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来,为了工作调动,为了自己到底是不是副科级干部,我几乎想尽了一切办法,找领导,找人社局,找组织部,找政工处,甚至找到了区委副书记、区长,一个十足的官迷形象在我及周边展现,一个现代版的祥林嫂萦绕不去——其实,我真不是什么官迷,24年前竞争上岗的正科,也是我凭能力得来的,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似乎不够珍惜,于是,22年前被任命为副科,再后来,单位冻结了六年,大好青春白白浪费,重新安置工作,却因为单位没有科级管理岗而工作了十多年没有实职任命。经历过群体上访二三年,经历过工资停发半年多,有了一份安稳的工作我感觉很知足了,这次调动,本来以为自己还是科级干部的,可是,人家政工处说了,你没有纳入副科级管理,所以只是享受副科级工资待遇的九级科员。人社局组织部虽然认可副科级干部,可是委政工处不认可不盖章,我也干着急,只好等待他们之间继续沟通协调好了。
工作三十年了,我调动过也任命过好几次,从来没有自己亲自参与自己的工作调动,一切听从组织安排。本来以为这次提前借调到这个新的部门,能够在退休之前有所提拔,以提升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可是,人家顺利调入的正科提拔了副处,副科提拔了正科,而我,顶多过来还是一个副科——一步跟不上,步步落后边,命,有时候你不得不信,即使你再努力。有好心的朋友提议我买点儿拿得出手的携带方便的礼物如金币等送给某某领导,我考量再三没有行动,这也是我多年来一直坚守的底线,或者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说是我的格局狭隘。
“处长您好:我们指挥部当年四个科级干部,王、陈当年是副科,在咱委留下后提的正科;王海和我,来区里,他正科,也九级科员过,找过人社局,确定为正科级干部,并且挂职过社区第一书记。我在想,人社局对我的认定跟您沟通的意见是没有问题的,副科级干部。纳入不纳入科级干部管理,跟是不是科级干部是两个概念,科级干部待遇和科级干部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思辨问题。关于我跟古专员说的一区两策,指的是留咱委的副科级可以提拔正科,而我却不是副科级干部,并没有说过他们提拔正科而我也应该是正科,而是说我应该也是副科,有提拔正科的同等机会儿和公平。一点意见看法,希望处长指正。”
我给政工处处长发了以上微信,他没有回复,我再也没有找他。既然人社局局长说了去找他们协调,事业单位目前又改革冻结,我也就不着急了。
这些天家里的事儿特别多!大舅哥打了第一针靶向药后,出现脑梗等症状,去医院住了二十来天,似乎好了一些。但是,从岳母那儿才知道他不会走路了,说没力气。可是,出院不久,他坚持去打了第二针,至于效果我们没再打听也没有去看望他。到底这靶向药有没有效果是治病的还是索命的我们无从得知,只知道是一个私人小诊所,大医院大夫推荐的第二种靶向药,一针三万多,第一针他们透露出经济困难的意思,我们给他打过去一万元算是支援吧。
实际上呢,大我一岁的大舅哥已经有了三处房产了,去年又举债买入一套期房给儿子将来做婚房,二百多万。我就不明白到底是治病要紧还是给没有女朋友的刚就业的儿子买婚房重要,所以就出现跟我们和连襟借款的事情,我们都表示孩子大了,也要准备婚房结婚等等,建议他卖掉一套不想再住的房子。
大舅哥也付诸行动了,把岳母的老房子挂在了中介,岳母已经住在了他的一套小二居里一年了,同时他把岳母暂住的小二居也挂了出去,只不过有些财迷心窍的大舅哥无论如何在价格上不想大尺度让步,这在当下二手房上市量暴增、甚至有价无市的平盘期的情况下,很少有过问这两套房子的,比如他的小套二成交价一万六七,他却挂了二万。
岳母竟然动用心思跟济南的弟弟想借款三万给儿子打一针的费用。缘由是弟弟这些年过得不错,应该帮下忙。妻子当场批评老太太:“舅舅的日子过的好不好跟我哥哥打针吃药怎么能联系一起呢?自己人生缺少打算规划,只能怪自己。不降价,这房子一套也卖不出去。”大姨子也有些着急,退休后的她一直和连襟一起照顾自己的婆婆,婆婆看不过去,提出去养老院,于是,大姨子就忙碌着照顾岳母,照顾大舅哥,推着大舅哥出来晒晒太阳。她有点儿积蓄放在了大舅子媳妇的工厂里,说好的利息和本金,都不好意思开口索要了。而我们隐隐约约感觉大舅子媳妇举债买房、举债给大舅子治病,背后是不是有些长远的考量呢?细思极恐啊。
妻子告诉我,岳母的那点儿积蓄都陆续给了大舅哥。儿子听说这事儿,只是说:“失去人性,一无所有,失去善良,失去很多。”他建议我们从道义上支援一下,却反对把家里的积蓄大笔地投入到舅舅的未知结果的靶向药——一针三万多,二十一天一针,一年下来一百多万啊……
