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州州治宋平,城门紧闭、戒备森严,敌军兵临城下,守军打算固守待援,朝廷大军主力如今正在攻打悬瓠,距宋平约一百六十余里,派出的援兵六日内就能抵达。

    日行三、四十里,那是一般情况下大队人马行进的速度,如果是骑兵轻装上路,两日绰绰有余,所以宋平守军根本就不担心自己孤立无援,对于出现在城外的敌军,一点也不担心。

    从光城过来的敌军,在宋平东郊扎营,看样子要攻城,不过守军知道有强援在北,对方迟早要撤军,所以对城池安全放心得很,他们如今主要关心战事何时结束,自己何时才能返回家乡。

    宋平之前为敌军偷袭得手,后来朝廷大军南下,占据宋平的敌军自知势单力孤无法抵挡,于是弃守城池南撤至光州州治光城。

    而城中州兵及许多百姓被其裹挟南下,所以此时守城的士兵大部分都不是本地人,而是随着朝廷大军南下的河北以及黄河沿岸州郡士兵。

    他们之中一部分是战兵,一部分是被征发服兵役的百姓,离家数月之久,眼见着年底将近元日不远,思乡之情愈发浓厚,对于接下来的战事发展十分关心,却有些失望。

    本来大家以为官军很快就能收复悬瓠,把入侵豫州的逆贼都赶回山南,届时被征发服兵役的人就能回家,结果悬瓠久攻不下,淮南那边又出了乱子,仗还有得打。

    想要回家,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呐,别整日里想家了,我先说个好处给你,免得回家时两手空空,连只羊都买不起。”

    “老兄有何好处与我?”

    “看,往南边看,看见河对面那座山没有?那山唤作浮光山,山上有宝贝哟!”

    “山上有何宝贝?老兄说来听听!”

    几名士兵正在窃窃私语,他们是被征发服兵役的百姓,从黄河南岸的荧州家乡来到六百多里外的息州打仗,正所谓人离乡贱,漂泊在外举目无亲,就指望乡亲之间互助,所以有什么消息都相互传。

    他们是普通百姓,野地浪战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被安排去做杂务,能被安排来守城,那是菩萨保佑,自家祖坟冒青烟,而若是能弄些宝贝回家,当然是最好了。

    有一名年长的男子,在家乡给大户打短工时,听得郎主和来客炫耀,说下棋所用棋子,是用息州浮光山上出产的玉石所制,价格不菲,很值钱。

    息州州治宋平,位于淮水北岸,而与其隔河相对的南岸,有一座山名为浮光山,就是众人如今南望时映入眼帘的这座山。

    从荧州向南过豫州到息州,基本是平原地区,而宋平城外这座浮光山在一片平原地区里显得十分突兀,让刚抵达宋平的士兵们好一番惊叹,而当他们听说山上产值钱的玉石,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大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如果能弄些值钱的东西回家,那就不枉费冒着生命危险跟着官军出征了,正所谓靠山吃山,趁机发一笔小财倒是不错,但问题不是没有。

    “玉石长什么模样,我们不知道啊?”

    “你没见过玉?”

    “没。”

    “真是没见识!咱们找个机会,到对面的浮光山转转,到时候我来把关!”

    “那敢情好!”

    几名士兵正眉飞色舞之际,巡城的督将远远看着便叫骂起来:“聚在一起想干什么?一群懒驴,皮痒...”

    话还没说完,却听得城楼上响起号角声,城头上的士兵闻言心中一紧,赶紧四处张望,随即发现城东郊外的敌营,似乎有了动静。

    不一会传来消息:城外敌军撤退了。

    正当士兵们心中惴惴、生怕出城追击途中被流矢害了性命之际,新的消息传来:上官有令,任何人都不许出城追击,以防遇伏。

    那几名士兵闻言心中一喜,觉得战事平息后,己方无所事事,自己正好找个空闲的时间出城,到南岸浮光山去找玉石,然而刚过午后,城北郊外尘土飞扬,大量骑兵汹涌而至。

    。。。。。。

    “敌军如今走到哪了?”

    “启禀丞相,敌军渡过淮水,向南撤退,在我军骑兵袭扰下,两日只走了二十里,如今已到此处....”

    “他们的兵力有多少?”

    “启禀丞相,敌军兵力逾万,主要以步兵为主,骑兵大概有两三千左右。”

    “其他地方呢?还有没有敌军的骑兵在埋伏?”

    “游骑已经四处查探,明日必会有结果。”

    “宋平对岸的浮光山,要派人去搜查,以免有敌兵潜伏在眼皮子底下而不自知。”

    “是!”

    宋平州署,丞相尉迟惇正在听取将领的汇报,试图进攻宋平的敌军,听见风吹草动就往南撤,试图撤回光城,然而宋平不是茅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尉迟惇在悬瓠城外大营与众将重新议定方略,亲率两万骑兵南下,要将袭扰宋平的敌军灭掉,而他派出的多股骑兵已经分头包抄,即将截断对方退路。

    宋平和光城,距离大概八十多里,正常行军两三日便可抵达,然而在官军骑兵的袭扰下,南撤的敌军日行十里,已经没有机会回去了。

    宋平和光城之间隔着淮水,但淮水实际上是宋平的南侧护城河,而两地之间往来的官道上还有一条河流,正好在两地中间线附近。

    此河名为柴水,发源于大别山脉,自西南向东北流淌,最后汇入淮水,是淮水的支流,终年不断流,往来宋平和光城,必经过柴水。

    而在尉迟惇的布置下,那股南撤的敌军,已经无法南渡柴水了。

    两万骑兵在手,又是在平原地区作战,尉迟惇此时有绝对的优势和信心,在息州、光州交界处即将爆发的战斗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如果不是为了防备悬瓠守军突围,他能带差不多三万骑兵南下,但即便只带了两万骑兵过来,也已经是一支决定性的力量,能够将宇文氏的阴谋轻易粉碎。

    尉迟惇判断,攻打宋平的敌军应该是佯攻,还有主力埋伏在某处,就等着官军主力一头撞进陷阱。

    而这支佯攻的军队,其军中飘扬的虎头旗,说明这个诱饵的核心是虎林军,是一个以步战见长的军队,据说不惧骑兵。

    尉迟惇判定其主帅、西阳王宇文温已经从悬瓠逃离,与虎林军汇合,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歼灭这支军队。

    还有以其为饵,自己却躲在某处设伏的敌军主力。

    这支敌军主力到底存不存在,尉迟惇没有确切的消息,但他料敌从宽,决定以猛虎搏兔之势,将对方的野战兵力一举歼灭。

    届时,宇文温在不在这支军队中,尉迟惇认为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他已经想通了,宇文温再能打,也得有能打的军队做打手,他只要把对方的军队灭掉,那么宇文温就只能像一条癞皮狗般落荒而逃。

    等到官军攻入山南,攻入西阳,你就是一条落荒而逃的丧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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