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遮蔽,亭亭如盖,几人正在树下乘凉饮茶,细碎的光影随着叶子的摇晃,落在他们的脸上随意摆动。

    苏朔一下朝,匆匆回到恪王府,问及下人苏恪在何处,便一路从大门跑过来。

    一屁股坐下,成时为他倒了杯茶,他松了松衣襟才接过茶杯。

    “父皇今日在朝堂上,不顾其他大臣的反对,将风驰令赐予大皇兄。”

    风驰令的权利之大,他们都很清楚。此令一出,即可调遣边关大军,将帅不得有违。若违此令,军法处置。

    此行边境,苏擎抱有野心,威慑比方国,平息蚺溪的霍乱只是他要做足的表面功夫,如若他越过苏封,持令暗中调度边关大军,后果不堪设想。

    “父皇做此决定,必有他的想法。”苏恪不以为然。父皇必然权衡利弊后才做此决定,否则,岂会将如此重要的风驰令轻易交给大皇兄。

    苏朔撇过脸,避开闪耀刺眼的光淡淡说道:“那看来父皇很是看重大皇兄。”

    “父皇看重大皇兄,是件好事。”苏恪眯着眼,目光之处是遥不可及的天际。

    他无意帝位,皇室也无立嫡不立长的规矩,但他是皇后所出,都认定他应被立储。

    现在父皇将风驰令赐予大皇兄,明里暗里有意扶植大皇兄,是有立储之意。多一个人选,他便少一份机会,或许还能借此机会,彻底断掉那些顽固不化之人的念头。

    “未必是好事,大皇兄从小把你当做劲敌,这么多年的恩怨纠葛,哪是一朝登上帝位就能两清的。”

    苏擎一直把苏恪视为威胁他成为储君的绊脚石,苏启连迟迟未立储君,日复一日,他的不安日益增长。

    正是这滋生的不安,才使得他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筹谋。

    如有一日苏擎登上帝位,决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总有一方非死即伤才会善罢甘休。他们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不过是为了日后自保。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苏恪叹息道。

    帝王家最是无情,骨肉相残,兄弟相争,正常不过,自始至终都不愿走到那一步。

    “此番大皇兄去边境,我们需防着些。”苏朔严肃说着,“虽然我们查出他背后有人指点,但那人甚是神秘,几番追查,根本找不到他的踪迹。”

    苏恪沉吟半会,“传密令给边境潜伏的探子,只要苏擎抵达边境,立即暗中监视,有任何异常都需立即回报。”

    “属下马上去办。”宋司和应声退下。

    解决一件事,心里头松了许多。苏朔想起书信的事,急问道:“胭胭那边……怎么办?”

    苏恪抬眼看着镀上光辉的繁叶,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那天他推开门,柳胭颓坐在地上,泪眼婆娑,他的胸口仿佛被人拿捏一般,紧得难受。她靠在他怀里啜泣,压抑着难过隐忍不发。

    可他更希望她哭闹,指责他的不是,发泄心中的不满,也不愿她将这份难受埋藏心中。

    摒除外面的传言进入府内,传入她的耳中,他想保护她不受烦心事的困扰,自以为瞒得很好,不会被发现,最终还是挡不住有心人。

    蚺溪确如他想来人了,除了书信还告诉她什么,不得而知。只是看完书信,知道蚺溪的情况,除了那日恸哭后,一如往常,似乎这件事完全被她轻描淡写地略过。

    每每对她深究,越是难以看清她的心。

    “过几天,等她缓过些,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她好好谈谈。”至少,现在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对于向她解释,总要几番斟酌言辞,如何说才能让她理解,平静接受。

    苏朔抬头看着湛蓝的天际,指着空中飘浮的洁白如雪的云朵,“胭胭就像那些云朵,随风游走,恬淡不争,可是心中却藏了好多事。”

    一旦积攒到了极限,坠入的便是深渊。

    “兄长有没有想过,该试着让她去了解外界的事情,而不是一味地封闭消息,将她关在府中,不闻世事。”

    “她无需了解对她不利的事情,也不必去接受让她痛苦的真相。”所有不好的事,他都会为她挡去,她只需要平安无臾地过好每一天便足够。

    “什么真相?”万绣茗话语先至,和菀玉迈着轻快的步子走来。“是找到新的线索了吗?”

    苏朔没搭理她,成时向她颔首示意,被苏朔瞪了一眼。

    没有人回她的话,径直在苏恪对面坐了下来,继续说道:“真的有线索了,说说嘛,我还挺好奇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一天天就知道瞎问。”苏朔回道。

    “我不就问问嘛,说话至于那么冲吗?”万绣茗不服输地呛声道。“你是吃大蒜了吧你。”

    “本王今天就是吃大蒜了,还想熏死你。”

    “懒得跟你说,我问你哥。”万绣茗看向苏恪,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臂,被苏朔一手拍开。

    苏朔拍灰尘一般,拍了几下苏恪被万绣茗碰过的地方,口中还念念有词:“有点脏。”气得万绣茗脸鼓得像个包子。

    “皇兄,要不你脱下来,我让下人拿去洗洗?”

    “苏朔,我哪儿招你惹你了,我不就碰了下衣服吗,你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万绣茗指着苏朔一顿骂。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针对她了,只要两人遇见,苏朔总要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她真的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男人还有长得貌美如花的。”苏朔瞥了一眼苏恪,“我小肚鸡肠怎么了,谁规定男人就不能小肚鸡肠?”

    苏朔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他就是不想他的六皇兄被别的女人染指,觊觎也不行。

    “你……”万绣茗气得说不出话来,直瞪着苏朔。

    耍嘴皮子,万绣茗比不过苏朔。苏朔在余屏时,混迹市井,又常在军营中与士兵相处,学会了不少浑话。

    “阿朔。”苏恪打断两人的口舌之争,“绣茗毕竟是女子。”

    言下之意是苏朔别太过分,有些男子气度为好。

    得苏恪相助的万绣茗长了气焰,插着腰,朝着苏朔哼哼一声。

    “哎呀,有些人欺软怕硬,就知道欺负我这样的弱女子。”本姑娘治不了你,你哥还治不了你。

    “弱女子可不是谁都可以随便就能往自己身上套用的。”

    “王爷。”宋司和传信回来,顺道带回另一个消息。“蚺溪那边有消息回来了。”

    接过宋司和递来的纸条,苏恪打开来看,苏朔凑过去一块看。

    苏恪露出喜色,毫无进展的查探,一度以为线索中断,现下总算有些眉目了。

    “皇兄,你有什么打算?”苏朔问道。皇兄查当年的事,他一直都知道,也知道线索断断续续没个了结。

    获得这至关重要的线索,不能再有差错,他需亲自前去。只是出行一事,藉由何种名目至关重要。

    “去书房。”苏恪起身离开,苏朔和其他几人紧随其后。

    不日苏擎启程前往蚺溪,未免被府中眼线知晓,他要好好筹划出行一事。

    躲在树丛后面的愫怡探出身子,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思索一下,跑回到凤胭院,将她听到的所有对话全数告诉柳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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