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柳胭惶惶不安，试图说上一两句话缓解气氛，直到王府门前，苏恪全程不发一语。
苏恪率先下马，即便生着气也把柳胭抱下马才转身入王府大门。柳胭哭丧着脸跟在他的身后，两步的距离，不敢跟得太紧。
苏朔不禁为柳胭担忧，看苏恪不快的程度，少不了一顿责骂，禁足也有可能，万绣茗则看不明柳胭为何这般战战兢兢。
“苏恪他弟，王妃看起来似乎很怕苏恪啊？”万绣茗凑过去，小声问道。
“怕？”倒不是怕，是君臣间的敬畏。打从和亲开始，他们之间就不是纯粹的夫妻情意。“我皇兄生起气来真的很可怕，气急了还会动手。你看啊，平常人家的女子出入花街柳巷都会被诟病，更何况堂堂王妃，成何体统，传出去，有失皇家颜面。”
“殿下的脾气何时变得这般暴躁，竟还动手？”成时道。曾听说过，受过刺激的人，会性情大变，变得敏感多疑，易怒暴躁。“难道是当年那件事对他……”
苏朔故意说得耸人，瞧着万绣茗惊诧的样子，满意地勾着成时的脖子离开，解释道：“你还当真，吓唬吓唬她的，让她知难而退罢了。”
“啊，这样啊，那看来殿下看得开，是我多虑了。”
“未必。”皇兄一直耿耿于怀，努力多年，至今掌握的线索几乎没有。杀母仇人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手刃，而杀他的仇人，毫无踪迹。
“走吧，回去歇着，皇兄有心尖尖的人紧着，哪需要我们担心。”
苏朔和成时回自己的院子，万绣茗跟在他们身后不远，本要求证一下，转而一想，自己着了苏朔的道。
与苏恪经历过不少事情，他的为人如何，她不该很清楚吗，怎被苏朔三言两语便动摇了。
经过止风院门口，里面灯火通明，万绣茗在院门在站了一会儿。
她明白这世间并没有如果，偏偏控制不住去想：如果是她先遇到的苏恪，那么在房里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此刻在房中的柳胭，正低着头，等待苏恪的训斥。
苏恪脱下外袍，随手扔在一旁，“说说吧，今晚的事，你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想起她被灌酒那一幕，一股怒火将他烧得彻底。他从未想过柳胭会出现在沁花楼，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她，把她从歹人手中解救，他满心自责。
柳胭沉默不语，苏恪继续道：“你一个姑娘家家，去青楼合适吗？”
柳胭瘪着嘴，眼眶湿润，良久才憋出一句，“不合适。”
“明知道不合适还敢去？”
“好奇。”一来，她不能告诉苏恪真实目的，二来，她确实好奇。
“你……”苏恪被气笑了，这一刻，他竟然无言以对。他抿了抿嘴，“可还记得你之前曾许诺过的话？”
还住在宫里的时候，未曾见过闹市的柳胭，央求着苏川带她出宫见识一番。那会儿她已经被苏恪禁足宫中，没有命令，不得随意出入。
可宫外对她诱惑太大，止不住好奇的心，便趁苏恪不在时，在苏川的帮助下偷偷摸摸出了宫。
苏恪回到寝宫，发现人不见了，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或是躲过侍卫被秘密带走，直把宫里翻了个底朝天。
他心慌得紧，再次尝到害怕的滋味，宫人每一句回禀，每一次摇头，都似一把利刃，在他心上扎下一刀。
等到傍晚，夕阳下沉，柳胭偷摸着回到宫里，苏恪亲眼看见她平安无事，这场风波才算过去。
两人促膝长谈，立下规矩。若是再次偷偷出宫，便要无条件答应他一个条件，且不能反悔。
柳胭点头：“妾身记得，不知王爷要妾身答应何事？”
“暂时还未想到，日后想到了再与你说。”他得好好想想，不能草率。“来人，伺候王妃沐浴更衣。”
柳胭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衣服被酒水打湿，酒味甚浓，急忙说道：“妾身回院沐浴便好，就不打扰王爷休息。”
