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弃车马,携王聪偷偷躲到人群中,在这样的场合,要让最少的眼睛看到自己。
剑舍的山门白得亮眼,大理石雕成的四根圆柱支撑着巨大的斗拱,圆柱被四条白色巨龙缠绕,巨龙伸头傲向四方。斗拱选用上好的乌木,漆成红色。斗拱上是撑向四方的飞檐,分成三层,最低的一成最长,最高的一层最短,微微向上翘,姑娘们穿的多层裙就是这样,特别是青楼里,这样的套裙,真的是勾神摄魄。檐脊上饰有好几只神兽,现场人太多,我没静下心来数有几只,但我敢肯定,它们都是纸老虎、门槛猴,装腔作势,马上就要完蛋。
因为众人目光汇集处,站立的黑衣男子,邋遢是邋遢,但目光如炬,炯炯有神,腰背挺拔,气息稳健。连打十天气息都还这么稳,是个高手,不是至临那种表面的高手,是不显山露水的那种高手。
至临和刀神拨开人群,站到前面,把不善的来者看得更真切一些,靠近后,刀神认出那就是陈力士的儿子陈观。
刀神对至临说这是你闯的祸吧,你现在还是天下第一剑士,陈家的人要来夺回天下第一的旗帜。
至临更担忧,闯祸闯到山门来,天下英雄都来看热闹,师傅可饶不了他。
眼前剑舍大难临头,不是顾及自己的时候。至临拔剑上前,对峙陈观,说:“你是要来找我吧,我现在就在你面前。”
陈观不搭理他,双手交叉抱胸。至临看着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就来气,挥剑便劈。陈观左右两个侧身虚晃,躲过至临的剑。
至临剑他还不出剑,真是傲慢,便闭目凝气,白色的真气像身后石柱上的巨龙那样缠绕着他,他一睁眼,刺向陈观,巨龙化成无数碎片,碎片作万箭齐发的样子,冰飞如雨,直奔陈观。
至临的师兄至近看了很是欣慰,对身旁的觉凡师叔说:“这小子出去溜一圈,长进不少。”
觉凡冷冷说:“武功有进步,心境还是太急躁,成不了大事。”
陈观面对飞来的万千冰凌,若无其事,在最前面的冰块要触到他鼻尖时,他双脚分开,猛然振气,所有冰凌都悬停在空中。
至临感受到手里的剑刺在石头上,坚硬无比,他再运气用力,冰凌震晃,像风中的风铃,枝上的孤叶,或似禅震动的翅膀。
他收剑曲腰,抡剑在空中挥舞,剑气如流,吹向陈观,陈观微丝不动,冰凌也向前不得。
陈观这时动了,他略微向右低头侧耳,一股强大的真气从背上发出,呈粉色,有点桃花开的意思。真气散出来成雾状,又像云,会缓缓飘动。
粉色的雾向冰凌飘去,冰凌还没碰都雾,就全都化成水洒落到地上,成一面镜子,照应出至临和陈观。
雾散后,陈观拔剑,是一把赤红的剑,但不是陈力士的那把锈迹斑斑的破剑,而是寒光闪闪,杀意腾腾的珐琅质镀金宝剑。
陈观剑指天上,秋天本来就阴沉沉,他发功使力,天上的乌云被墨水洇开,重云如盖,乌云翻滚,浓云压顶,天色更暗了。见过陈力士在京畿出招的都知道,这是要引雷啦。
至临当时就是败在这一招,他没有灰衣少年那样强大的真气,劈不开这云。
云雷刀神面色凝重,这小子运气还是不够好。
王聪在人群中观望,见状对她家公子说:“剑舍的小子这回遭报应啦。”
少年满怀期待地说:“非也,他天资极好,见我破过此招,不会在一条路上摔倒两次。”
果然,至临见闪电从天上下来,连住陈观的剑,他丝毫不慌,而是收腿收剑,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
“要撸起袖子狠狠干么?”他师叔觉凡笑他作事太夸张,形式花哨,却没有多少实际本事。
他大师兄倒是看好他,说:“这小子认真起来还是有点样子的。”他咽了一下口水。我觉得他自己心里都虚的不行。
陈观提剑飞身,弓步向至临扑去,剑尖雷电闪跳,白色的光照亮众人惊愕的下巴。闪电如龙,歪歪扭扭,刚上岸的泥鳅那样挣扎跳动。
