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赤里来回叫喊,组织手下反击。

    长生军箭无虚发,纷纷将城头上的守军射倒,而手下骑兵拼死突进,渐渐压迫守军几百骑兵退往南门。

    混战中,萧赤里觉得,眼前的景象上下颠倒,  恍惚不定。

    一名长生军骑士被长矛刺中,他奋起举刀,劈断长矛,然后狂吼一声,一刀砍在一块盾牌上。

    盾牌在不断放大,几片鲜血泼洒开来,守军坚毅的面目清晰可见,  惨白的刀光划过,  守军颈脖溅血,  向后倒下。

    一支弩箭好像一个黑点从远远倏地飞来,越变越大,占据整个视野,扑地一声,从一名骑兵心口穿过。

    坐骑双蹄扬起,他可以看见鬃毛如同云烟一样在空中舞动,那样凄迷,那样飘逸。

    呐喊声和嚎叫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尘烟滚滚,人影模糊,视线飞速地越过城墙,浓烟火光冲天。

    城外,无数的兵马分割成一团一团正在相互厮杀。

    秦虎率领数百骑兵往南门且战且退,诱敌深入。

    两千多长生军挤满街道房舍,拼死冲击东门、西门、南门,妄图杀出一条血路。

    不少勇悍的北莽人弃了坐骑,挥动弯刀,  沿着台阶往城头上仰攻。

    但台阶狭窄,又被众多石块土堆木栏杆挡住,守军弓箭手弩箭手据险把守,北莽人除了留下层层死尸,毫无办法。

    城上城下箭飞如雨,下面的北莽人不断地中箭中矛倒下,上面守军的兵士不断中箭坠落。

    阳凤关内,仿似人间地狱。

    长生军变成困兽,一会儿功夫便死伤七八百人。

    秦虎觉得时机已到,下令部下发出信号,嗖嗖嗖数支响箭朝天射出,城头战鼓短促有力,咚咚,咚咚,咚咚,节奏有条不紊,犹如道道催命符。

    几百个黑衣人从屋顶、断墙、房舍内涌出,手持圆筒,  喷射毒火。

    暗青色的火焰喷出,  无论人马,  中者销肉蚀骨,  无论怎样拼命拍打,都无法扑灭身上火焰,只能惨嚎着倒地死去。

    有的黑衣人用的是长型圆筒,喷射出一丛丛毒针,中针者手脚委顿,脸色发黑,非死即伤,再无反抗之力。

    烈火堂六百人马潜伏城中,最后关头突然现身,给垂死挣扎的长生军予以致命一击。

    在三堂主列长亭的指挥下,毒火、毒针、毒粉层出不穷,北莽人哭爹喊娘,无处躲避,人马互相践踏,死的死,伤的伤,没多久萧赤里身边只剩下两三百人。

    而烈火堂的人马身手敏捷,展开轻功上下纵跃,北莽人的弯刀、弓箭难以杀伤,因此伤亡人数甚微。

    萧赤里心知败局已成,无可挽回,但他心志坚毅,大喝一声,说道:“对面守将何人,可否与我单打独斗,决一死战?”

    秦虎喝令神卫军骑兵停战,单骑出列,凛然说道:“你要战,我便战!”

    萧赤里说道:“长生军少帅萧赤里!”

    秦虎说道:“阳凤关监军秦虎!”

    萧赤里道:“很好,你是我所见过中原人当中,最胆大、最善谋的将领,萧某佩服。萧某有个不情之请,想和阁下商议。”

    秦虎道:“萧将军请讲。”

    萧赤里道:“你我单独较量,其他人不得插手。如果我赢了,请阁下保存这三百骑士性命,我自刎以谢。”

    秦虎反问道:“定州城下,北莽人可曾手下留情?”

    萧赤里一滞,说道:“这个……”

    秦虎道:“无论输赢,我会保存你们的体面,但是对不住,今日城中,北莽人除了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萧赤里叹道:“胜王败寇,那也不用多说。好吧,我将全力取你性命,请阁下赐教!”

    萧赤里狂喝一声,挥刀前冲。

    他胯下的坐骑乃是有名的红炭马,腿长颈长,矫健有力,这一下冲刺人马合一,半空中如同泰山压顶,斩马刀从天而降,一刀像是要劈开前方所有阻碍。

    这一刀,惊天动地,试问谁能阻挡?

    秦虎能!他长枪一指,后发先至,根本不理会头顶的刀光,面对强敌,兜心口直挺挺便是一枪!

