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沉默多于承诺。即使没有承诺,你也早在我的生命中刻骨铭心。
——
两个半小时的航班,飞机缓缓降落。
秦天从机场出来后,刚打开手机,就收到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其中一个是夏雪,其余都是秦红棉打过来的。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马上给秦红棉回电话:“姑姑,是不是我爸出事了?。”
“小天,你爸晕倒了,我们现在在县医院,医生正在会诊!”电话里传来她呜咽的哭声。
“姑姑,你听我说,我现在在机场,很快就能到医院。你在医院等医生会诊的结果,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你别担心,我爸肯定没事的。”秦天心里急如火焚,可他强迫自己不能急、不能乱,这个时候他就是家里的主心骨。
“嗯嗯,我在医院等你。你路上当心点。”秦红棉心里稍微平静了点。
秦天出了机场,拦下一辆出租车往家赶去。
秦天坐在车里,心里忐忑不安。父亲最近经常感觉疼痛,而且还很嗜睡。秦天跟秦红棉一样,都隐隐感觉父亲这次的状况很糟。
手机铃声响起,秦天连忙接通,秦红棉的声音飘进耳中,语速缓慢,充满伤感:“小天,医生说是骨肉瘤晚期。”
秦天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虽然之前已经预料父亲病情不太乐观,但得知结果的时候还是那么地难以接受,秦天下意识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秦天,你没事吧?”迟迟听不到回音,秦红棉担心地问。
秦天眼泪忍不住流出来,他压抑着悲痛的心情,语气尽量平静:“姑姑,我没事。”
挂掉电话,秦天让出租车司机再开快点。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翼县人民医院的门口。秦天从钱包抽出几张钞票丢在后座上,匆匆向急诊楼冲去。
……
在急诊室的楼道里,神情憔悴的秦红棉在哭泣中等待秦晨的苏醒。见到秦天来了才止住欷歔,“医生说,你爸过一会应该会醒过来,但下来怎么治疗我们要听家属的意见。”
透过玻璃窗,秦天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沉睡,消瘦的脸庞很苍白。他和秦红棉来到医生办公室,心情沉重地与医生商量。
“你父亲五年前做过高位截肢手术,这种手术本来就对身体的伤害较大。现在在大腿根部也就是之前截肢手术的部位,出现肿块并伴有明显的压痛,这是骨肉瘤的临床症状。骨肉瘤是发生在骨外膜和附近的结缔组织的恶性肿瘤,大部分发现的时候就是中晚期,根据检验结果,你父亲应该是晚期扩散了,而且已经影响到他的心肺等部位。骨肉瘤主要治疗方法就是截肢手术,可你父亲已经进行过高位截肢,这种情况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医生惋惜地告诉秦天。
“医生,他才四十多,求求你救救他吧!”秦红棉听完很激动,拉着医生的胳膊哀求医生。
秦天也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真的没办法了?医生,还请你实话告诉我。”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说句你们不太爱听的话,像你父亲这种情况,从当时他做截肢手术时,两年内的死亡率超过50,5年内死亡率超过80。这种病除了医学上的治疗,病人的心态也非常重要。你父亲从截肢到现在已经七年多了,这期间他应该有非常强的信念在支撑,而且你母亲对他的照料应该非常好,不然你父亲很难撑到现在。”
秦天没有否认医生把秦红棉认为是他的母亲,听医生继续说。
“现在化疗对你父亲的病情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反而会增加他身体上的痛苦。你们也可以带他到大医院去看看,毕竟咱们小县城的医疗条件跟大医院没法比。但是你父亲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起折腾了,所以我建议你们好好陪他度过剩下的日子吧。你们也可以听听病人的意见,作为当事人他对自己的治疗方案有知情权和选择权。”医生诚恳对他们说。
秦红棉一直流着眼泪,听完医生的话终于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秦天也想哭,但看到她伤心痛哭,他就忍下了。父亲是独子,长辈的亲戚都已过世,秦天除了父亲也没别的亲人了。秦红棉自从不顾家人反对搬走照顾秦晨后,家人也彻底和她断了关系。此刻,没有别人宽慰他们。秦天觉得自己应该有石头一样坚硬的心,不能痛不能哭。
他扶着秦红棉走到父亲的病房,等待父亲的苏醒。
秦红棉忍住眼泪停止哭泣,努力挤出笑容,她想秦晨一睁眼就能看到最好的她。
在等待父亲苏醒的期间,秦天接到了边军的电话,他机械地告诉他们父亲的病情,木讷地听他们说话。边军说要给他父亲找最好的医生,万逸喊着说明天要过来陪他。
秦晨醒了。他丝毫不奇怪秦天为什么会在医院里。他握住秦红棉的手,让她坐得离自己近些。这是他第一次当着秦天的面握她的手,秦红棉没有闪躲,任由他握着。
“回来了?”秦晨看着儿子。父子之间异常浓烈、厚重的感情,当赋予语言的时候却是如此的平静、平淡。
“回来了。”看着父亲,秦天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除此之外,二人再无其他言语。三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秦天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反而觉得现在的画面很温馨,就像一家三口。
“红棉,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面疙瘩汤。”秦晨看着秦红棉轻轻开口。
“嗯,我这就回家做,你和小天说说话,我一会儿就来了。”声音很温柔。秦红棉抽回手,把毯子往上拉拉给他盖好,轻轻关门离去。
“我还有多少日子?”
“我想带你去京城看看。”
“明天出院,回舜王村。你爷爷奶奶、你妈都在那里。”
“你早就知道了?”
“手机里啥都能查到。”
俩人答非所问地聊天。接下来,俩人又是沉默不语。
“我想跟你商量点事。”
“跟红棉姑姑有关?”
“跟你也有关。”
“你说。”
“我想给她一场婚礼,让她知道她不是没人要的女人。我走后,你要给她养老送终。她走后,把她跟我和你妈葬在一起。”
“还有吗?”
“以后照顾好自己!”
俩人聊天永远是那么简短、平静、默契。
“我不是个好男人。对她,我不是个好丈夫,对你,我不是个好父亲。”
“不说了。我去接红棉姑姑。”
秦天转身,瞬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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