,矿工们动作稍慢就会被训斥,甚至遭到毒打。
一直持续到傍晚,矿场放饭,矿工们撒下手中的活涌上去,苏恪避免被人察觉,跟在其中。
那木桶里的饭菜闻起来有一股发酸的味道,汤粥稀得清澈见底,馒头已经冷得发硬,为了填饱肚子,有力气干活,即便难以下咽也要往肚子里塞。
苏恪拿了两个馒头和一碗稀粥,到人堆里坐下。咬下一口馒头,卡在喉咙里,喝了一大口稀粥才勉强咽下去。
“小伙子,你用馒头浸到稀粥里,软了再吃就没那么难咽了。”
旁边的老人家演示了一遍,苏恪跟着学。按着老人家教的方法,馒头浸到稀粥里再吃,果然容易下咽。
“谢谢老人家。”苏恪道谢后顺势问道:“您来这多久了?”
“从外面进来,算算日子,快两个月了。”
“从外面……进来,这是何意?”苏恪不解话里的意思。
“我原来是在外面的矿场干活,没隔个几天,监工就把所有人都赶进来,没日没夜敲矿,搬矿。本来每隔半月可回家一趟,现在连洞口都没法靠近。”老人家唉声说道。
苏恪借着吃饭作掩饰,锐利的目光将周围的情况摸了个遍。
矿洞附近有两人,四周角落各有一人,形成包围之势。洞口有人把守,还设了哨岗,整个矿场里的动静尽入眼底。
“您在此处这么久了,挖了这么多矿,都是送去哪的?”
“小点声。”老人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这可不是咱们能讨论的。”
“我知道我知道,整个矿场就我一个人知道。”旁边凑来一个黝黑的小伙子,洋洋得意得说道。
“别听他胡说,他哪能知道。”
“喝,老头,你是嫉妒我,这可是我起夜的时候偷偷听到的。”
“你该不会做梦吧,或者自己瞎编乱造,反正只有你一个知道,随便你怎么说,是吧老人家。”苏恪对黝黑小伙的话将信将疑,故意使了激将法。
老人家点头附和,“可不,就你最能吹,你不还说你家里人拿钱赎你了吗,钱呢?”
“嘿你这死老头,别不信。”黝黑小伙招手让二人靠过来,压低声音,“咱们今晚肯定要被赶到外面矿场,你们信不信?”
“你们之前曾被赶出这里的矿场?”既守着不让人离开,又无缘无故把人从这里赶走,甚是奇怪。
“每隔一段时间,监工就把咱们赶出去,一个人都不准留下。”老人家如实说,他们没敢问原因,只管老老实实跟着走。
黝黑小伙下巴抬得老高,鼻孔看人的架势说道:“我可是亲眼见到,一入夜,就来了一伙人运送石矿离开。”
“运送矿石不是官府的人负责的吗?”
“当然不是,衙役才几个人,能一个晚上就把咱们辛辛苦苦挖了七八天的矿石全部运走?”
苏恪看向洞口,矿场唯一的出路只有他们进来时的小道,根本不足以将如此大量的矿石一夜之间运完。“那他们是如何运送的?”
黝黑小伙子神秘兮兮地说:“水路。别人都不知道,从这里走二里路,有一条河流,他们把矿石运到河边,再用船把矿石运走。”
有一回,他躲起来偷懒,等他醒来时,矿场空无一人。正想寻人时,突然黑鸦鸦地来了一伙人,把矿石全部运走了。他偷偷跟上去,才知附近隐藏了一条河流。
苏恪只叹他们如此周全之策,利用附近河流运送矿石,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有人去郡府衙状告私运矿石,也丝毫找不到证据。
“他们做得这么隐蔽都被你发现,了不起啊。”对着小伙一顿猛夸,企图从他嘴里再探听点消息。“那你知道这河流向什么地方吗?”
“我哪知道啊。”黝黑小伙摇摇头,“我离得远,就听到他们说石老四,别的就没听到了。”
苏恪了然地点点头,晚些时候,就是印证眼前的小伙说的话的真实性。如若所言非虚,石老四,可以从这个人作为切入点,顺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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