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追溯回建安三年(公元198年)。

    汉末飞将吕布因有勇无谋、刚愎自用,不但失去掌控天下大势的有利时机,更与刘备等昔日盟友反目成仇。曹操起兵攻打徐州后,在前战频频失利的情况下,吕布选择据守下邳这座易守难攻的城池,只守不攻;因双方兵力悬殊,虽受到曹军的多次挑衅和进攻,仍下令固守城池,拒不交战。

    城外二十里处,曹营。曹操正与谋士郭嘉商议破城之策。

    曹操此刻心急如焚,因将士连日作战,疲惫不堪,却久攻不下城池,军中怨声连天,粮草亦已告急。迫于形势,他决定暂且退兵,日后再作打算。

    郭嘉劝道:“若现在退兵,岂不功亏一篑?将士们多日来的辛劳与牺牲将付之东流,主公于心何忍?难道忘了项羽乌江自刎之事?自古有勇无谋者,皆不能成大事也。吕布野心勃勃,但见利忘义、朝秦暮楚,前杀丁原、后诛董卓,更得罪各路诸侯,身边鲜有真心辅佐之人,难成大业;虽骁勇善战,但光凭匹夫之勇,难以撼动历史洪流。如今彼已是强弩之末,却仍能死守一城至今,无非是听取了陈宫的计策,负隅顽抗,意图耗尽我军粮草,逼我军不战而退。”

    曹操眉头紧蹙,说:“三姓家奴(指吕布)的匹夫之计,老夫又何尝不知!陈宫也是个东摇西摆之人,此二人凑在一起,真可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看来之前派人送去的劝降书,对方并不为所动。”

    “不,卑职认为,吕布已然心动,乃陈宫劝其不要归降。”郭嘉分析,“吕布目前正处于生死悬崖边上,也只能依靠陈宫了。陈宫足智多谋,但遇事机变不足,擅长久守。如今已变成持久战,对我军相当不利,必须及早解决!”

    “奉孝(郭嘉的字)有何妙计?”曹操捋须问。

    “下邳地势低,南边是淮水,更有泗水穿城而过,易生水灾。卑职建议,急令士兵在城外暗挖壕沟、开沟凿渠,引水灌城,敌军必不攻自破。”郭嘉献计。

    “此计甚好。难道对方不曾想过,我们会出这一招吗?”曹操担心被对方将计就计。

    “确曾想过。卑职暗中派人去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敌军每逢深夜,便会派人到江边巡逻,以防我军开渠引流;但近几天却无人巡逻,想必已经松懈。卑职早已想到水攻一计,这段时间故意按兵不动,意在令其松懈;如今看来,时机已成熟。卑职正派人去实地查勘,寻找最合适的施工点,以便秘密行动。”郭嘉轻摇羽扇,成竹在胸。

    曹操表情复杂,说:“其实老夫早有此意,只是踌躇不定,毕竟此举会害死城中大量百姓。几年前,老夫曾犯下徐州屠城的恶行,数万冤魂仍聚集于此,每每想起,便寝食难安、夜不能寐;陈宫等人亦因此背叛老夫。像这种泯灭人性的罪行,若非迫不得已,老夫决不可再犯。奉孝可有两全之策?”

    “卑职也考虑过提前派人入城通知百姓撤离,可时间来不及了;况且此举必然会引起吕布警觉,搞不好会趁乱逃离此地。吕布乃乱世之猛虎,一旦腹中饥渴,谁都可以咬。放虎归山并非明智之举。在此乱世,主公切勿太讲妇人之仁,宜当机立断,速战速决!”郭嘉坚持己见。

    “……既然如此,就按奉孝的意思去执行吧。”曹操在军中缺粮的情况下,也只能同意了。

    “另外,卑职建议,派出一名白虎队的刺客,前往刺杀吕布。”郭嘉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派出刺客?既然要水淹全城,还要派刺客,岂不多此一举?”曹操不解其意。

    “不,刺杀只是个幌子。吕布武功高强,以一敌百,就算是白虎队的高手,也未必能取其性命。卑职真正的意图,是蔡文姬。”郭嘉神秘兮兮地说。

    “奉孝的意思,是让刺客去打探文姬的消息?”曹操恍然大悟。

    “正是。蔡中郎(蔡邕)是我的半个老师,对我关照备至;如今其女落入匈奴人之手,卑职正想借此机会,打探出她的消息,再去营救,也算是对其父在天之灵的一个交代。卑职担心,若此战灭了吕布,就再无人知道文姬的下落。吕布有可能是唯一知道此事的汉人。”郭嘉道出真实想法。

