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让军队去查贪腐,不少人都有意见。
房玄龄起身道:“圣人,军队不擅长清查贪腐,恐会牵连无辜造成更大的灾祸。不若派一官吏前往专门处置此事,顺便也能安抚流民。”
魏征也出列道:“房相言之有理,请圣人三思。”
“请圣人三思。”其他文官系大臣也纷纷表态。
军方的人则一句话都没说,他们也同样不想揽这个差事。干好了没功,干差了还要背锅。
李世民也知道自己气愤之下出了失误,当即借坡下驴道:“好,诸位以为派谁去为好?”
房玄龄举荐道:“臣举荐户部侍郎孙伏伽,此事本就因清查户籍、清丈土地引起,他也更熟悉此事。”
“且其先后担任刑部郎中、大理寺少卿,通刑狱之事……他去可谓是一举两得。”
其余人都忍不住想朝他竖起大拇指,这个人选真是太好了,也纷纷出声支持。
李世民也很认同这个人选,不过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问唐俭道:“唐卿以为如何?”
毕竟他才是户部尚书,孙伏伽现在也是他的副手。
唐俭出列说道:“臣亦以为孙侍郎合适,。”
高层的消息都很灵通的,中央各机构的人事任命他们心中最清楚。
更何况唐俭本身就是户部尚书,对自己的副手的情况更是了解。
现在的大理寺卿王真是个很老派的官吏,做事讲究四平八稳。
平时这样的官吏很受大家欢迎,但现在国家正处在变法的关键时刻,他的稳就成了缺点。
李世民已经私下透漏过要替换掉他的口风,而最有资格接替他位置的,就是户部侍郎孙伏伽。
孙伏伽是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个科举状元,也是李世民的心腹。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参与过玄武门之变,但李世民登基之后奖赏功臣,他也被封爵了。
尽管只是最低一等的县男,可背后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
其后直接出任大理寺少卿,因为判错了案子被罢官。没多久重新起复担任刑部郎中,后再次担任大理寺少卿。
前年朝廷要变法,又把他提拔为户部侍郎,管理民政、户籍和财务。
人口清查和土地清丈工作,唐俭是首功他就是次功,以资历和功劳来说都足以获得升迁,关键是符合皇帝的心意。
可以预见的是,孙伏伽去华州那边转一圈,只要不出问题,回来之后就能顺理成章的获得提拔成为大理寺卿。
所以刚才大家才都会认为,房玄龄举荐孙伏伽是个明智的选择。
事发突然,陈景恪和李泰两人不适合继续留在宫里,只得匆匆离开。
路上陈景恪问道:“你说华州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在潼关边上造反,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吗。”
李泰摊摊手道:“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想不到。别说是潼关边上了,敢在关中造反的我都想不通。”
陈景恪摇头道:“算了算了,反正和我们也没有关系,走吧回观。”
两人带着护卫一路往紫霄观走,路上已经能听到零星的谣言。
回到观里,发现大家都紧张兮兮的,马上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武舒,陈景恪对李泰说道:“你去外院那边安抚一下大家吧,我把前边的人安抚好。”
那边可是有很多学生的,必须要安抚好才行。
李泰点点头道:“行,外院那边交给我了。”
说完朝武舒颔首表示行礼,然后转身去了外院。
陈景恪迎上去,道:“是不是被吓到了?”
武舒笑道:“您太小瞧人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真的有人敢在华州造反?”
