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拧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娘俩仇恨上了,自己已经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继续说道:
“说到品质,我觉得跟俺大婶子也是差一不差二的。
俺大婶子的为人,在村里谁不服她啊!”
大仓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听你的意思,你是同意了?”
鹅拧赶紧摇头:“我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我现在还不急着找,你再介绍比我更好的人吧。”
里屋的大仓娘听到这话,气得笤帚疙瘩都抄起来了,差点忍不住冲出来朝着鹅拧爆抽一顿。
怪不得人常说,“褒贬是买主,喝彩是闲人”,鹅拧把自己侄女夸赞一顿,其实还是拒绝呗!
大仓却是不依不饶地盯着他说:
“鹅大哥,你是不是觉得配不上俺姐姐?
是不是觉得俺姐姐以前的男人是公社里放电影的,条件那么好,你跟那个姓钟的没法比。
是不是?”
鹅拧借梯子下楼,赶紧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觉得配不上你姐姐,要不然的话我肯定求之不得呢!”
“那好,”大仓笑笑,“既然你求之不得,我就代表俺娘,俺大舅和俺大妗子告诉你,俺姐姐不嫌你,觉得你配得上。”
鹅拧:“……”
这算什么,拉郎配吗?
鹅拧觉得大仓是聪明人,自己拒绝得已经很明显了,他为什么还要装作这么不敏感呢?
难道他的表姐有什么问题,实在是嫁不出去了,非得要抓自己这个冤大头?
鹅拧有点怕了!
大仓跟自己是好兄弟,不会这么坑自己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是再也不能含糊其辞了。
只好一咬牙,说道:
“大仓,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又没见过你表姐。
也不知道她是长长的还是团团的,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谁嫌弃谁那一说。
我靠到现在不找媳妇,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人了。
我就想拼命努力,想有朝一日能配上她,老天保佑那时候她也没找,我就托媒人去求亲。”
“哦?”大仓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你看上谁了?”
“这个——不能说。”
“切!”大仓往沙发靠背上躺倒,“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拒绝俺姐姐找理由。”
说着朝鹅拧摆手:“你这人不实在,遮遮掩掩,吞吞吐吐,我把你当好哥们,你跟我不交心,算了,以后不交往了。”
鹅拧的脸涨得通红:“大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可以这样做,可以这样说,但是不能承认是那样的人,是吧?”
鹅拧被激怒了:“大仓,你这是逼着哑巴说话啊!
好,我跟你说实话。
没错,我就是看上那个女老板了。
怎么样吧?”
大仓很无辜地一摊手:“你看上女老板了,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我还能把你怎么样?
是哪只大鹅刚才口口声声说对人家不敢有非分之想。
哪只大鹅说我那样开你的玩笑,是对你的心上人的侮辱。
你跟我说道说道。”
鹅拧面色凝重地说:“没错,你这样说人家,就是对人家女老板的侮辱。
因为到现在为止,我跟人家的身份天差地别,我没有资格看上人家。
那样想,我都觉得对女老板是一种侮辱。
我都发过毒誓,绝对不跟任何人说这事。
就是拼命努力,想改变自己的身份,就想以后能配上她。”
“你配上她管什么用,让她离婚?”大仓翻翻白眼。
“她是单身,带着孩子。”鹅拧说道:
“这还是我偶然听她的店员说的。
女老板跟我们这些去进服装的,从来不闲扯,所说的都是有关业务的事。
但是有一回我听她的店员跟她说接孩子什么的,我从她们的对话里听出来,她是单身。”
“既然他是单身,你是大龄青年,你大胆地追求她就是,还等什么改变身份?你想登基以后再迎娶她?”
“大仓,咱哥俩这回不要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鹅拧十分严肃地说道:
“我说的身份,就是人家是城里人,我是乡下人。
人家是城市户口,我是农业户口,我们就是两个阶级的人。
这一点难道你不懂吗?
