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永德这几年开汽修厂挣了不少钱。

    这次为了儿子的事情,他把家里的存折拿出来不少,到处找人托关系。

    目的就是要把梁三仓重判,还得给他儿子巨额赔偿。

    万万没想到钱花了不少,末后却是儿子涉嫌阻碍执行军事职务罪。

    还是首犯,大概率会被重判!

    也就是说,老雷这是要人财两空啊!

    雷永德好几个女儿,就是雷云江这一个宝贝儿子,要不然也不会把儿子惯成这副德行。

    损失钱财他可以无所谓,倾家荡产也认了,可是儿子绝对不能被重判啊!

    他找的那个关系来到医院跟他把事情说明白就要走,雷永德拉住人家苦苦哀求。

    求对方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救救自己的儿子。

    可是那人都打听明白了,这个案子局长亲自过问,在盯着呢。

    谁还敢给他走后门?

    雷永德怎么求也不管用了。

    再给他支票,人家也不收了。

    急匆匆告辞。

    雷永德死活拽着对方的袖子不撒手,好话说尽,就差给人下跪了,一直拉拉扯扯跟到一楼大厅。

    也是冤家路窄,正好看到梁进仓了。

    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有麦乳精、苹果、香蕉什么的,一看就是来探视病号的。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梁三仓把雷云江两条腿打成四五截,身上多出骨折,雷永德对姓梁的恨之入骨。

    要不然他也不会花那么多钱走后门,希望把梁三仓重判,最好是枪毙。

    现在一看凶手的哥哥梁大仓来了,雷永德这才是新仇旧恨全部涌上来。

    前天的时候在医院碰上梁秀香,雷永德就差点没压住火对梁秀香动手。

    要不是梁秀香现在财大气粗,而且雷永德忌惮梁秀香在东南街有五个哥哥以及大量的侄子。

    雷永德当时就要动手把梁秀香暴打一顿先解解恨了。

    而且前天的时候,雷永德走了后门,得知这个案子对自己很有利,他还算冷静。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人财两空的地步。

    尤其受不了儿子已经被打残了,还可能要被重判。

    给后门塞支票人家都不接了。

    老雷绝望之中,突然看到仇人,他瞬间失去理智。

    放开后门,也不往人家兜里塞支票了。

    转身奔着梁进仓就冲上来。

    冲锋的姿势也是很有气势。

    感觉好像——化身老头的白骨精伸出魔爪要抓唐僧。

    其实雷永德是想上去掐住梁进仓的喉咙,掐掐掐,一直把对方的喉咙掐断为止。

    嘴里还在吼叫着:“姓梁的我弄死你——”

    一楼大厅来来往往好多人,有病人,家属,医护人员。

    雷永德突然暴叫着冲锋的架势,把好多人都吓了一跳。

    大厅里好像电影画面定格一样,所有人突然静止。

    都在惊愕地盯着雷永德。

    惊愕地看着雷永德冲锋,然后惊愕地看到飞起一条大长腿,一脚踹在雷永德肚子上。

    把雷永德给踹回去了,仰面朝天摔在地上。

    雷永德疼得抱着肚子在地上剧烈扭动,额上都是汗了。

    梁进仓走过来,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他:

    “姓雷的你疯了?

    我跟你无冤无仇,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弄死我?”

    雷永德捂着肚子蜷在地上,嘶声叫道:

    “我跟你们姓梁的不共戴天,还敢说无冤无仇?

    你小子别走,我跟你没完!

    弄不死你我不姓雷。”

    “那你趁早改姓吧,你弄不死我。”梁进仓说着举了举手里的网兜:

    “我现在的身份是军人的陪护。

    你儿子聚众持械殴打执行军事职务的军人,致人重伤。

    我作为接待方受部队委托,作为受伤军人在本地的全权代理人。

    你要是敢动我一指头,你这个老小子也就犯了阻碍执行军事职务罪。

    因为你妨碍我陪护受重伤的军人了。

    有种的跟我到军人的病房来打吧。”

    梁进仓径直上楼去了病房。

    雷永德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倒不是这一脚把他踹坏了,起不来了。

    而是吓得都不敢往起站了。

    梁进仓跟部队也沾上边了?

    还成了重伤军人的全权代理人?

    这是什么情况?

    雷永德有些不大相信。

    部队上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普通老百姓来代理了?

    雷永德决定去看看。

    而且他也是突然想到,自己在本地到处走后门,托关系,花了许多钱却没办成事。

    为什么就没想到去受伤的军人那边想想办法呢?

    至少,先去看看那个当兵的伤势如何吧!

