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示意素心接过装着对牌的紫檀木匣子,笑着对大太太道:“我才刚进门,和府里的管事嬷嬷都不熟,还要烦请大伯母引荐引荐!”

    事已至此,自己再给她难堪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大太太在心里暗了口气,把各房的管事嬷嬷介绍给窦昭,窦昭通过这番介绍也算是和各房的管事嬷嬷都打了一个照面。

    但她心里不禁暗暗有些奇怪。

    自从蒋夫人去世,宋宜春的人一直掌握着英国公府的后院,宋宜春和宋墨反目之后,英国公府曾经被清洗,服侍过蒋夫人的仆妇不是被杀就是下落不明,或者是被打发了出去,可从前跟着蒋夫人的这些管事嬷嬷虽有变化,变化却不大,有些换了人,有些却依旧做着管事嬷嬷,不过,她们都有个共同的特别,就是比较年轻——凡是年长的,都换了人,凡是年轻的,都留了下来。

    宋宜春是不想引起人的注意还是别有蹊跷呢?

    窦昭轻轻地拂着茶盅里的浮叶,静静地喝了口茶,继续听着各房的管事嬷嬷禀事。

    立在大太太的身后的董氏瞥了姿势优美的窦昭一眼,心里又苦又涩。

    昨天晚上她和婆婆一筹莫展,几乎一夜未眠,不知道怎么跟二叔父交待。还有公公那里,只怕还不知道她们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她不由得心中一紧。

    公公肯定会责怪她和婆婆办事不力。婆婆和公公是结发夫妻,公公最多也就是说说,这责任,恐怕最终还是要落在她的头上。

    董氏的脸色有些苍白,听见窦昭问着个皮肤白皙,相貌周正的妇人:“你是管着二爷屋里的陈嬷嬷?”

    那妇人忙曲膝行了个礼,应着“是”,态度十分的恭谨。

    窦昭就问了问宋翰每月的月例是多少,名下有几个丫鬟,几个小厮之类的话,和问灶上管事妈妈灶上每月开销多少,灶上的婆子几个,帮手的几个一样,并没有特别的关注,也没有疏忽怠慢之意。

    陈嬷嬷不由松了口气。

    看这新夫人,进门不过十几天就不动声色地把英国公府象征着管家权力的对牌拿到了手里,要说新夫人像现在表现的这样温和有礼,打死她她也不相信。偏偏她分管着二爷屋里的事,国公爷交待过,不允许世子爷插手二爷屋里的事……她真怕新夫人盯着二爷屋里的事问个不停,被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告到了国公爷那里,而新夫人拿到了对牌,叫了她去问话,又是天经地义的,到时候她可就左右为难,两边不是人了。

    不过,世子爷既然掌握了内院,肯定会插手二爷屋里的事,她迟早两边不是人。

    想到这些,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窦昭今天不过是和这些管事的嬷嬷们见个面,打量了陈嬷嬷几眼,就转移了注意力,继续问着其他嬷嬷的话。

    而此时的宋墨却神色淡色地坐在花厅的太师椅上,沉默地望着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和陶器重。

    就在两刻钟以前,见宋墨派了自己的人重新搜查英国公府,他再次拍着胸脯表示:“……我们和顺天府的封锁了附近的胡同口,还派人通知了容易被盗贼们混进去的几家大户人家,在顺天府学附近捉到了三个人,在剪子巷那边捉弄到两个,在安定门大街附近捉弄到了四个,他们交待,他们一直有人在望风,见颐志堂那边失势,他们立刻按原计划三三两两地逃出了英国公府,此刻不是暂时藏匿了起来,就是逃出了城……言下之意,该搜的地方他们都搜了,英国公府不可能有贼盗,宋墨犯不着再派颐志堂的护卫挨门逐院地搜查,不过是白白地浪费时间罢了,可现在,望着被宋墨的护卫从水井的吊桶里和客房的横梁搜到的两个盗贼,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上次就朝着两个五花大绑的盗贼踢了两脚,大声喝道:“来人啊!把这两个匪徒给我好好的松松骨,问清楚他们的同伙都去了哪里?”

    宋墨没有作声,看着东城兵马司的人把两个盗贼拎了下去。

    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忙朝着宋墨揖了揖,道:“世子爷,那我下去讯问去了……”一副溜之大吉的模样。

    宋墨微微地笑,道:“去还是打听打听现在的五城兵马司谁负责吧?我想见见你们的都指挥使。”

    东城兵马司听着一愣,随后急了起来。

    难道因为这件事,他们的都指挥要换人了?