    “何以见得是唯一?”曹操眼角一眯。

    “根据之前的战事来推断一二。匈奴人曾多次协助吕布对抗我军,因此我猜吕布一定知道文姬的下落。即使不是唯一,也是为数不多的汉人之一。主公不妨一试,看看是否属实。”郭嘉分析并提议。

    “真没想到,奉孝不仅多谋善断,而且重情重义哪!好吧,既然如此,就请奉孝全权做主吧。只要能铲除吕布并救出文姬,一切要求我都答应!”曹操当即拍板。

    郭嘉谢过曹操,当即前往白虎队的营帐,向其首领天风转达刚才与曹操商议的结果。

    “曹司空(曹操当时在朝中的官职)之意,是让我方派出一名刺客,潜入城中刺杀吕布?”天风觉得奇怪,这不像曹操的风格。

    “其实,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郭嘉将真实想法告诉他。

    “战况紧急之际,郭大人竟然还能想到蔡文姬这一介女流之辈?”天风眯缝着眼睛看对方。

    “让将军见笑了。身为军中祭酒,本官只想为先师尽一份心意,也为曹公了却一桩心事。此乃额外任务,还望天风将军多多支持。”郭嘉躬身行礼。

    “郭大人客气了,分内之事,何必多礼。”天风见对方态度谦卑,也不好推脱,便挑选了一名高手,“武天虎,就由你去执行这项任务吧。”

    “刺杀吕布?”武天虎有所不解,“这不等于虎口拔牙吗?况且,不是说打算放水淹城吗?何必……”

    “郭大人刚才也说了,刺杀成功与否,并非关键;最重要的,是查出蔡文姬的下落。吕布与胡人交往密切,肯定知道一些消息。”天风提醒他。

    “首领难道忘了,之前在彭城与吕布交手,被伤了手臂吗?此人武力不简单,可比当年西楚霸王。”武天虎心有所惧。

    “君何出此言?上次我只是失手,被其所伤。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曹军中的精锐部队——白虎队中的大将!而且,我再重申一遍,刺杀并非主要任务,你的首要任务是查出蔡文姬的下落!”天风训斥道。

    “…是,首领!在下一定不负所托!”武天虎诚惶诚恐地接下了任务。

    之后,武天虎利用轻功乘夜潜入城中,根据地图指示,潜入了吕布的府邸,藏身于暗处,正好看见吕布与谋士陈宫、中郎将高顺和骑都尉张辽在密议。

    为免打草惊蛇,武天虎暂不现身,潜伏在附近,侧耳偷听。

    吕布:“公台(陈宫的字)之意,是让我以虚掩实、暗度陈仓,偷袭许都?”

    陈宫:“正是。曹军压境,曹操必然无暇顾及后方。趁献帝尚年少,无力掌权,如今正是篡夺皇位的最佳时机。温侯切勿错失良机。”

    吕布:“可是,我受汉室恩典,方能在汉土之上拥有一席之地,又怎可逆天而行,犯欺君之罪?我可不想人人得而诛之。”

    陈宫:“温侯忘了当年董太师废少帝、立献帝之事?忘了李郭之乱?汉室早已江山飘摇、危在旦夕,何必愚忠?献帝迁都未久,朝中群臣首鼠两端、飘忽不定,若趁此时攻入皇城,不愁大事不成。”

    吕布眉头一紧:“公台又忘记了,我说过,以后别再提我义父之事!”

    陈宫:“一时失言,无心之过,望温侯恕罪!”

    高顺:“公台可别误导了温侯啊!袭取许都,那可是在天子脚下和诸侯眼里犯下弥天大罪啊!”

    陈宫:“高将军此言差矣!自古以来,改朝换代无不是起兵反朝或篡位弑君的结果。本官只是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予温侯最中肯的建议而已。”

    高顺:“如今我军兵微将寡,连自保都难,又何来袭都之理?”

    吕布:“公台的建议我暂且不置可否。就目前而言,兵临城下,我军固守已有数日,曹操仍不肯退兵,该如何突围?”

