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姊妹四个,陆续生了五个女孩。等到我要生孩子了,母亲说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天天祈祷老天爷给换个样儿。
终于,儿子出生了。我电话给老家的大哥,大哥骑摩托从镇里回村里告诉了父母,父母次日一早坐长途车来到了妻子生产的医院。“来,让奶奶看看是不是尿了?”母亲第一件事就是验明正身到底我是不是欺骗了他。但见她的眼眶都湿润了。因为,她在老家村里终于可以抬起头来了,有孙子和绝户,这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对于他们这一辈老人来说。
父亲酒量不大,喝了点酒就晕晕乎乎睡着了。他的老年生活用他的话说就是“不瞎不聋,难做家翁”,这也就难免导致了母亲的过于强势。她虽然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的文盲,却也算是比较聪明的,凡事儿都想讲个理,所以讲来讲去,尤其是因为过于偏向我的二姐,导致了家务矛盾不断升级,大哥大嫂十多年没有上门,过年都是我们一家三口和父母一起。大姐和我后来慢慢地也跟二姐不来往了,这主要是因为父亲攒了一辈子的钱,最后一点儿都没有了。母亲说,吃了喝了。而我从父亲的记账本发现是给二姐买了两份不菲的保险。二姐坚持认为这是他孝敬父母应该得到的……
八十三岁的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夏天突然就觉得胃部不适。我带他去了青大附院检查,是幽门螺旋杆菌引起的幽门梗阻,只要一个胃部手术,就可以解决,胃部五处取样活检,都没有癌变迹象,谢天谢地。
各方面准备工作后,父亲突然说想回家,等秋天凉快了再做手术。殊不知,他是因为手头没钱,想回去咱几个月工资再来。八九月份,他的病情加重,在老家县医院住了些日子。哥嫂、大姐都积极配合,放弃前嫌,认真陪护伺候,一大家子人算是又团结在了一起。我听闻,非常高兴,建议父亲不要省吃俭用这么攒钱了,拿出八万元,给四个孩子分一分,皆大欢喜。
因为父亲耳背,我就说给二姐听,叫她转告父亲,谁知道,她添油加醋转告后,我就成了财迷,捅了马蜂窝。母亲连哭带闹说我这是要杀人,父亲也说我掉进钱眼儿里去了……但是,他们就是不告诉我们其实他们手头现在几乎没有任何积蓄。我觉得我的建议没错,于是回老家找到父亲,他才跟我说了实话——钱,有一些,都在二姐那儿,暂时也拿不出来。之所以夏天不做手术,是想回来攒几个月工资再说,不想叫我替他拿钱做手术。要知道,他那时的月退休金已经七千多了。
家庭矛盾继续升级。大哥大嫂也觉得很不公平。但是,父亲的手术越早越好。我联系了医院,告诉父亲我出钱。可惜的是,父亲的腹腔开始积水,加之糖尿病,不能手术。
父亲回了老家,很快又进了县医院。母亲陪床半个月,二姐一直没有露头。大姐出了事故,开颅,急救,送来青岛,我帮着外甥女给大姐进icu,转院,等等,那是老人节前后。
我建议父亲去养老院。看过后,父亲很高兴,说什么自己这是上天堂了啊。可是,父母去了不久,二姐就暗自前往做了功课,说服老人坚决回家,“凭什么自己的钱叫别人挣去?!”同时,不断联系媒体找我,要调节家庭矛盾,要个说法。我跟媒体说,核心问题是父亲的退休金的去向问题。他们才知道父亲的退休金如此之高却没有积蓄的原因。
二姐的二女儿打电话给我组织部门,说我不管老人,并且不接电话找不到我,要把老人送到我单位来……
心力交瘁的我,天天处于极度愤怒中。父母要离开养老院回家,叫我回去接送。我说我真的没时间了,工作很多没完成。他们很强硬地告诉我:“谁送来的就要谁送回去。”我拜托舅舅家表姐和表姐夫去,也不行,他们两口子给二姐夫打电话叫他接送,二姐夫摇头拒绝,要知道,二姐夫的面包车、电动车都是父亲出钱买的。
父亲回家不久,白蛋白也不能按时输入,气垫床换成了硬邦邦的火炕,身上长了褥疮。我腊月初九回去给89岁的二姑送殡,父亲告诉我,他要吃牙片,我说好。那是一种海鱼。
腊月十九,父亲半夜坐起来,喝了一点牛奶,与世长辞。一边的母亲发现后,立马给大哥打电话,然后我也开车往家里赶。二姐,从头到尾,在家里好像住了三个晚上。“真不知道这些年是她照顾父母还是父母照顾她!”嫂子说。的确,父母健全,二姐一家五六口经常来,如今,父亲去世,只有她偶尔来看望下母亲,从来没有给母亲做一顿饭——她从来不会做饭。
记得母亲腿疼,也是老毛病了。我说市立医院某博士这方面是专家,抽空去看看。于是,父亲就给我电话说:“你妈腿疼,快回来拉她去你那里的医院。”我说:“拖两天吧,你孙子这两天中考,反正是很多年的老毛病了。”父亲当场拔高了声音,非常生气地吼我:“治病要紧还是考学要紧?!”“好吧好吧,我明天回去。”于是,我把母亲拉到医院。她说:“考不上好的还考不上个孬的?”在他们看来,中考嘛,不就是考个高中,离考大学还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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