“不必了，就在这，我让下人把愫怡叫来伺候。”
下人备好热水，氤氲的雾气飘浮上升，而后撒下一篮子的花瓣才退出房间。愫怡站在柳胭身后，替她摘下头饰。
“王妃，我觉得您今日好看极了，像个仙女似得。”难得见到一次王妃打扮的样子，她都舍不得给摘下这些珠钗。“往日穿衣妆扮太素雅了，就该多穿些俏丽的衣裳，簪些华贵的珠钗。”
“我顶着一头的发饰，实在不自在，动作稍大点，这步摇就往我脸上打。”柳胭拿起步摇晃了晃，又指着自己的脸，“现在还觉着脸疼呢。”
“您得多习惯才是，哪个女子不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您说，那珠钗玉冠，宫里赏的，咱们王爷送的，从未见您用上一回。”
愫怡取下最后一根簪子，柳胭乌黑的长发松散开来，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头得到了解脱。
“太麻烦了。”柳胭摇头拒绝，宽衣走进水中。
她每日在厨房，库房，处理王府大小事上打转，实在没有必要花费时间在妆扮上。
“这是什么话，难道您就不怕王爷被漂亮的女子勾走魂，再娶个侧妃回来与您争宠，到时候您脸哭的地方都没有。”愫怡恨恨说道。
听到屋内传来事关自己的话题，苏恪往椅子边上挪了挪，只为把二人的谈话听得更清楚些。
等柳胭沐浴，他在客厅翻看着书籍打发时间，但心思完全不在书上，全然跟着两人的对话走。
柳胭凝着眉心，想了想，“楠姬和雪姬不漂亮吗？”
“楠姬夫人和雪姬夫人是都城一等一的美人，王爷好像没被两位夫人的美色勾走魂。”
“对吧。”柳胭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摸着下巴道：“也许……他喜欢漂亮男子也不一定。”
“这么一说，颇有道理。王爷身边的江寐公子，眉眼之间，尽是风情，游庆显公子星眉剑目，凛凛倜傥，都是让女子倾倒之人。”
“如此俊俏之人都在他身边，不为女子的美色所惑也是理所应当。”
“咳咳。”苏恪打断两人谈话，再容她们聊下去，明日这王府就该穿他有龙阳之好了。
外头传来苏恪的声音，两人惊诧地望向屏风外。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愫怡咬着唇，柳胭难为情地把脸埋到水里。
以为屋里就剩她和愫怡才敢肆意闲谈，没想苏恪一直都在，那她们之间的谈话，岂不是全听了去？
“脸多洗几遍，洗干净了。”一想到苏川抚着她的脸，吃味的不快再度涌上心头。
柳胭和苏川亲近，他心知肚明。
那时柳胭还未确定与哪一位皇子成婚，但身处宫中，难免要与生人接触，她却是诸多惶恐。苏启连心疼她，便让在蚺溪待过不少时日的苏川陪伴，这才慢慢放下心防。
苏恪总能看着苏川和柳胭自在舒适的相处，没有一丝谨慎与防备。起初他是羡慕的，可后来慢慢的变了质。
屋内水声滴滴哒哒，柳胭依着苏恪的话，用帕子擦拭好几遍脸。把脸上的脂粉擦得干干净净，甚至搓出红印子。
愫怡伺候她穿好衣裳便退出房间，柳胭从屏风后出来，苏恪发现她脸颊红红，冰凉的指尖掠过她的肌肤。
“让你洗脸，不是搓脸。”苏恪心疼道。
她误解了苏恪的意思，以为他并不喜欢她这般打扮才让她多洗几遍。
“今夜的装扮很美，我很喜欢，要是妆再淡些就更合适了。”苏恪不吝赞美。即便柳胭不施粉黛，在他眼里也是美的。
“哦。”听见苏恪的夸赞，脸颊更红了。“妾身困了，想去歇着了。”
柳胭害羞的模样引得苏恪一阵捉弄之心，“夫人如此迫不及待，何必拐弯抹角，直说便是，为夫自会好好配合。”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只是说歇着。”
“是歇着啊。”苏恪一脸正经地说道，“莫非夫人想些有的没的，既然如此，为夫伺候夫人宽衣，今夜良辰美景，你我莫要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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