    高家枪出手便是舍生忘死的招式,秦虎简单直接的一招,萧赤里不得不回刀挡格,刀枪相碰,当啷一声巨响。

    秦虎得势不饶人,高家枪招数迅猛展开,攻势势如疯虎,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

    斩马刀虽然威猛,但高家枪硬冷暴烈,双方斗得难分难解。

    城内所有人都暂时停手罢斗,观看两军主帅生死相搏。

    秦虎体内的阴阳二气在不断地提升,他所修炼的归藏心法已达小周天完满,国师所传授的连山心法也略有小成,体内真气与天地间的阴阳玄气正在交汇贯通。

    战场上杀气冲天,阳气旺盛,他运转全身真气,不知不觉间,周边的阴阳二气源源不绝贯入身体,在体内不住地轮转。

    整个身躯,犹如一座熔炉,融化丝丝真气,化为无形内力。

    连山心法感应吸收,归藏心法凝聚提纯,秦虎丹田中的内力越来越醇厚,出招力道越来越强,终于在绝境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超一流高手的战力。

    萧赤里越斗越是心惊,对手招招抢攻,攻击如同惊涛拍岸,一浪强似一浪,好像永无力竭之时。

    斩马刀十刀之中倒有六七刀是被迫防守。

    这个文官打扮、看起来温文尔雅、笑意满面的家伙,原来是个不要命不要脸的狠角色。

    在萧赤里的斩马刀刀下,曾经有数十个海东蛮族人马俱碎,在更早之前的战斗中,也曾收割无数人头,威震敌胆。

    但这次,斩马刀失灵了,因为对手比他更狠更凶更无畏。

    两年前,萧赤里与玉虚道长一战,被对方一指正中膻中穴,金身告破,心脉受损,性命几乎不保。

    后得道长赠送续命丹一枚,返回北莽后又得北莽国师施展换血大法,勉强保命。但武功修为已不复巅峰状态。

    此消彼长,面对秦虎不断提升的阴阳二气,再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战至酣处,秦虎一枪刺来,萧赤里不再回刀招架,而是利用超高的控马术及坐骑的速度,侧身险险避开,口中狂喝,斩马刀霍地横劈。

    刀枪相交,两股强大的内力对撞,当的一声巨响,震得众人耳鼓发麻。

    长枪从中折断,斩马刀刀刃亦断去一小截。

    秦虎弃枪,闪电般拔出扶桑长刀长纲宗造,趁着两马交错的一刹那,挥出扶桑一刀流的绝技:迎风一刀斩!

    刷的一下,萧赤里身下坐骑的马头凌空飞起,鲜血狂喷出一丈开外。

    萧赤里跃离马背,稳稳落地,双手把持斩马刀,两眼血红,死死盯着秦虎。

    秦虎跳下马,同样双手握刀,遥指萧赤里。

    萧赤里白发飞扬,沉声道:“好枪法!好刀法!”

    秦虎微笑:“少帅谬赞,彼此彼此。”

    萧赤里道:“杀了你,中原便少了一个未来的名将,比得到一座阳凤关更为划算。”

    秦虎道:“我一个六品小官微不足道,中原地大物博,名将辈出,兵士们众志成城,你们北莽人的野心休想得逞。”

    两人向前急冲,两柄长刀叮叮当当相交,展开第二轮较量。

    长纲宗造大开大合,去如电光,十字斩、泼风斩、一刀斩、弧形斩……

    萧赤里手中的斩马刀上下翻飞,半步不退,稳守身前三尺,应付对方凶悍无比的攻势。

    秦虎却忽然一收,体内纯阳真气转化为纯阴真气,长刀轻捷灵动,瞬间挥出连绵不绝的十几刀,每一刀都击打在斩马刀刀刃的同一部位,这是狄青鳞的沧浪刀法!

    萧赤里不料对方突然改变打法,而且每一刀都附带着一股阴柔的粘力,身体不由自主被长纲宗造带动,踏前两步。

    叮的一声,斩马刀不堪连续砍击,又断了一截。

    萧赤里愤恨,狂怒,暴喝,全力提刀直劈!

    秦虎矮身弯腰,闪电趋前,双手紧握长纲宗造,将内力运至巅峰,自下向上一刀挺刺!

    在阴阳二气全力运行下,他的速度提升到极致,这一刀比眨眼还快!