    那他会不会受到牵连啊?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顾不得和宋墨寒暄,急急地应当一声,就出了花厅,直奔英国公府的大门,叫了跟过来的东城兵马司的佥事:“你快去跟都指挥使大人禀告一声,说英国公世子爷要见他。”

    佥事张口正欲说什么,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已不耐烦地道:“废话少说,你快去就是了。”佥事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急奔五城兵马司的署衙,谁知道却得到消息,说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已经进了宫,还有些书记、主薄在那里窃窃私语,议论着都指挥使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佥事这才意识到英国公府走水进贼的严重性。

    他转身就赶回了英国公府,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都告诉了东城兵马司指挥使。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倒吸了口冷气,知道宋墨这是在警告他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花厅,脸色通红地给宋墨行礼:“世子爷,我们都指挥使不在,您有什么事,吩咐在下就是了!”

    宋墨任由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站在那里,细细地品了几口茶,见东兵马司指挥使神色惶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这才慢慢地道:“我正好有件事要你帮忙——这些盗贼胆大妄为,若是逃出了京都城还好说,就怕这些人贼心不心,悄悄地藏在什么地方,准备伺机再次打劫。京都仍京畿重地,不仅王公勋贵多,而且达官显宦也多,万一有个什么乱子,我奉了皇上之命追查此事,你们有守卫之责,到时候都脱不了干系!”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擦着额头的汗:“世子爷的意思……”

    “我要借用你们五城兵马司的人手,全城搜查。”宋墨神色平静地望着东城兵马司指挥使,语所依旧如刚才让他去请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时一样的平淡,“你这就去把五城兵马司的几位指挥使请来,我有话要说。”

    全城搜查……没有皇上的圣旨,谁敢搜查,一不小心,锦衣卫的还以为你要造反……

    他只觉得额头的汗更多了:“世子爷,这全搜查……”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的脑袋还能不能长在脖子上还两说,他哪里还敢向宋墨要圣旨;可若是没有个凭证,搜查的人可是五城兵马司的,到时候他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啊!

    一直被宋墨撇在旁边不理不睬,只好自顾自地喝茶的陶器重也吓了一大跳,忍不住道:“世子爷,这件事只握还要从长计议……”

    “若是大人觉得为难,”宋墨自顾自地打断了陶器重的话,仿佛屋里没有陶器重这个人似的,“我就让其他的人去请另外几位兵马司指挥使了,大人可以带着东城兵马司的人回衙门去,也好经其他司的人挪挪位置。”

    恐怕会连自己的乌沙帽一起挪没了吧?

    可若是去了,大家多半会误会这主意是他出的……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暗暗踩脚,在心里喊了声“罢了”,请就请吧,被黑锅就被黑锅吧,英国公世子爷手边还放着把太宗皇帝曾经有过的宝剑……先把命保住了再说。

    他去请了其他几位兵马司的指挥使大人过来说话。

    等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顺天府的同知也到了。

    听宋墨说要全城禁戒,全城搜查,几个人都傻了眼。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顺天府的同知却站了起来,朝着宋墨拱手:“谨听吩咐。”

    他刚刚得到消息,顺天府尹被锦放卫关进了诏狱。

    兵马司的几个指挥使都是副玲珑心肠,见顺天府的同知的态度,都知道事情有变,忙纷纷承诺。

    不一会,整个京城都动了起来。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被锦衣卫关进了诏狱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五城兵马司的五个指挥使的耳朵里。

    窦世英面如金纸地从静安寺胡同赶了过来。

    “岳父,”宋墨忙迎了上,给窦世英行礼,抬头却看见了面色阴沉地跟在窦世英身后的纪咏。

    宋墨慢慢地挺直了脊背。

    两人这样对视了半天,并没有打招呼。

    窦世英心急如焚,哪时会注意到这些,他急切地问着窦昭的情况:“……有没有受伤?现在哪里?听说那些盗贼是冲关窦昭的陪嫁来的?”说到这里,他又愧又疚,问宋墨,“砚堂,能不能对外面的人银票早就存到了银楼里……银楼里也请了很多身手高超的护卫,等闲人别想从他们的手里讨了好去,保险。”

    “好。”宋墨笑道道,请窦世英去书房里坐,“出了这种事,家里有些慌张,寿姑正和府里的几个管事嬷嬷说话,安心人思。

    “这个事办得好。”窦世英夸奖起宋墨来。

    宋墨谦虚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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