至临紧紧咬住下嘴唇,右手拿剑在左手手臂上划开一个口子。表情扭曲成在山洞里看到的钟瑜玟那样难受的模样,经常逛窑子的人以为这小子滴蜡在身上,要啦。
他滴的不是蜡,但鲜红色的血从手臂上冒出,涓涓留到地上,烧过火的红烛蜡化了也这样下往下淌。
血在脚下的水滩散开,水滩变成血滩,至临摇甩手中宝剑,聚气于剑,再轻步跳飞,在陈观的雷电劈过来时,他向血滩掷剑,剑脱手而飞。
这小子小时候常在河边打水漂,从他手中飞出的剑在血滩上像打水漂的石子一样,一碰到水面又向上弹飞。剑触到血滩上,溅起微弱的涟漪,后又朝陈观脚下刺去。
至临的剑尖抬升时,陈观剑尖上的闪电突然窜回头,接在至临的剑上,电光火石间,至临的剑被雷击中,落到血泊中。
这时闪电离开陈观的剑,直直插入血泊,地上的血泊冒出几缕白色的烟雾,嗞一下,闪电就不见了。
至临向他师兄跃去,脚没着地就伸手挑抬至近手中的剑,剑从鞘中弹出,至临在空中翻转几下,接住他师兄的剑,踏步朝正在从空中学陀螺转着下落的陈观刺去,剑行偏锋,直取陈观眉心。
陈观旋身中洗剑护住眉心,出脚踢腿,至临收腕,向后空翻,避开踢腿。
两人同时落地。秋风抚来,两人竟感觉是夏日的清爽。
王聪见至临破解天降雷电,有点失望,说:“算这小子命大。”
少年看到至临这般破敌,心里自愧不如,都是同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想不出这么绝妙的法子的,以血接雷,果然天赋异禀。
乌云散去,秋日在云彩中露出半张脸,剑舍山门的大理石更耀眼。如果有一条狗在场,它一定会蒙住眼,大叫:啊,我的眼睛!
陈观站定后,弓步上前,出剑挂劈,剑光闪掠,有如飞虹。
至临运气于剑,马步赢敌,走转隔档。
陈观剑气亮红,剑招迅急,招招要命,至刚至阳。
至临只能挡躲,没有出剑进攻的机会。
陈观当头直劈,至临斜身闪开,陈观又圈转长剑,拦腰横削,至临下腰扫腿,陈观轻轻纵身从剑上跃过,执剑反撩,疾刺至临后心,至临急不择招,背剑趴地,剑身挡住陈观的剑锋。
但叮的一声,剑在至临的背上折断。至临手握半截剑转身站稳,陈观又劈划而来,大开大阖、势道雄浑。至临疾趋疾退,寻找破绽。
至临后退,虚晃向前,忽而纵身飞跃到陈观顶上。他不躲了,他拿着半截剑俯冲下来,左右挥斩,白色剑气交叉飞落,气势磅礴,有如高山上的流水奔泉,直泻而下。
陈观又学陀螺,飞速转身,冲天而去,扬剑击打。
两人在空中相互砍劈,谁也伤不得谁。陈观收剑回落,再伸屈长臂,劲腕勾扫,一阵赤红的血雾缠着他的剑锋,他的剑变得极快,灵如飞针,他急转身躯,与至临错肩时,抛剑离手,剑也学陀螺旋转。
瞬息,只见至临手中的剑掉落大地上,随后两人翻身落地。
至临两手空空,双臂都被鲜血染红,垂挂肩膀,站在陈观对面,陈观收剑回鞘,抓手交叉抱胸。
王聪在人群中低声骂道:“怎么不把这烂心眼的戳死?”
少年说:“这只是比武,不是生死决斗。”
至临脑袋一片空白,一路闯一路输,输到家门口,真是丢脸丢到家。
陈观问:“剑舍还有没有比你能打的?”
至临不言语,至近走来扶他到山门坐下,说:“不错啊,老弟,连他大招都破啦。回去师父再指导你几招,回来就能揍趴他。”
至临说:“他大招还没出呢?师兄怎么不出手?”
至近大叫:“真的吗?这是什么怪物,他还有什么大招?”
至临喘气说:“咎无利,他是陈力士的儿子。”
至近笑说:“那是天下第一剑招,我们师父都败在那一招,他不一定会使。”
至临较真,继续问:“师兄为何不出手?”
至近摊开双手,说:“我前天就被打输啦,再输下去,就可以看到师父他老人家出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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