    斩马刀在离秦虎头顶尺余处顿住,再也无力往下。

    而长纲宗造深深透入萧赤里胸口,又从背后露出长长一截。

    四周静寂得可怕,连一根针掉地都能听见。

    萧赤里眼中一片震惊、愤怒、不甘,而后转为茫然、伤心,最后眼神涣散,没有半点神采。

    秦虎刷的拔刀,归鞘,退开几步,挺立如山。

    而萧赤里的尸身失去支撑,向前重重扑倒。

    秦虎望向剩下的三百长生军,有的人目瞪口呆,有的人脸色煞白,有的人双腿打颤,缓缓说道:“萧赤里已死,你等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为首一名牙突猛地举刀狂呼:“长生军誓死不降!兄弟们杀啊!”

    秦虎一挥手,身后神卫军骑兵、烈火堂数百好手齐齐冲前,将剩下的长生军兵士紧紧围住。

    接下来便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不过一会儿功夫,三百长生军精兵全部覆灭,无一漏网。

    血战终于落幕,城外的战斗也接近尾声,杀声、喊声、马嘶声、兵器相交之声,渐渐平息。

    秦虎连日来心力交瘁,精力几乎耗尽,此刻战事落定,心中一宽,顿时觉得满身疲惫,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幸好哈丹及身边几个亲兵抢上来扶住了,哈丹焦急地叫道:“大人,大人。”

    秦虎勉强说道:“赶快灭火,打开城门,迎接援军进城。”

    感觉双眼眼皮好不沉重,睁都睁不开,他索性倒入哈丹怀中,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得好沉,好像陷入无边的暗黑之中。漆黑如墨汁,静寂如虚空。

    良久良久,眼前出现数点微弱的星光,轻轻晃动着,星光渐渐清晰,那是林枫晚的眼眸,笑意盈盈,朝他招招手。

    秦虎唤道:“阿晚!”伸手去牵妻子的衣袖,林枫晚却调皮地一笑,返身遁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秦虎急得跳脚,又见一人抱着肚子,缓缓走近。

    秦虎定睛一看,唤道:“秀姑!”

    秀姑将养得珠圆玉润,一脸娇羞望着他,指着肚子说道:“小家伙好动得很,刚刚踢了我几脚。”

    秦虎道:“等我这个阿爹来摸摸看。”一拉却拉了个空,眼前哪里还有秀姑?

    只见自己处身阳凤关中,街道、房屋、城头,空寂无人,死气沉沉的如同一座坟墓。

    秦虎张口大叫,但无人应答。

    他四处奔走,什么人影也看不见,偌大一个阳凤关,空空如也。

    忽然一脚踏空,他又重新堕入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秦虎四处摸索,叫道:“谁?谁在那里?”

    星光再次亮起,这次是师父温和慈祥的目光,小时候他睡在师父傍边的小床上,每次做噩梦,师父都会陪在他身边,抱着他,安慰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直到他继续睡去。

    师父的脸和师姐的脸重叠在一起,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秦虎叫道:“师父!师父!”

    “老虎,醒一醒,醒一醒!”

    有人在耳边不停呼唤,摇着自己的胳膊,秦虎张开双眼,重回人间。

    自己置身于指挥所后面的卧室,躺在床上,眼前真的有人坐在身边,温柔地注视着他,那是他日思夜想的妻子林枫晚。

    林枫晚虽然仍是男子装束,但一头秀发放了下来,显得清丽难言,柔声道:“你做噩梦了吗?”

    秦虎点点头,说道:“阿晚,你来啦,你在这里真好,真好。”

    林枫晚掏出帕子,轻轻替他拭去额头的汗水,说道:“我不来,谁能救你的小命呀?”

    秦虎支撑着坐起,说道:“前段时间,我就常常想,这次恐怕再也见不到你啦,每一日,我不住地安抚手下的兵士,其实我心里,说不出的害怕。”

    林枫晚一双妙目盯着他,慢慢道:“我也怕见不到你,所以我来了。不管隔得多远,不管有多少北莽人拦住去路。”

    秦虎将妻子拥在怀中,两人紧紧搂抱,轻轻亲吻,柔情无限。

    秦虎道:“我睡了多久了?”

    林枫晚闭上双目,倾听他强有力的心跳,说道:“好几个时辰啦,现在已经天黑,你的手下担心得很,不断过来探视,好像怕你醒不过来似的。”

    秦虎搂着妻子火热的身躯,色心顿起,忍不住动手动脚。

    林枫晚挣扎开来,白了他一眼,说道:“别胡闹,他们都在外面厅堂等着呢!”

    秦虎搔搔头,说道:“都来了啊?嘿嘿,我们出去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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