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拔高的声音惹得在屋子里休息的郑知青,不顾身体难受,套上鞋子就往外跑。

    “怎么了池知青?你是遇上老鼠,还是遇上蛇了?”

    等她风风火火赶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就见池芸儿瑟瑟发抖地缩在厨房里,而门口杵着个黑影,连她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她从黄知青标识性的眼镜上,辨别出他的身份。

    见人浑身是水地站在厨房门口,郑知青禁不住颤颤巍巍小声地问道:“是黄知青吗?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平时咋咋呼呼地,没什么心机,所有心思都写在了脸上,经常被人当枪头使。

    这会儿她也觉察出来不对劲了。

    黄知青迟钝地摘下眼镜,用同样湿濡的衣角擦拭一番,重新戴上,低头看看身上沾满了锅底灰,再抬头阴郁地撇了池芸儿一眼。

    他让开厨房门口,淡淡地说:“我刚才睡过头了,想来厨房洗把脸,没想到里面有人。我估计着被池知青当成坏人了。”

    郑知青长长松口气,拍着胸口笑着对池芸儿说:

    “池知青,都是误会,你洗完澡了吗?洗完了抓紧出来,让黄知青冲洗下,别耽搁他上工。”

    知青点所有人都知道黄知青是工分狂魔,耽搁他挣工分,那就是要他的命。

    池芸儿点点头,麻利地涮好盆子,端着脏衣服走出来。

    她看向冲自己傻笑的郑知青,抿下唇也轻笑着低声问:“郑知青身体不舒服?”

    后者立马蔫蔫地点点头,“我来那个了,实在撑不住劲,索性请假歇一晚上。”

    “对了,池知青你还有红糖吗?我上次喝完忘了补上了。你看我下次买了还你,还是用饼干抵上?”

    郑知青家里条件也还算不错,每个月都能收到父母邮寄的钱票,隔三岔五也能收到不大不小的包裹,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池芸儿余光瞥见回屋拿换洗衣服的黄知青,又看着难受地将脸皱在一起,模样还算清秀的郑知青。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随着知青一批批下乡,却很少有回去的,众人心里的希冀越发暗淡,一年又一年地盼啊盼,渐渐地,有些人撑不住了,开始与当地人结婚,或者知青之间搭伙过日子。

    若是没有刚才那回事,黄知青和郑知青在两个月后,跟江子实与卞玉敏一同举行婚礼,又在明年早产下一个女儿,并不会让人多想什么。

    池芸儿五官灵敏,很清楚黄知青刚才在门外站了很大一会儿,甚至其在脑海中不知道想什么,呼吸格外粗重!

    如果黄知青不是有所图谋,他会在双抢挣工分的档口,犯睡过头的低级错误吗?只能说留在知青点,他能得到大于工分的好处。

    而这个好处,上一世是郑知青,这一世他转向了自己这只肥羊?

    池芸儿点点头,“有,以华哥哥昨天还给我捎了一袋呢,我没有拆封。你先拿去喝着,回头买了再去农场还给我。”

    郑知青一愣,傻傻地问:“池知青,你不怕我赖账吗?”

    “这有什么?”池芸儿笑着领着她往屋里走,“就冲刚才郑知青毫不犹豫冲出来的架势,我就是给你一袋红糖,也没什么。”

    “如果你真贪我一袋红糖,看似你占了我便宜,实际上我又何尝没看清你的为人处事?花钱买教训,我觉得很值得。”

    郑知青也乐了,“池知青,我如果说刚才我跑出来,只是为了看你的热闹呢?”

    池芸儿耸耸肩,“是又如何?难道我真遇上了蛇,你会只看热闹,不伸出友爱之手?”

    郑知青笑着点头,“确实,有时候热闹也不是那么容易看的。”

    进了屋,池芸儿没有避讳她,直接从满当当的橱柜里拿出一包红糖。

    郑知青大大方方地说了声谢,然后她迟疑地压低声音,“池知青,以后你洗澡的时候,还是趁大家伙都在的时候吧。”

    “虽然吧,我觉得黄知青不应该是那种人,可谁让你长得太好看,就是我一个女人对你一身细皮嫩肉都喜爱得紧。”

    “万一他脑袋发胀,做出什么让你后悔的事情来,到时候就晚了。”

    “唉,以前是我想差了。你有江知青鞍前马后地伺候,我还以为你特别难相处呢。没想到私底下,你这么好玩。”

    池芸儿眉眼弯弯。

    她这种笑容,给人一种乖巧软萌的感觉,杀伤力百分之二百。

    “我也没想到跟炮仗般的郑知青,有颗侠义心肠。”

    郑知青连连摆手,“您可别抬举我。什么侠义心肠,我爸妈说我是憨憨,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那种。”

    “有些事情我脑袋还没想清楚,就已经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以前我挺看不惯你的,觉得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你与我们唯一的差别,就是有对疼你宠爱你的父母,还有个对你掏心窝子的竹马。我们苦哈哈地下地干活,你在院子里风花雪月,谁看了心里好受?”

