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先生似是微叹了口气,转动眼眸看了她一眼:“言已带到,我这就走了。”

    “等下!”她吓了一跳,忍不住站到他面前去,“你这就走了?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

    言先生摇头道:“你的一饭之恩,我已经偿了,只说出这消息都已属破格,不可再透露更多内容。”他这一趟来乃是顺应天机,否则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的。

    难怪长天不待见这家伙,连他的名字也从来不提,神神叨叨、藏头露尾装神棍的家伙最可人恨了!宁小闲急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既知过去之事,那么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你总知道吧?”

    这个谜团藏在她心里很久很久了。谁带她来的,怀有什么目的,此举于她有利有害,又会对长天产生什么影响?这些问题想得久了,都会头晕脑胀。直到这几个月里心神逐渐澄清,她才学会了不去揣度。

    言先生一下子不说话了。

    “……你还真的知道!”宁小闲瞪大了眼,激动得差点伸手拽他袖子:“说吧,我要知道真相。你还要吃多少顿饭?我都给做。”

    言先生咳了一声道:“凡事皆有水落石出之时,宁姑娘,你还是耐心等待吧。”

    “你又不是大和尚,打什么禅机!”她怒道,“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水落石出之时,你不如现在就成全了我吧。”

    “大和尚是什么,禅机是什么?”言先生语带迷糊。她却看到他眼中分明有光芒一闪,“宁姑娘,你也听过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此事我是真不可说。告辞了。”

    她真是受够了这个狗p的天机了!她心中戾气顿生,翻腕便去扣他脉膊,口中笑道:“言先生来去匆匆,可就显得我待客不周……”她现今出手极快,这一下叼腕倏忽来去,几乎是心念一动,指尖就已触到了言先生白晰的皮肤。她原先对他还有些忌惮。可是在这等纠缠了自己日日夜夜的重大秘密面前,终于再顾不得了。

    再说,她也认为这人对她确无恶意。终不会出手害她。

    言先生动也未动,没有反抗,她心中暗奇:史前老妖怪就这么容易被擒住?

    哪知她才堪堪要抓住言先生的脉膊,就看他嘴角突然挂起一丝微笑。随后她的手指像是按到了空气之中。一下子摸空了!

    言先生仍然维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身形却慢慢地隐去,像是桌上的水渍逐渐变干,最后消失在空气之中。

    好厉害的神通!这不是幻术,因为她分明知道言先生几十息前还在吃菜喝酒。幻影能干这些事儿么?她倒是听长天说过,有一门奇异的神通叫做“化虚入梦”,施出这门神通的人身形化入虚空,自己攻击不了别人。别人却也打不着自己,是一门平和无伤的术法。听起来也颇具实用价值,但是修炼起来实在太难,很少人会去花这么大力气去研习。联想起言先生入世但却又避世的奇怪宗旨,他会去钻研这门术法,似乎也不奇怪呢。

    宁小闲紧紧抿着唇,大步走到了户外探头看去,果然看到一袭白衣正在飘荡而远去,前进方式犹如闪烁,一个闪身即前进数十丈。这种缩地成寸的行进方式,她也小有涉猎,只是使出来远没有人家用得这般神妙。现在即使她想要拦截,都有些力不从心,何况他已经迈步先走了那么远。

    几个呼吸的功夫,言先生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远处,再不复见,只有他温和的声音在宁小闲耳边响起:“宁姑娘,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是世间万事有得必有失,若是权衡得量,你终会心想事成。”

    所以说么,她最讨厌这种神の预言了,非要让人猜哑谜。直接把话挑明了说,他又能有什么损失?

    另外,这老神棍飘飘忽忽地来去一趟,就是给她这么一个含含糊糊的、不靠谱的建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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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言先生所指何为,她当天下午就知道了。

    地阴信使向她躬身行了一礼,开了口,宁羽已经变得低沉的男声传了出来。

    除了汇报宁远堂的事务之外,他还给她算了一卦。得自龟仙人的占卜之术,当然要比一般地摊上的卜算来得实在和清晰,也没有那么多糊弄人的幺蛾子。但这个卦象却很奇怪,宁羽知道她不喜欢听那些玄奥晦涩的词汇,所以简要地说,她接下来“势向东行”,这倒没什么异议,因为和言先生的建议不谋而合,这一前一后而至,简直像两人商量好的一般。不过再接下来的卦词就古怪了,一曰“黯然**”,一曰“得偿所愿”。

