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账内,油灯昏暗,王守仁看着面前桌案上的沙盘,不由一口鲜血吐出。
原本他身旁有杜青松守候,可杜青松现在一死,他孜然一身,再无助力。故此此时他孤掌难鸣,心中更是愤懑无比。沙盘之侧所放的就正是姜一甫前些日子里,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官文。
按这文章之上所说,无非就是逼迫用兵一事。
按理来说,这三军事宜,王守仁皆可自主行事。可荆州兵马驻扎进来之后,众多兵卒被这些荆州兵一煽动,就愈发不明事理了起来。王守仁虽是一代兵仙,可也奈何不住这各方掣肘。兵不领命,将不服从,按照他的秉性,对付这些家伙,自己大可一杀了之,但现再这么做,难免不会引起兵众哗变。
但是贸然出兵,又如何能够取胜呢?
几次交手,兰若沙心性,王守仁也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了。其虽是一介女流,但谋略并不在自己之下,自己先前百般小心,还难免出现差池,所以现在如此鲁莽行事,他不认为有半点胜算。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是真的想辞官回乡,也难得去招惹这一身是非。
可是他也明白,如今情况,若不是自己去小心应对,大胤必然会有亡国之患。所以他也只能是苦苦支撑。
苦思良久,他无奈只能派出十万人,直奔北荒而去。
十万人出边关之后,长枪直入,直趋二百余里。
而这二百里范围之内,他们并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而这么一来,军心大振,似乎剿除北荒兵卒,不过转瞬之间的事情。可越是这样,王守仁就越觉得心中不安,因为他并不是第一次和北荒交手。
也知道这些北荒铁骑,绝不是如此不堪一击。
心中思量到此处之后,他便越是心慌。
前线密探,一日百骑,奔波不止。而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案,他心中也是愈发心惊,事到如此,想要将这十万人马撤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为今之计,就只能期望他们稳扎稳打,徐徐而谋。
可是北荒兵马似乎并没有战意,见十万人马逼近,他们接连后退。又退五十里,在此情况下,众将逼迫,只为向前,可是王守仁却是执意不肯。
在得知这一情况后,姜一甫飞马密报,调来王牌御令,强命王守仁出兵。
这王牌御令,如圣上亲临,王守仁领御令之后,也不敢拒绝。他虽然知道这是姜一甫耍的手段,可事已至此,他也是无能为力。毕竟凡事都讲求个名正言顺,所以自己也没有办法去违抗圣御。
但进军之前,王守仁便唤来了荆州军的统领崔云虎。
营帐之内,崔云虎跪在王守仁身前。
瞧见此人之后,王守仁连忙起身相迎。
“崔将军不必如此礼重,你可知今日我唤你前来,所谓何事?”
“元帅,下官愚钝,还望您明示。”
“嗯,那我就直说了,你也应该知道这一战,我们都已然倾尽举国之力,所以若是有所失利,你我二人横竖只有一死,并无退路,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所以?”
“这次十万人马追击北荒兵卒数百里,只有你所率荆州兵马,距离那十万兵卒最近,所以一旦战事爆发,我需要你急率荆州所部,驰援那十万人马,如此一来,你我还有胜算,否则这十万人,就要亡于你我之手,这你明白吗?”
闻言,崔云虎不由为之一愣。
然后他眉头紧皱道:“元帅,并非我不愿为国出力,为将军尽忠,可你也要明白,我乃荆州王的部下,所以此时还是权且要与荆州王商议才是,若是荆州王点了头,不说其他,我这条命都是将军的!”
见崔云虎有意推辞,王守仁也不由升起了一丝火气。
“崔云虎,你要明白,此战稍有损失,你我都会万劫不复......而我也不妨当着你的面直说,荆州王并不关心战局胜负,他就只是想从中取利。所以他决计不会让你们出兵的,先前他百般逼迫,就只能让这十万人先出关隘追击,我原本以为这十万人出动,会很快逼着北荒与我们交战,可不承想他们会一退数百里,而这十万兵已然与我等脱节,我手中兵卒想要上前驰援,这根本不可能,所以你到时候若不发兵,我这十万人马,可能就要亡于你手了,你明白吗?
“可......若是贸然发兵,荆州王那边我又该如何交代呢?!”
“他若怪下来,权且由于我来应付,至于其他,你无需顾虑!”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崔云虎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径直点了点头。
“唉,元帅,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闻听此言,王守仁便已然知道崔云虎是答应了,故此他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若是你能驰援,此战你当记首功!”
“不要说什么首功不首功,到时候能保住我这颗项上人头就已然是谢天谢地了!”
王守仁手下十万兵马此时正囤积于荒哭雁谷之内。
哭雁谷两旁不过数米高的荒丘,而前后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旷野。王守仁手中部将,之所以会将兵卒囤积于此,也全是因为,有山谷可以遮蔽这寒冬腊月的朔风。这北荒天寒地冻,泼水成冰,这一干将士也全都是苦不堪言。
而转眼之间,隆冬瑞雪,纷纷扬扬整个北荒。
这一场雪,连下三日,雪深以及马腹。至此大胤兵卒进不得进,退不得退,这十万兵卒,已然困于此地。
飞雪呼号,转眼已是年关。
这些兵卒,自九州各地而来,他们转战八方,今日则是齐聚异邦。能凯歌而还,这算是三军最大的愿景了。
年关将近,十万兵卒扎营五十余里。
转眼已是腊月三十。
军营之中此时更是充盈着一派凄苦之情,身在异邦,那个能不思乡呢?
而越是如此,王守仁就越是心慌,他根本顾不得去过什么年,快马奔驰,书信连连,王守仁信中之意,只有一条,就是要那十万兵卒,切不可有半点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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