    陈宫:“对方不退兵,证明还有粮草;待粮草用尽,不愁其不退。据我推断,曹军粮草不出七日必殆尽。我下令封城,就是为了防止曹军伪装成百姓入城买粮。待敌军退后,可集合全城兵马,大举进攻许都。曹军兵马俱疲,必来不及回防。如今唯一的忧患在于,郭嘉必然会向曹操献计,水淹下邳。”

    吕布:“过去这么多天了,对方仍未见任何动静,是否已放弃?”

    陈宫:“这就是兵法中的‘诡道’了。郭嘉欲待我军松懈后再出其不意,以为我不知吗?我只是故意选在他们粮草将尽时把巡兵撤走,让其误以为我军已松懈。我料他们这两天就开始行动了。”

    吕布:“公台意思是,趁他们来开挖沟渠时,实施偷袭?”

    陈宫:“正是。为避免引起我军注意,对方必会乘夜出动,且不敢点亮火把。我方预先在附近设下伏兵,趁敌军视线不佳、破土开挖之际,狠狠挫其一把。”

    吕布:“曹军顶多出动一些工兵,就算把他们全灭了,也撼动不了其主力军,意义何在?”

    陈宫:“不,歼灭这支工兵后,我军便可冒充曹军混入敌方阵地,焚其粮草。”

    吕布眼前一亮:“欲擒故纵,此不失为一妙计也!”

    高顺表示反对:“不妥。郭嘉诡计多端,绝不会轻易上当。不如让我率领‘陷阵营’出城偷袭对方营寨,攻其不备,虽寡亦胜。”

    陈宫:“万万不可,对方必有准备,偷袭断无成功之可能。曹操想必已坐立不安,短期内必会有所动作;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吕布颔首认同,说:“公台之言正合我意。袭取许都之事,待退敌之后再从长计议。目前尚有一事,我想请教几位的意见。”

    “主公请讲。”三人齐说。

    “两天前,我收到呼厨泉单于(匈奴部落首领的称号)的密函,他请求我做两件事:一,为他打听失散多年的侄儿刘豹的消息;二,把蔡琰(蔡文姬)接回来,为其寻找新的安居之所。这两件事,我毫无头绪,当如何帮之?”吕布的脸上乌云密布。

    “如今战事当头,外人之事,何必理会?”高顺不想节外生枝。

    “其他人我可以不理,但呼厨泉的事我必须理。”吕布态度鲜明。

    “且不说这两件事的难易度,就我军目前的情况而言,又如何顾得了别人呢?”高顺双掌一摊。

    “当年,于夫罗曾在濮阳协助我军击退曹军;临死前,嘱咐其弟呼厨泉要继续协助我。虽然最后还是失去了兖州,但他们兄弟俩为了助我一臂之力,牺牲了不少族人,这份人情我总得还的。只不过,以目前的形势,我实在是一筹莫展,所以才向各位请教。”吕布实话实说。

    “主公,呼厨泉可知道我军目前的处境?若知道,为何还让我们千里迢迢去把人接回来,你不觉得奇怪吗?”陈宫提出质疑。

    “你是说,呼厨泉不应在非常时期提出此等无理要求?”吕布眉头一绷。

    “正是。绑架蔡琰,原本就是匈奴人趁火打劫的无耻做法,与我等无关。如今曹公的势力日益强大,他们始生畏惧,后悔当初的鲁莽行事了,便想物归原主,或者转移视线。若嫌路途遥远,不把人送回来也就算了,还让我们亲自去接人?万一接到人之后,消息不小心走漏了,或者对方反咬一口,到时以讹传讹,就变成我们是绑架的主谋了。届时,我们将如何在汉土之上独善其身?而且,从这里到塞外,来回要多少天?等把人接回来时,说不定整个徐州已落入曹公之手。”陈宫认为不可轻举妄动。

    “文远有何高见?”吕布见张辽默默无语,问道。

    “陈大人言之有理。兖州之战后,匈奴人被曹军所震慑,有所收敛。呼厨泉远在塞外,不了解这边的战况,当属情理之中,故向温侯提出此等看似无理的请求。另一方面,说明其内心确实着急了,急着把蔡琰还给曹操,以免引发新的战争;可他又不便直接归还,便想通过我们来‘过桥’。”张辽发表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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