诰升爱有一种跟自己女人敦伦被人围观了的羞辱感,更有一种背后有人拿弓箭瞄准自己的恐惧感。

    诰升爱酷爱汉学,也钟爱汉族美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吕晨如何知道蒲县赵氏在十天前献给他一个美人?那里曾经是汉地,如今在铁弗族庇护之下。那个赵氏女人年纪不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也格外讨喜,所以,诰升爱疼惜不已,知道她来了天葵也没用强,耐着心思听她谈了三天古琴,没听懂,诰升爱觉得自己仿佛一头牛。

    第四天,诰升爱便被父亲赶到北地来对付吕晨了。

    这件事很少人知道,即便知道个大概,也决计不知道赵氏女人来了天葵,更不可能知道他没占有她。毕竟,匈奴人在男女之事上从不怕血腥,甚至有人刚好爱这一口。再则,即便家中奴仆泄露消息,但两地相距如此遥远,吕晨如何知晓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七天前北上,而八天前吕晨就离开了雁门!

    显然,诰升爱不可能知道飞龙秘谍的存在,更不知道飞鸽传书这种手段。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惊愕得目瞪口呆。

    “当心,杯子别掉下来,否则,你的死士们会立刻从地洞跳出来,把我剁成肉酱的!”

    吕晨已经走到诰升爱面前,他声音不大,只有诰升爱能听见,不会被远处藏起来的士兵听到,不远处烤羊的匈奴人也没有听清。吕晨从惊呆的诰升爱手里拿过酒杯,倒掉里面的劣质奶酒,让吕展打开竹筒倒满烈酒,递还给诰升爱。

    诰升爱更是觉得一股冷风从尾椎骨沿着背脊吹上来,汗毛都立了起来。这家伙如何识破我的埋伏的?他心惊之下,就要下令,却见吕晨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疙瘩来,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让诰升爱下意识觉得恐怖。他没有第六感,但闻到了某种特殊的气味。

    “没错,火药做的炸弹,这次是铁的。”吕晨把铁疙瘩在手里抛了抛,很认真地对诰升爱解释起来,“这玩意儿是雁门特产,新鲜出炉的。我们重新改进了黑火药配方,配合先进的铸铁工艺,火药威力更大,炸弹封闭性更好,四壁厚薄程度相同,这样的炸弹,虽然只有一斤重,但却相当于以前十斤重的陶罐炸弹。也就是说,方圆一丈以内的人,必死无疑,三丈内会受伤。”

    吕晨没有说谎,后世的手雷也是黑火药做的,原理一样,技术也不复杂,所以,他就带人搞出来了。听来简单,实际上也简单,不过是死伤了七十四个死囚而已,这样的代价可以忽略不计,当然,这只是吕展这家伙的观点。

    这样一来,诰升爱便不敢异动了,他深知火药的威力。

    原来,刘去卑从雁门弄到火药后,私下里也找人做过许多试验和研究,死伤无数,却一无所得。而现在这炸弹的威力据说是以前的十倍!这要是用在战场上,简直就是敌人的噩梦!

    诰升爱一面胆寒,一面却又生出觊觎之心。

    “没毒。”见诰升爱不喝自己给他倒的酒,吕晨就笑了笑,夺过酒杯自己一饮而尽,“嘶这是雁门特酿烈酒,尝尝?”说着,就又给诰升爱倒了一杯。

    诰升爱这才明白自己小觑了吕晨,把事情想简单了。对方有火药傍身,难怪敢只带这么点人来。诰升爱也不急,他并非庸碌之辈,很快就冷静下来。被识破就识破吧,在我的军营里,难道他还敢做出什么事情来?最多不过放他走,打草惊蛇而已。等他一走,我就点齐兵马杀过去,再派一偏师绝了他们退路,一定能把他抓到!

    于是,诰升爱就接过酒,一口倒入喉咙,紧跟着就呛得涕泪横流,嗓子在冒烟,脚在地上狂跺,嘴里发出诡异的声音。几个烤羊的奴隶还以为主人要被毒死了,下意识拿着尖刀靠了过来,被诰升爱踢开,也有诰升爱的贴身侍卫围了过来,手按刀柄。其实,诰升爱自己都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中毒了。但是,痛苦过后,又是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爽,原本冰凉的四肢瞬间就像火烤过一般,滚烫,全身冒汗。他有点喜欢那个竹筒里的烈酒了,果然够烈,他觉得只有草原儿郎才配喝那样的烈酒。

    “别嫉妒,你们喝不起的,酿造这么一壶烈酒,需要十倍同样数量黄酒的粮食,你们有粮食吗?”

