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珏和潘宇一前一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到达。
“一会我起坛作法,把灵唤出来,你们记住几点:不要背对灵体;万一她到了背后,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猛回头;若是感到全身阴冷,努力回忆些气愤的事,让自己愤怒起来。”
焦海叮嘱了几句,目光在裴珏和潘宇身上来回。
毕竟,这二人只是凡人。
这些原理方末是知道的。
鬼怪和大型猫科猛兽一样,都喜欢从背后袭击人。
而活人身上,天生便有三把阳火,分别在头上、左右两肩,若猛回头,阳火熄灭,鬼怪便能轻易伤人。
至于愤怒,可以重燃暂时熄灭的阳火,可以让阳火旺盛,从而在鬼怪爪牙下增强自保能力。
但若鬼怪凶猛,即便做到了这些,也是徒劳无功。
所以除此以外,焦海还给了三人折成了三角的符箓,让他们放在心口的位置。
时间差不多,四人进了潘宅。
就在门关上的一刹,天际最后一抹光消逝了。
夜色,开始支配浛水郡。
片刻的时间,潘宅范围内的温度骤然降低,仿佛回到了冬末春初。
“莫慌,只是轻微的阴气,伤不了人。”焦海出声镇场。
方末和裴珏从屋内搬出了一张长桌。
而后,焦海在上面铺了张写满符文的黄色长布,摆上了香炉、木剑、青铜铃。
他摇响了铜令,抓起木剑挥舞,接着撒了一把符纸。
木剑穿刺,将飘落的符纸串了起来,凭空自燃,凑近香炉,把上面的香点了。
“听吾号令,疾!”
一道冷光从木剑上飞出,绕着香两圈,卷上了袅袅烟雾,冲进了杂物房内。
霎时间,阴冷透骨的气息从杂物房冲出,将木门拍成碎屑。
潘宇吓了一跳,赶忙骂起了脏话,想借此引发心中的愤怒。
可这并没有什么作用,他很快就坚持不住,连话都说不出来。
若不是裴珏死死拽住,他恐怕要转身就跑。
这时候,焦海给他的护身符起了作用,如同小火炉般发着热,驱散了汹涌而来的阴气。
方末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他能判断出来,这鬼怪的怨气颇重,若真要害人,就是练气期五层的修士,也要瞬间毙命。
现在的这些异象,不过是鬼怪出场自带的效果,并非有意为之。
见此情形,焦海双指夹起一张符箓,以法力燃烧,手腕一抖将之甩进了铜铃内。
待符燃烧殆尽,他将铜铃的口对准了杂物房。
一道光照向了那个方向。
而后,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从虚转实。
“是、是她!就是她!”潘宇大喊。
白衣女子的神情呆滞,但看到潘宇,便被吸引着靠近。
潘宇双腿一软,牙齿在打架:“你不要过来啊!”
可白衣女子依旧本能地朝他飘去。
与此同时,焦海给他的护身符噗地一声,化作了灰烬。
只是身上自带的阴气,就能毁了护身符。
方末见状,悄然后退了两步,在三人的视野盲区,看向自己的肩膀,使了个眼色。
他已经确定,白衣女子神智出于混沌的状态,根本无法与之交流。
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必须先唤醒她的记忆。
一直隐藏自己身形的青兔会意,立即施展幻术,罩向了前进中的白衣女子。
幻术可不仅仅能对活物使用,鬼怪妖魔照样可以是使用目标。
白衣女子的记忆瞬间复苏,在幻术中,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我的幻术分好几种,这一种,是以目标的记忆为基础展开的,不受我的控制。现在,我把她看到的,用幻术共享给你。”青兔的声音传来。
而后,方末看到了白衣女子所经历的一切。
她的过去,和牛乙所说的并不完全一致。
白衣女子,也就是徐怜,在被父亲禁足于家中后,不吃不喝,无声反抗。
徐父硬的不成,改变了策略,欺骗徐怜说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但两人得接受一个考验。
所谓的考验,是二人不见面三年,若三年过去,两人此情仍不变,他也就许了这门亲事。
徐怜答应了,自此按父亲的要求足不出户,还一针一线地亲手做着嫁衣,期盼三年一到,和潘皖成婚。
可才过了两年,徐父便告诉她一个惊天噩耗。
潘皖和其他女子成亲了。
徐怜本不相信,于是徐父让人带着她悄悄到潘宅,看到了成亲的场景。
徐父深知她的性子。
果然,徐怜并没有闹,只是默不作声地回了家。
可徐父没想到的是,徐怜竟然选择了自尽。
死后,她心中的怨气不散,便成了鬼怪,徘徊在人间。
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伤人,于是借匣钵为载体,将自己封印在潘家的杂物房内。
既然生不能为潘家人,那死便做潘家的鬼。
时隔多年,长久的封印让徐怜迷失了神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没想到,潘宇一时心血来潮清理杂物房,将匣钵取出时,惊醒了迷失神智的徐怜。
虽然忘记了过去,但徐怜依稀觉得潘宇很熟悉,于是多次在夜间找上后者。
说起来很长,但弹指之间,方末已经将这幻境看完。
意识回到现实中,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焦海要施法击退徐怜。
“等等!”方末喊了声。
焦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向方末。
方末没有解释,只是看向徐怜,道:“他不是潘皖,他是潘皖的孙子潘宇!你所期盼的那人,当年听说你自尽后,心灰意冷下成了亲,后来郁郁而终。”
他不能直说自己知道一切,只能用话诱导徐怜。
果然,徐怜已经恢复了意识。
“不对,不是这样的!”
“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方末问。
徐怜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她不明白的是,为何潘皖坚持不了三年娶了别人,却又在不久后郁郁而终。
潘宇听完徐怜的视角下的故事,已经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此时,他没有了一开始的害怕,道:“这一切,是你父亲设下的局,他成功拆散了你们,可没想到,你们都因此早逝。”
说罢,潘宇讲述了从牛乙口中得知的另一个视角的故事。
徐怜这才明白,原来当年她和潘皖都被父亲欺骗,导致后来的悲剧。
她后悔当初见到潘皖成亲,自己为什么没有冲上前去要个说法。
可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眼前的人很像潘皖,可毕竟不是他。
怨气已化解,徐怜的灵体开始渐渐消散。
“那个……”潘皖忽然喊了句,“那个匣钵,有什么特别吗?”
在彻底消散之前,徐怜想起了当年的美好回忆,情不自禁地笑了:“那个啊……初遇时,我撞坏了他一个匣钵,便买了个新的赔他。我们,是从那个匣钵开始的。”
徐怜消失在四人面前。
潘宅的温度,渐渐回到了正常。
方末不胜唏嘘,同时也感到可惜。
鬼怪果然无法触发《山海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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