陈景恪说道:“宫里说确实是那边有人造反,好像是一个本地的大户不满土地清丈,聚众杀害官吏袭击府兵。”
武舒讥讽的道:“只能说利令智昏吧。”
陈景恪道:“别管他们了,圣人已经召见诸相和诸大将,很快就能平息此事。你安抚一下大家,不要出了乱子。”
华州离长安才一两百里,这里发生动乱根本就瞒不住人,很快各种谣言就已经传遍长安城。
什么华州豪强欺男霸女对抗朝廷啊。
什么朝廷官吏贪污受贿丈量田亩不公,逼得百姓造反啊。
什么叛军即将打到京师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但……前脚还指点江山一副忧国忧民模样的老百姓,转身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并没有多少担心。
没有谁担心京城会不会被攻破,自己要不要提前做好躲避兵灾的准备;也没有哪个商家敢趁机涨价。
乱世才刚刚结束十来年,十几年前突厥几十万大军一度兵临长安城下,百姓们对战争都有着‘丰富’的经验。
连突厥都被圣人打败了,区区华州一群乱贼又算的了什么,圣人打个喷嚏就能把他们给灭了。
所以百姓们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巴不得乱军能打到城下,制造点乐子给大家看。
百姓们可以当乐子看,官吏不行啊。
叛乱再小那也是叛乱,华州可是关中离京城只有一百多里,谁知道会不会出点什么意外呢。
所以长安万年两县的县令把所有的差役全都放到了街面上,维持治安震慑宵小。
百官也纷纷准备好奏折,请朝廷出兵镇压叛乱调查真相。
第二天的朝会很简单,只议了一件事情,华州之乱。
早就有了决断的李世民快刀斩乱麻,先是令镇守华州的两个折冲府出兵平乱。
然后任命孙伏伽为华州巡按,全权负责华州事务。
也有部分官吏弹劾户部清查工作扰民之类的,试图趁乱阻挠清查工作的进行。
他们也是想瞎了心。
要是没有华州之乱还有那么一丝丝可能劝得住,现在连一丁点可能都没了。
停止或者暂缓清查工作马上就会造成连锁反应,全国各地都会出现对抗清查的事情,甚至会有更多的人掀起动乱浑水摸鱼。
还有气焰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士族也会再次抬头,到那个时候甚至整个变法都会受到牵连。
李世民直接喝斥了那些人,并当场表示谁在敢言停止清查工作,一律免官。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说话了。
这也让很多世家豪强的代言人明白,朝廷清查的决心以不可阻挡,是时候考虑如何减少损失了。
造反他们没有那个胆子,他们比谁都清楚刀把子掌握在谁手里,更清楚造反死路一条。
隋朝杨坚杨广两父子时不时就搞清查他们都不敢反,现在也同样不敢。
以前之所以嚣张跋扈,是吃准了李世民对内求稳不愿意大动干戈。
现在李世民用分封稳住了军功阶层,彻底掌握了军国大权,敢于对他们动刀子了,他们马上就怂了。
退朝之后孙伏伽先去面见了李世民,大致了解了朝廷的打算之后又去中书省备案,这才带着自己的手下火速赶往华州。
朝廷调兵的信使去的比他还要快一步,当天就到达了华州。
早就枕戈待旦的两个折冲府马上出动,只是一支清扫四处劫掠的匪徒,一支去解郑县现成之困。
万余名所谓的叛军,大多衣衫破旧以农具为兵器,只有极少数拿的是刀剑。
他们也只是把县城大门给堵住,并没有发起攻城。而是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郊游。
城墙上的情况也差不多,根本就没有几个守军。只有一些被强征来的民夫,举着生了锈的长矛躲在阴凉处休息。
当折冲府大军冲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好奇的站起来指指点点。
直到大军冲锋到身边,叛军们才意识到危险,丢下农具哭爹喊娘的逃跑,还有很多吓的跪在地上装死。
府兵可不会对敌人留手,直接挥舞着兵器杀了个对穿,凡是挡在前边的不论有没有抵抗全部杀死。
然后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分成数股向着逃跑的人追杀而去,郑县县城的‘危机’顷刻瓦解。