农业户口和非农户口,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城市人和农村人,其实是享受这截然不同的经济制度和生存方式,这就直接导致了城乡差距。
而且国家的各种政策也在主观上强化这种差异。
比如说在劳动分配制度上吧,城市工作的工人、教师、职员每月有固定的工资收入。
有相对完善的医疗制度、退休制度,同时还可以享受国家各种福利待遇。
而在咱们农村呢,老农民不仅要按时按量向国家交公粮,交这个费那个费,今冬明春还得出义务工,参与无偿的劳作,比方说义务参加大规模强制性的农田水利建设。
这些义务都尽了,可是我们农民却是一点国家的福利待遇都享受不到。
劳苦一辈子,到老了只能听天由命。
就是因为这种分配的不公平,导致人家城里人看不起咱们农民。
何况人家女老板那么漂亮,那么好的一个人,还那么有钱。
我一个农民要是敢说看上人家了,自己都能羞死。
以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就是要自学,考大学,向你学习。
我考上以后可不会不去上,我就是要转户口,变成城市户口,吃国家粮。
改变自己命运,改变了自己阶级以后,我才算是有资格暗恋人家。”
大仓淡淡地说道:“万一那个女老板也是乡下人,也是农村户口呢?”
鹅拧就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大仓:“你哥我长着俩眼不是用来尿尿的,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难道我就看不出来?”
大仓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鹅拧:“嗯,看来你长着俩眼是用来尿尿的。
城里人光鲜亮丽,那都是外表。
城里人有城里人的烦恼,乡下人有乡下人的快乐。
你别光看外表。”
鹅拧反驳道:“城里人那么烦恼,你干嘛跑到县城好几年了?”
“所以我现在很多烦恼。”大仓一摊手。
鹅拧一直以来,认为自己跟大仓最能说上话。
但是今晚,他发现大仓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没法交流的人。
“大仓,你也是走南闯北的人,难道你真的看不出城市跟农村的巨大差距?
我跟你说啊,以前的时候,我去市里进货,满脑子就是做买卖,还真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可是自从发现自己跟女老板的身份差距,我就像一个突然睡醒的人一样,发现了咱们农村跟城市的差距。
第一次有这种心情的时候,我坐着客车从县城回来,一下客车,咱们那个站牌那里,正好是公路边那个满是乱干柴腐草烂叶子的大土沟子,农村跟城市巨大的反差油然而生。
想到城市的繁华是人家的,我自己的人生就是扎根在这个落后脏乱的乡村,心里立马就像灌了铅。
当时就有一种不想活了的感觉。”
“唉——”大仓长长地叹一口气,“理解理解,谁让你单单暗恋上一个有钱的女老板呢。
可是我听明白了,你现在开始自学,等到你考上大学,转了户口,什么什么一番操作。
大概你也老白毛了。
人家女老板也早就嫁人了。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面对现实吧我的鹅大哥。
还是考虑考虑俺表姐吧!”
鹅拧坚决地摇头:“我下定决心了,这辈子就为了她奋斗。
老白了毛我也不怕。
哪怕到死的前一天,我能娶上他,我这辈子也值了。”
“好傻,好傻!”大仓叹息着,“万一你见了俺表姐,发现她比你的女老板品质还好,长得还漂亮呢?”
“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好的女人,没有比她更漂亮的。”鹅拧一脸神往,仰着头喃喃自语。
看样子,他脑子里正在浮现女老板的音容笑貌。
里屋的大仓娘却是早已经转怒为喜了。
她实在忍不住,嗖一下拿出自己大侄女的照片,从屋里就冲出来。
“俺的大侄子,你先看看俺侄女的相片也行啊!”
鹅拧一脸惶恐地站起来:“大婶子,我真不看。真的,不是我看不上她,我就是心里有人了!”
大仓娘嗖一下把侄女的照片伸到鹅拧的面前:“你看一眼。”
鹅拧吓得赶紧闭眼,看都不看。
因为在他看来,如果看了,还是拒绝,那不就表示自己看不上人家吗!
大仓站起来,把鹅拧的眼睛用手指给他撑开。
鹅拧拼命挣扎。
大仓只好从背后勒住他,让他动弹不得,然后伸手扒开他的眼皮。
鹅拧想不看,可是眼皮被扒开,目光自然落到照片上。
啊!
鹅拧就像被蝎子蛰了一样,或者就像突然诈尸了一样,大叫一声跳起来。
背后还背着个大高个的大仓呢,鹅拧都感觉不到了。
就像一只蚂蚱一样一跳老高。
他不是高兴的,而是吃惊极了。
跳完了,一把抢过大婶子手里的照片。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呃,原来每个女孩都不简单。
大仓家娘俩悄悄匿了。
让他自己在那欣赏去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听到鹅拧发出一声——没法形容的声音,反正是比较凄厉。
“大仓,大仓你干嘛去了?”
“婶子,大婶子?你跟我说说,你侄女子是干什么的?”
“别吓唬我啊!”
“大仓,你表姐跟我说的女老板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啊——”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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