62岁的嫂子终于退休了,和大哥来到青岛,一直住在侄女家里。后来在附近租房子,把九十多岁的岳母接来。一年多,老太太归西,大哥买房子的强烈欲望几乎入魔,即便我说房子下跌期,耐心等等,可是他还是坚持“刚需上车”,买了一个小二居,非常满意。
今年春天,大哥乔迁新居,我们和外甥女一家都过去庆贺“烧炕”,看大哥嫂子的高兴样儿,真心替他们感到高兴。
可是,前几天侄女告诉我,嫂子胃癌,并且很严重,我说手术啊!缺钱不要紧,我手机里有三万先用着。于是,把钱转过去,想给嫂子打个电话,侄女制止,说嫂子不知道。
长嫂比母。我从上初中时候,大我十一岁的大哥大嫂在镇医院居住。初三时候,吃住在嫂子家,高中大学都没有少麻烦嫂子和大哥。大嫂为了我们这个家,为了父母的养老等等,都费劲了不少心血,却不讨好,关键问题是与二姐的矛盾升级到了影响父母的情感,父母过于偏向二姐,于是,父母从镇医院大嫂的隔壁搬到了老家,嫂子再也没有回来,除了父亲去世那年。
嫂子住院了,手术了,大哥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因为疫情,探望也要做核酸检测,大家就都没有去看望她。我给大哥打过电话,大哥还关心我的工作调动问题,我说,很有难度,都这个年纪了,知足吧。大哥也安慰我,说些嫂子气色不错的话,我说等出院后再去看望你们。
想想这些年,身边的亲人开始陆续走了很多,自己的父亲,大姐家的大外甥女。如今大舅哥、嫂子,还有一直瘫痪了的大姐。而我们这些看起来健康的人们,谁能说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呢?
淮安的那个派出所所长抑郁自杀了,嘱咐自己的孩子不要当公务员。到了一定年龄,在体制内没有个一官半职,的确是很没面子的事情,可以说毫无尊严。如果你钻牛角尖,总是往这方面想,不抑郁才不正常了。我是不是也要抑郁了呢?可是看看自己的几个大学同学,不还是科员身份吗?不是都还不错吗?
那个杭州被杀死分解到化粪池的妻子,贵州大客车司机拉着高考学生跳湖自杀,起因似乎都是因为房产,一个是想要套女方的拆迁房给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公租房被拆除。房子,票子,位子,竟然成为走向犯罪和死亡甚至报复社会的直接原因。
“在规则太明确的地方,不适合动物成长,只适合宠物。野兽没有抑郁的,都是在学校里的学生,政府里的官员,政治下的人民,才会自杀抑郁。人为的规则,是最糟糕的规则。”最近经常以宏观视角写公众号的儿子“懒肉说”如此说道。
是啊,那个张家界五十岁的妇女找街道政府为了自己的承包地无果情形下,喝农药自杀了。才过了几天呢似乎已经被人们忘记了。同时被忘记的还有那个开大g玩故宫的女人,以及那些抗疫第一线遭受委屈的执勤人员、志愿者等,他们有的被谩骂,有的被痛打,甚至也有被打死的。这个社会怎么了?无情,冷漠,还要在我们这个民族存续多久呢?一个缺乏有效沟通的社会和一个缺乏有效沟通的家庭,就不是一个健康的社会和家庭。
上周自己去走了一段野路,探访了“天书”象形石,劈荆斩棘伤痕累累地回来。同样的还有死亡在无人区的南京女大学生,还有那些事业成功的人士走在登珠峰的路上,走在罗布泊深处的浩瀚大漠。他们只有通过挑战极限,挑战生死,才会从掌控生命的意义和过程中体会到人生的真谛。
山里大哥给我打电话,问我没来爬山?我说天气太热,不能每周都爬。这时候有人接过电话,我一听就是省里的曾经的山友副厅长大哥。大哥事业有成,嫂子也商海成功,如今有了可爱的孙子,在香港由菲佣照顾。我们很久没有一起爬山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大哥和他的朋友毕总们虽然对我没有什么远离隔阂的意思,但是我的所处社会位置以及隐隐的自卑心理,使得自己也就渐渐远离了他们这个圈子。虽然他客气的邀请我过去一起吃海蜇宴,以后一起爬山,我只是高兴地答应而已。
给母亲打电话,说起嫂子的病情,老太太很着急,都难受地哭了起来,抱怨自己连个儿媳妇都担当不起来。哎!想想当时母亲和二姐与嫂子的矛盾升级甚至动用了武力,再想想嫂子为了我们这个家甚至二姐家的发展付出的劳动支持,嫂子这些年的心情怎么会好呢?郁闷,愁苦,是疾病的朋友。嫂子得病,跟这些年的压抑痛苦肯定也是有很大关系的。最后母亲告诉我,就权当我没有跟她说,她什么也不知道。一边的妻子有些不高兴:“如果是我,你妈是不是也会这样呢?”我说不会的。母亲也说了拿出自己的那点儿积蓄的话,可是又没有明确表态。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不认字的农村老太太,我们能跟她计较吗?更何况自己的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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