城墙上的‘守军’也目瞪口呆两股颤颤,不少人受不了这血腥一幕缩在女墙下方瑟瑟发抖。
孙伏伽人还未到华州,送战报的信使已经前往长安。
对此长安上下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的,要是精锐府兵出动都没有办法快速解决,那才是真的奇怪。
现在就是等孙伏伽那边的调查结果,看看这次的造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孙伏伽果然不愧是李世民器重之人,四天后就带着所有证据和关键人犯返回长安。
“据人犯郑果所言,其原本只是想鼓动百姓把清丈土地的官吏驱赶走,以前他们就是用此法来应对朝廷的清查人员的。”
“朝廷清查人员惧怕事情闹大担不起责任,往往会退缩。”
“然后郑氏再和当地衙门官吏勾结,给出一个虚假的数据……此法可谓屡试不爽。”
“此次他就想以同样的方法,来应对朝廷清查之官吏,谁知这次的清查人员并不畏惧,还求助于府兵强行清丈。”
“他带人驱赶之事双方发生冲突,最终暴民失控打死朝廷官吏……郑果亦悔不当初,想要收手。”
“然此事非他一人所为,而是郑县许多大户一起行事。这些人有的想退,有的认为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于是他们就裹挟更多百姓试图攻打县城和都督府……”
“只是他们本就不齐心,相互勾心斗角,连对被裹挟百姓的最基本的管理都做不到……”
“有人带着暴民如蝗虫过境,劫掠乡里。亦有人偷偷带人逃往深山,还有人带着万余人试图打下县城再接受招安。”
“只是那些百姓根本就不愿意攻城,且他们也没有攻城器械,就在城下徘徊不去,为我军所破……”
听到这个经过,李世民简直哭笑不得,道:“生事者呢?都捉拿归案了吗?”
孙伏伽道:“只有两个大户见机的早,事发后就带着暴民逃往深山,其余人犯全部缉拿归案。”
李世民道:“着刑部发缉捕令……华州和郑县的官吏呢?他们参与了多少?”
孙伏伽拿出另外一份卷宗,道:“郑县官吏十之八九与郑氏等大户有关系,他们上下勾结欺压乡里……以至于有了今日之祸患。”
“华州官吏倒是并未直接参与此事,然他们不作为任由郑县发展到今日地步,亦有责任。”
李世民寒声道:“对郑县官吏进行甄别,凡与造反大户有关联者一律同罪论处。”
“华州刺史府官吏,若与此事无关则贬三级另行任命,与此事有关者以同党论处。”
孙伏伽道:“喏,只是不知这些被裹挟的百姓当如何处置?”
群臣也纷纷竖起了耳朵,他们也被郑县这些大户的操作给惊呆了,真以为造反是过家家啊?
可再儿戏的造反那也是造反,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可被裹挟的百姓就不一样了,大家还是不愿意多造杀戮的。
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如果皇帝的处置太过严苛,他们肯定要站出来劝谏的。
李世民自然更不愿意多造杀戮,道:“对他们进行甄别,未造杀戮者无罪释放,参与劫掠杀过人的流放。”
众人放下心来,齐声道:“陛下宽仁。”
这时唐俭却提出了不同意见,道:“他们毕竟参加过谋反,聚在一起也是隐患,不若把他们分散迁徙到外地安置。”
房玄龄亦站出来道:“唐尚书所言甚是,这些人参与过谋反之事,更容易被人鼓动,还是牵走较为稳妥。”
众人纷纷点头,把一群参与过造反的人安置在关中大家都不放心,分散迁出去才是最好的。
正所谓故土难离,平时想把这些人迁走千难万难。但现在他们参与了造反,朝廷不杀他们就已经不错了,没人敢反对。
李世民点点头道:“唐尚书乃老成持重之言,那么把这些人安置在哪里合适呢?”
众人开始商量,虽然每个人说的地点不同,但大致方向就两个。
一是北方边疆,这里有着大片近几年夺回的土地,正需要补充人口。
二是南方,因为皇后长孙无垢在那边种甘蔗熬糖,日进斗金。很多权贵都在那边圈地种甘蔗,正需要大量人口。
且受到陈景恪的影响,朝廷也在逐步开发湖南湖北区域,同样需要大量人口。
不过最终大家还是决定,把人往北迁徙。
毕竟南方可以慢慢开发,北方更加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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