    池芸儿耸耸肩,叹口气道:“没办法呀,我有心无力,只能让你们化悲愤为力量,默默为你们加油。”

    郑知青瞅了她好一会儿,小声地问:

    “池知青,你真没推卞同志?”

    池芸儿挑眉:“我说没有,你信?不怕我骗你?”

    郑知青摆摆手笑道:“这有啥的?那些谣言有几句是真得?当时不是说没人看见吗?”

    “就是江知青也都说站的角度不对,只看到你伸手,也不清楚你是要推人,还是想要拉人。”

    “结果传来传去,变成了你吃醋将小卞同志给推下桥。”

    “我就纳闷了,咱们小池知青长得好,又跟江知青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还怕一个长得勉强过眼的村姑吗?”

    “有谁手里拿着白面馍馍,还想吃地瓜窝窝?更何况江知青对你殷勤的劲,那可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哪怕你推了她,肯定也是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刺激你呢!”

    “这里毗邻大河,孩子们不管男女,夏天里都去河里游泳。那桥下的水不深,都能看到青石,桥也不高,推下去又怎样?”

    “村长家大惊小怪,不就是想要空手套个城里女婿?反倒是连累池知青成了冤大头坏了名声。”

    这郑知青打开话匣子,就开始说个不停了:

    “晚上我们女的躺在床上也说来着。那谣言压根立不住脚,刚开始大家伙可能想要瞧热闹,恨不得事情越大越好。”

    “但是谁也不是傻子,热闹瞧瞧就行,谣言稍微琢磨下,也能辨别点真伪……”

    池芸儿笑着给俩人冲泡了两杯浓郁的麦乳精,推到郑知青跟前一杯。

    郑知青嘿嘿端起来,也没客套不顾烫意抿了口,“舒坦!”

    “其实吧,我觉得你跟江知青没成也挺好的。大家都说江知青好,池知青配不上。可是我觉得恰恰相反,江知青是在巴结你呢。”

    “这样不对等的感情能维系多长?古代不也有啥陈世美?”

    “江知青就是咱们现实版的陈世美,为了前途,抛弃旧人!池知青,你别为了个不值当的人伤心难过。说不定有更好的男人,等着你呢!”

    池芸儿诧异地挑眉,“郑知青说得好有道理呀。”

    “嘿嘿是吧?我是性格冲动了些,往往行动在脑袋前,又不是真傻。我妈让我睡觉前将每天发生的事情细细琢磨下,日积月累也能琢磨出点东西来,”郑知青陶醉地一小口一小口品着麦乳精。

    这可是好东西,普通人家除非给上司送礼,谁家舍得买麦乳精?

    红糖就是她家顶配了。

    越喝着,郑知青越觉得池知青是个好姑娘,大家全被池知青拒人千里之外的表象给欺骗了。

    这么漂亮娇软的小姑娘,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俩人说了会话,大多数都是郑知青在说,在池芸儿晶亮带笑的眸子里,得到了鼓励,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恨不能对池芸儿掏心掏肺,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全部倾倒出来,听到院子里知青们回来的声音,还意犹未尽呢。

    “唉,我真是浪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小池知青明天就要走了吗?”

    池芸儿点点头,“是啊,子实哥说让我明天就去报道。”

    郑知青挎着肩膀,但她还是叮嘱了池芸儿几句,就像是她离家的时候,父母对她说得话般,真是处处都操心上了。

    池芸儿忍不住抿唇笑,其实在一定程度上郑知青跟以前的她挺像的,一旦被其划为自己人,就恨不能掏心掏肺对其好。

    “等我去了农场,郑知青有空也能去寻我玩。”

    郑知青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答应。

    农场耶,那可是知青里拔尖的一群人才能去的地方,大家见证了其从一片荒野,变成今日遍是麦田、稻田、果林,是创造奇迹的地方。

    大家对农场好奇又崇拜,能正大光明进去参观一番,谁不乐意?

    郑知青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拎着沉甸甸的红糖,越发觉得池芸儿的好。

    想了很久,她在大家伙洗漱完快睡觉的时候,走到男知青屋门口,将江子实喊出来,小声地将厨房门口发生的事情给说了。

    “江知青,你对池知青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不过呢,现在你抛弃旧人迎娶新人,就一点都不管池知青了?”

    “池知青明天都要离开了,最后一班岗你都站不好!”

    江子实紧抿着唇瓣,握紧拳头气呼呼地寻黄知青算账。

    要是长点脑子、想要大事化小的女同志,都该拉住他,让他多注意着点。

    毕竟池芸儿离开后,她与黄知青就没什么交集了,女同志们私底下警醒点,没必要将事情拿到明面上来,闹得大家伙面上都不好看。

    但是呢,他江子实得拿出态度来,毕竟与卞玉敏的这段婚姻里他是被迫的,不能跟池芸儿继续走下去,但也要在婚前继续护犊子吧?

    可是郑知青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丝毫没有拉架的模样,腿迈得比他还欢实。

    江子实硬着头皮走到隔壁,黑着脸喊道:

    “黄知青出来,我有话问你!”

