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秀姑!
耳边好像有人在轻轻召唤。
谁在叫我?听声音好像是阿爹阿娘。秀姑挽起裙角,跌跌撞撞向前奔跑,眼见前面有两个熟悉无比的身影站着,面容亲切而慈祥,那是自己的爹娘啊,梦中不知忆起多少回,半夜不知泪湿多少次。
阿娘的身畔,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那是弟弟,扎着一根朝天辫,额头圆乎乎的,小手白嫩嫩的,笑着朝她招手。
等等我,等等我,女儿来了。
一团浓雾掩来,什么都看不清。秀姑心急如焚,用手四处拨拉,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她在浓雾里穿行多时,忽然身边伸过来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柔荑。
秀姑一惊,却看到一张和暖的笑容。啊,秦虎来了。
秦虎温和说道:“秀姑,你在找什么?”
秀姑道:“找我阿爹阿娘,他们不见了,我弟弟也不见了。”
秦虎道:“他们走的太远啦,咱们赶不上。莫怕莫怕,有我陪在你身边,一定保你平平安安。”
他的大手既暖和又有力。
秀姑心中慢慢安定下来。浓雾一点一点消散,秀姑张眼远望,四周一片空茫茫,手里骤然一空,秦虎已不知去向。她心中大急,正要叫唤,一团火光暖烘烘的出现,柴火在灶里噼啪作响,她发觉自己处身小酒馆的厨房中,刚才不过打了个盹,云里雾里,短短的南柯一梦罢了。
秀姑想起秦虎往日对待自己的美好,心中充满甜蜜与温馨。她一边拨弄着柴火,一边用一根小木枝在地上写写划划。
他好久不曾过来,一直在外面忙着筹款、筹粮、赈灾的事情。
今年江南、两浙大旱,粮食歉收,朝廷的军粮催促又急,想必他也有心无力,分身乏术吧?
外面有人喊道:“老板娘!上酒!”
天气渐冷,晚上客人不多,外间只得两桌。一桌坐了两个粗豪汉子,饮得性起,不加菜,只上酒,醉醺醺的拉拉扯扯不停。秀姑温了一壶酒,切了一碟青瓜片送去。
另外一桌只得一人,倚着窗,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品尝。
那人身形瘦削,面目冷峻,端杯的手极其稳定,仿佛身边就算天摇地震,他也不会撼动半分。
那人的左手手臂,隐隐露出一截纹身,似青龙盘绕。
天朝盛行纹身,市井间的闲汉、无赖、泼皮纹身的极多,秀姑早就司空见惯。
过了一会,饮醉的两人口齿不清,互相搀扶着离去,酒馆里剩下单独一个客人。
秀姑上前,柔声道:“这位客官,天色已晚,本店打算打烊了,有兴致的,不如改日再来吧。”
那人点点头,说道:“此间酒水极好,我打一壶带走。”
秀姑打了一壶酒,那人往桌上扔了一块碎银,忽然抬头一笑:“良夜寂寂,小娘子不如随我走一趟可好?”
秀姑一愣,那人出指如风,戳中秀姑腰间要穴,秀姑顿时软软瘫倒。
那人一手提了酒壶,一手将秀姑扛到肩上,掏出一封信笺,往桌面上一放,然后大踏步出门而去。
秀姑晕晕沉沉,恍惚间觉得走了好长一段路,然后自己被放到车上,外面那人吆喝一声,鞭子一甩,赶车便行。
晃晃悠悠,车辆走了一阵,有人喝道:“且住!车上何物,要往哪里去?”
外面那人陪笑道:“官爷你好,车里是我的浑家,害了寒病,昏迷着。听说城外有个老郎中,手段不凡,这不,连夜赶车过去瞧瞧。”
盘查的官兵掀了车帘子,往内张望,笑道:“果然不假,总算你是个心痛婆娘的,别耽误了,快走快走。”
那人赶着车,匆匆离了城,不多时车辆停下。那人将秀姑扛下车,进了一间屋子,上了二楼,放在床上,然后自行离去。
等秀姑悠悠醒来,发觉自己手脚被绳索紧紧缚住,口里塞了一团布条,挣扎不得,吭声不得。
那瘦削的汉子听得动静,走进房来,缓缓说道:“我可以拿出你嘴里的布条,解开你的手脚,不过你不要声张。你若是喊一声,休怪我辣手无情。听明白了,就点点头罢。”
秀姑点点头。
那人过来给她松了绑,取出嘴里的物事。秀姑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脚,低眉顺眼说道:“这位爷,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挟持我到这里,到底意欲何为?”
那人冷冷道:“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咱们萍水相逢,互不相干,在下奉命行事,得罪莫怪。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他眼里的戾气,说话的腔调,秀姑晓得,此人言出必行。说道:“你不来伤害我,我不会叫喊,也不会逃走的。”
那人道:“你不必惊惶,这里是我包下的一间小客栈,遣走了所有伙计,四周清净,无人上门骚扰。小娘子在此将就几日,待我收到赎金,便会放你回家。”
秀姑微微一惊:这么说来,那人仅仅是绑票勒索,为了求财而已?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既不是官宦小姐,也不是富家千金,只是一个经营小酒馆的普通民女罢了,那人犯不着大动干戈,绑架自己,再说,一个寻常百姓,能值几个银子?背后可能另有玄机。
她按下心中杂念,默不作声。
那人不再言语,就守在房间门口,一口口慢慢喝酒。
秀姑打量四周,眼前是一间再平常不过的客房,窗户紧闭,用布帘遮蔽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外面的景物,不知身在何处。
幸好她素来好静,独自呆在房内无所事事,倒也不觉得无聊。
过了好久,秀姑道:“我饿了,能不能弄点吃的?”
那人扔过来一个包裹,说道:“有干粮。”
秀姑微笑:“这里是客栈?脚店?应该有厨房,我可以去张罗点小菜,大哥您吃不吃?”
那人想了想,说道:“好。”
秀姑下楼,找到厨房,里面锅碗瓢盘刀铲一应俱全,还备了不少肉菜面点。秀姑快手快脚煮了两碗面,又将肉片切薄,用菜油将两面煎熟了,撒了一点花椒,放在热气腾腾的面汤上。
那人从头至尾旁边观看,不发一言。
两人一起坐在桌边吃面,那人吃了几口,忍不住赞道:“好手艺,老子这辈子吃了几千碗面,都不及这一碗香甜。”
吃完面,秀姑习惯地收拾碗筷,刷洗锅盘,里里外外忙乎一通。
那人也不干涉,抱着手看着。
眼前这个女子格外温顺听话,又不会丝毫武功,所以那人一点都不担心。
何况,如果对方真要呼喊求救什么的,他有把握在一眨眼间扭断她的脖子。
扭断这个娇柔的脖子,会不会很好玩,很有快感?
那人一边想象,一边将手指的关节捏得格格作响。
然后,那人道:“我要出去办点急事。”不由分说,点了秀姑的晕厥穴,塞好她的嘴巴,重新捆住手脚,放到床上,转身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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