    吕晨把竹筒放在木几上,自己挑了左手首座坐下,轻蔑地道。

    曹性和吕展站在吕晨后面。

    诰升爱顿时明白,烈酒注定只能是汉人的东西,只有汉人才有足够多的可以浪费的粮食。匈奴人连吃盐巴都要看汉人的脸色,人家不卖的话,单于都只能嚼又黑又臭的醋布度日。说什么草原雄鹰、苍狼传人,实际上在汉人面前窝囊到不要不要的,从来如此没有例外,哪怕是匈奴人最强盛的时候,也一样。

    这让诰升爱觉得憋屈。

    越发摸不清吕晨的来意了,诰升爱有些忌惮,也有些有恃无恐,说来矛盾,但这是实情。在侍卫的拱卫下,诰升爱也在吕晨对面坐定,便有奴隶把刚烤好的羊羔肉端上来。

    谁也没说话,诰升爱用刀切下羊尾巴递给吕晨,这是对客人的尊重。接着诰升爱自顾自开始吃起来,羊羔肉不是随时都能吃到的,即便是诰升爱也一样,杀羊羔是大逆不道的,除非有最尊贵的客人到来。

    对面,吕展不知什么时候给吕晨摆上了碗筷,还有一碟盐和一碟香料。吕展把羊肉切成小片,吕晨优雅地用筷子夹着蘸一点盐再蘸一点香料,才丢进嘴里,押上一口烈酒,慢慢享用。

    诰升爱眼睛红了,天杀的汉人,那一碟精盐起码有一两。那可是最好的精盐啊!草原贵族烤一只羊羔也只敢用这么点盐,他一根羊尾巴还没吃完,就吃掉了五分之一。还有那叠香料,起码有七八种香料混在一起研磨成的粉末,诰升爱闻得出来,更知道,那一碟香料的价格,起码是那碟盐的五十倍,最关键的是,有钱也未必弄得到。

    吕晨见诰升爱直勾勾盯着盐和香料,就把碟子往前推了推,诰升爱一愣,然后装作宠辱不惊的样子,切了一片羊肉在盐碟和香料碟里滚了一圈,丢进嘴里,他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这并不夸张,哪怕诰升爱是南匈奴最野心勃勃的贵族,也无法抵御香料和精盐的诱惑。盐就不必说了,说多了都是泪,香料更加精贵稀有,即便在汉地也是堪比黄金的价格,而这还是丝绸之路畅通的时候,现在西域纷乱,价格更加离谱。汉人世家已经吃不起了,匈奴人就更惨一点。鬼知道吕晨这畜生怎么弄来这么多香料的,而且吃得如此浪费铺张,显然还有很多很多香料。

    对汉文化的濡慕,对汉地的垂涎,说到底,都源自于诰升爱对精致生活和高雅文明的向往。所以,咀嚼着咸得离谱香得过分的羊羔肉,诰升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梦想,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拿下吕晨。

    “你怎么看出我在地**中埋伏了奴兵?”

    诰升爱把一叠香料吃了个精光,才灌了一大口烈酒,问道,他觉得身体有点飘忽,这是醉酒的前兆。不过不比担心,他的意志力很强,即便烂醉也能完美控制自己的身体和理智,并且,酒可以让他更兴奋,战力更强大。

    “看不出来,上面的席子铺得很平整,地**中的死士们完全没有发出声音,这很厉害。至于帐篷夹层,就要差一点,在灯火的作用下,大致能看到一些影子。”吕晨小口喝着酒,权当漱口了,装逼装得过分了点,盐巴和香料太重,又咸又燥,“但是,你不应该打开帐篷挖地**藏兵士,这很蠢,我的人在一里外的酒楼顶上看得一清二楚。四十个奴兵,一个地**十个,其中有七个穿皮靴的,另外全是光脚的,我想他大概不会数错。有了玻璃就一定要做望远镜,哦,就是那种能把一里外的景物拉到眼前的东西,很不错,虽然玻璃不纯,看到的东西都是绿色的,但意思到了就行。有机会的话,让你见识见识。另外,专门喂养你的汗血马的马夫已经不见了,你还没发现?他是抱着一斤黄金离开的,这些钱可以让他在汉地挥霍一辈子。当然,他也告诉了我许多关于你的事情,别怪他,他其实不想背叛你的,但是我的人给你的马喂了一点特别的东西,它活不过三天,所以,你的马夫留下来就必死无疑,所以,他选择了黄金。”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图穷匕见,再遮遮掩掩反倒显得愚蠢。

    于是,诰升爱背后的侍卫拔出了弯刀,指向吕晨三人。嗤啦嗤啦的裂帛之声后,帐篷夹层里的奴兵率先钻了出来,各持兵刃将吕晨团团围住。接着是地**上的草席被掀开,四十名奴兵爬了出来,一半加入围殴阵营,一半跑到大帐门口准备抵御吕晨十八亲卫。

    远处的十八名亲卫看了看诰升爱的大帐,发现人变多了,但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还是从袋子里拿干豆子喂自己的马,继续讲荤段子哈哈贱笑,很热闹。

    大帐里面,吕晨拿着竹筒给诰升爱和自己倒酒,动作很慢很优雅,要是不打酒嗝,就完美了。

    吕展依旧跪坐在一侧,小心翼翼切割羊肉,不过,他是切来自己吃的,这个在诰升爱看来是奴隶的人,竟然也敢蘸精盐和香料?

    而另一边的黑大汉干脆扯了一只羊腿,啃得满嘴流油,诰升爱知道这是破虏军将军曹性,是一箭射瞎夏侯惇的猛将。他不蘸精盐和香料,只在吕晨的白眼中,贱笑着夺走了竹筒猛灌烈酒。

    吕晨等人的反应,很诡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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