    这简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词义,但她知道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必然不能用简单的“凶中带吉”或者“吉中蕴凶”来解释,否则宁羽早就这么做了。

    往东而去么?就是说,只要自己往东走,无论出发去哪里,都是冥冥中顺应了天意?修炼到如今这步田地,她越发对所谓的天意、天机感觉到毛骨悚然。似乎无论修仙者修炼到何等高深的地步,也挣不脱被老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命运。这对于立志要求仙得道、飞渡彼岸的人来说,是何等无奈。

    言先生,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么?明明修为已令多数修仙者难望其项背,却仍然不敢拂逆天意。

    她方这样想着,宁羽又借地阴信使提到,再过数月即是镜海王府老太君的九十大寿,许多仙派妖宗都会派人前往道贺。宁远堂也接到了请柬,不过对方指定邀请的人是她,宁羽问她,是否需要他代表前往?

    这个口讯,宁小闲没有急着回复,而是闭目良久,这才从储物戒中取出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半年前的晚宴上,皇甫铭托侍从转交给她的条子,虽然只是不知道哪里撕下来的纸片,上面却言辞恳切地邀请她,参加镜海王府老太君的九十大寿。倒看不出这小子虽然一副傲娇模样,官方措词倒使得非常娴熟。

    第二样,是天上居发卖会差人送来的邀请函。如今隐流已经是一副入世的态度了,这个嗅觉灵敏的发卖行特邀隐流前来参加每四年举办一次的巨型拍卖会,并且由于隐流的丹药之好,全大陆闻名,因此一同捎来的还有征集函,希望能从隐流征集上好丹药参拍。

    这邀请函制作得极有水准,大红色封面打开来,就是一阵云雾缭绕,将函中的词句一字一字以云雾之体凝结在半空中,五十息后方才渐渐散去,并有渺渺仙乐随之响起,若有若无,令闻者心旷神怡。如此光影神效,当费思量。

    她知道这是函中的机巧之工了。跟着长天这么久了,她虽不喜阵法之学,但耳濡目染之下,总归还是能看出一点儿门道来。不过巴掌大的卡片上头竟然能够安置两个小型阵法,虽说并不复杂,但排列得错落有致,也算匠心独运。她自己就喜欢行商论道,自然知道天上居这一手功夫实在是做到了细处,除了彰显其实力雄厚之外,更突出它的专业和细心,挠到了顾客的痒处。归根到底,天上居也是个商会,她手下的宁远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人家这样的知名度和口碑。

    天上居这场数年一度的泛大陆拍卖会,乃是数月后在中京举办。中京是天下风云之都,商贾风|流齐集之地,她西行时,听无数人描述过这个天下第一都的繁华盛况。更重要的是,从地图上来看,它还位于镜海以东,中州之中心,若她前去参加的话,也是“东行”。

    再说镜海王府这份请柬。宁远堂成立以来发展蓬勃,若不出所料,最多一年半后就要与这牢踞在镜海之滨的地头蛇打交道了。借着这一良机,与镜海王府先打好关系,也未曾不是一件美事。行商之人都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与其到时再来打点,不如现在先将这份关系巩固着。

    而从镜海王府离开之后,她还能前往中京,参加天上居的发卖会。从时间和线路来说,都是顺极。

    那么,就离开隐流,启程前往镜海?她思虑良久,蓦地心中一动,随即将这两样东西放下,转身进了神魔狱。

    第五层的田园中,息壤尽职尽责地供养着灵花异草。小园一角的春华秋实树,轻轻晃了起来。

    又是一年秋来到,她种下的第三次道果树,也终于又结果了。方才她便是接到息壤的讯息波动,才赶进来收取的。

    “啵”地一声轻响,果熟蒂落。

    宁小闲早就备好了一柄玉如意,果子才落了下来,她就伸出如意去接。多数灵草灵果在收取时,都不可触到金铁,这春华秋实也是一样。

    道果一沾着玉如意的圆盘,就自动吸附于其上,这一年的道果就算收取完毕了。春华秋实的果子,这世上最多只存在九枚。她上一次收成之后,长天食用了一枚,琅琊拿走了一枚但还未用,所以她手里剩的是七枚,而这一次果树只会长出一枚。

    随后,完成了任务的春华秋实树开始凋零。先是树叶落光,随后枝杈枯死,到最后连树芯都失了生机,慢慢从内到外腐烂。(未完待续。。)

    ps:  11月22日

    粉红票致谢:瑟秋、小蛀虫的牙牙、isa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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