    这两天,雷云江的病房,还有他那些跟班的病房,门口都多了警戒的警察。

    宣读了拘留决定书,这些人已经算是犯人了。

    就得由警察看起来,防备他们跑了。

    雷永德感觉自己也被监视起来了,惶惶不可终日。

    真的是没想到去查看那个当兵的伤得如何。

    这回他觉得去看看是极有必要的,至少先做到心中有数。

    然后再找关系走后门,也能有的放矢。

    此时此刻,梁进仓正在病房里给当兵的削苹果。

    当兵的“伤势很重”。

    虽然各种检查看不出什么毛病,但是据他自己描述,那就是头晕,剧烈头疼,还有一只耳朵失聪。

    反正一句话,他描述的这些症状,单靠检查也许看不出什么。

    既没有颅内出血,也没有耳膜穿孔一类的。

    但是,检查的片子上表现不出来,并不代表就没毛病。

    因为耳朵被打得失聪,不一定非得要耳膜穿孔。

    打漏了脑袋导致头疼头晕,并不一定非得要颅内出血。

    这些症状,比较抽象。

    更抽象的是当兵的躺在病床上很痛苦。

    看看屋里没人,苦着脸悄声问:“梁哥,躺这里装病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躺够了!”

    “躺够了也得坚持。”梁进仓手里削着苹果小声说:

    “你自己想想,明明你被打破了脑袋,反而把你弄到刑警队。

    这口气你能咽下去吗?

    只要你躺在这里,坚持头疼,坚持听不见,打你那混蛋就会受到惩罚。

    我已经跟你们的领导联系好了,只要处理结果达不到咱们满意,你就好不了。”

    当兵的苦着脸,叹口气:

    “我演技不行。

    你走了以后,我就找机会晕了过去。

    看到那么多人手忙脚乱抬着我送医院,中间有几次我差点笑了。

    可把我憋死了。

    受罪啊!”

    “演技不行可以练练。”梁进仓说道:

    “我的车队里有个司机,老司机,老油子。

    有一次在路上正常行驶,突然一辆小拖拉机从生产路上蹿出来。

    这种鬼探头谁也躲不开,他急打方向死命刹车,也没躲开。

    把拖拉机给顶沟里去了。

    开拖拉机的也给甩飞了。

    他眼睁睁看着开拖拉机的从地上爬起来,围着他的拖拉机转了两圈,又去拖拉机前边躺下了。

    装死。

    我那个司机没办法,只好装作自己也从车里甩出来的样子,躺另一边的沟子里装死。

    好处是他急刹车的时候把鼻子在方向盘上碰破了,躺下以后自己抹了一脸血。

    拖拉机是附近村里的,村里人来到一看汽车司机一脸血,躺在沟子里。

    于是好多人齐心协力把拖拉机从沟子里弄出来。

    那群人开着拖拉机逃逸了——”

    没等梁进仓说完,当兵的已经笑得坐起来了,前仰后合的。

    被梁进仓一把按倒:“你不头疼了?”

    哦,哦哦哦!

    当兵的不敢笑了。

    憋得脸通红。

    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敲病房门。

    梁进仓拉开一看,雷永德提着一网兜苹果局促地站在门口。

    “原来是凶手他爹来了,滚滚滚……”梁进仓一叠声往外撵。

    “小梁小梁小梁,”雷永德吓得一边摆手一边后退,“别误会别误会,我就是来看看这位军人好点了没?”

    “让你失望了,死不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我觉得这事就是一场误会——”

    “误会?”梁进仓冷哼道:

    “咱们也是老对头了吧。

    以前的时候咱俩可是没少在派出所唇枪舌剑。

    后来你直接连俺小姑都开除了。

    这些年你明里暗里给我小姑使绊子,放冷箭。

    这些不是误会吧?

    我弟弟他们好好的卸着车,你儿子带着一群人大刀长矛的上来就下死手。

    这里边哪有误会?

    姓雷的我跟你说,你们父子恶贯满盈了,死期到了。

    现在我是全权代理,我说了算。

    非盯着把你儿子枪毙了不可。

    你也没好,等着就是。

    你可以滚了。

    再不滚蛋我把你踹飞啊!”

    一看梁进仓凶神恶煞的样子,雷永德吓坏了。

    这可是宿敌啊,仇恨早就结成死扣了。

    他毫不怀疑梁进仓会扑上来把他踹死。

    雷永德只好仓皇逃走。

    本来他就是想来看望一下那位军人,看看能不能给对方一些赔偿什么的。

    只要能得到军人的原谅,自己的儿子也许还有一线机会。

    可是梁进仓口口声声他说了算,明显就是给他堵死了这条路。

    不想让他取得军人的谅解啊。

    在病房门口他都恨不能给梁进仓跪下恳求了。

    可是梁进仓过于暴怒,他跑都来不及呢,哪里敢跪下。

    回来以后他跟家里人一商量,觉得这事既然梁进仓能说上话,还是要从他这里想办法。

    既然梁进仓年轻气盛没法对话,可以去求梁秀香啊。

    不管怎么说,梁秀香的娘家是东南街的,她从小在东南街长大。

    雷永德好不好的,跟梁秀香也算是一条街上的人。

    而且以前的时候,雷永德是厂长,梁秀香是他厂里的人。

    也是在一个厂里干了好几年的同事。

    所以,虽然有旧仇,但是旧情也是有的。

    而且梁秀香终归是个女人,经不起几句好话。

    只要去跟她认个错,赔礼道歉,多说好话,相信终究能取得梁秀香的原谅。

    只要梁秀香肯出面帮忙,劝劝她侄子,这个案子也许还有一线转机。

    于是雷永德又提上礼物,求梁秀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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