    黄知青身形一顿,托托眼镜框,走了出来。

    他还没反应呢,就被江子实冲着脸狠狠地打了过来,颧骨闷疼得紧,牙齿磕到腮帮上,口腔顿时充斥着浓郁的铁锈味。

    他摸了下溢出来的血丝,也气得紧,阴冷地看了眼郑知青,摘下眼镜往窗台一放,冲着江子实而去,“疯子!”

    俩人下一刻就扭打在一起。

    他们内心都有郁结,正愁没地发泄呢,这会儿拳头上的力气丝毫没保留地往对方身上砸去。

    一年的劳作让他们练就出一身蛮力,拳头可劲锤下去,能疼的人呲牙咧嘴。

    郑知青刚才被黄知青那眼神看得一哆嗦,脑海中浮现的是隐匿在草丛里的毒蛇,平时不吭不响,一旦扑上来能将人毒死!

    她是脑袋转得慢,但她不傻,明白自己将人彻底得罪死了。

    郑知青装作自己被吓到了,一点声响也不发。

    江子实和黄知青互相发泄怒火。

    他们都是不会骂人打架的,互殴起来那是认真地打,你来我往、拳头各个向肉向骨向脸皮,这种闷闷的声音,在屋里两三个知青大嗓门说话中,显得格外无声无息。

    等有人出来上茅厕的时候,俩人都当沙包扛了三四分钟了,已经达到鼻青脸肿猪头的标准了。

    大家伙连忙将人拉开:“你们这是做什么?”

    池芸儿也听到声音,披着衣服走出来。

    江子实远远地就快步走到她跟前,低声问道:“我刚听郑知青说了,你没事吧?”

    池芸儿后退一步,嗤笑声,“与您比起来,他是小巫见大巫。”

    “你,”江子实捂着开裂的伤口。

    他本来就受伤了,耗费了好久才止住血,刚才被黄知青给锤中,那阴险玩意听到他声音的不对劲,就专门冲着他胸口锤,哪怕他护着,又被锤了三四下!

    俩人打得时间短,可他们下手狠。打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只有滔天愤怒指使着拳脚,这会儿停下来,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他咬着牙用俩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池芸儿,你就这么缺男人吗?勾搭了我,却吊着不将身子给我,想要便宜谁?我哥、黄知青,还是哪个乡下汉子?”

    “我娶卞玉敏只是权宜之计,我心里一直都是你。你看看,没有我护着你,你这身细皮嫩肉差点连一个晚上都护不住。”

    “你只要跟了我,以前的日子怎样舒坦,往后一样不会有变化。”

    池芸儿呸了他一声,“江子实,你别来恶心我。以前我真是眼瞎了,怎么看上你这么个狗东西!”

    江子实冷笑,“好,池芸儿你最好倔到底,我倒是瞧瞧你能撑多久。”

    说完他冷着脸走回来,“黄知青,我为什么打你,你心知肚明。都是一个院子里的同志,我希望你收起你那龌龊心思,否则下一次,我绝对让你将局子蹲穿!”

    黄知青摸着脸上的淤青,阴冷地从郑知青、江子实身上划过,落在了走过来的池芸儿身上。

    他背着众人嘴角勾笑,随即茫然地问道:“江知青,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江子实磨磨牙,“你非得让我将话挑明白,让大家伙都看你笑话?”

    “看谁的笑话?”黄知青无辜地笑笑,“江知青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我,果然还没当村长家的女婿呢,已经有靠山,可以在知青点随便谴责别人吗?”

    江子实被气得握紧拳头。他做这么多事情,不就是想要跟大家伙维系好关系,不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拖自己的后退吗?

    结果黄知青一句话,就将他摆在了知青点对面了。

    他看了眼池芸儿,眸子里划过抹可惜,咬牙道:“池芸儿在厨房洗澡,你站在门外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郑知青及时赶到,你想做什么?”

    大家伙都震惊地扭头看向黄知青,一副没想到他是这种人的神情。

    黄知青微眯下眼睛,轻轻叹口气,“好吧,我对池知青负责!”

    众人一愣,就连江子实都没想到他会如此说。

    池芸儿淡淡地看向黄知青,明白这个人想要效仿江子实,利用舆论的力量将自己和他凑成一对,然后正大光明享受来自岳家的物质和人脉支持。

    “为什么负责?你不过是站在厨房门外太久,吓到了我,有占我便宜的意图,却没来的及实施罢了。”

    黄知青欲言又止,继续叹口气,“池知青,对不起我不是无意冒犯你的。虽然你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而且,你觉得你未来的丈夫真不介意,不介意你被其他男人看去?”

    江子实怒道:“黄英卫,你什么意思?”

    池芸儿紧握背后的手,静静地看向黄知青。

    后者仍旧一副平日里老实憨厚的模样,“我睡迷糊了,爬起床来见你们都走了,就赶紧去厨房舀水洗把脸,哪里想到池知青没有内锁门,我推开就……”

    没说完的话,让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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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文作精女配她不作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N度茶弥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七零年代绿茶知青(15),年代文作精女配她不作了,笔趣阁并收藏年代文作精女配她不作了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