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有了主心骨,做事的效率高得吓人。
但凡有点伤风感冒的,全部自觉站了出来,接受太医署医工的诊治。
所有的木板房,全部拆开,按柴令武规划的三排来建,除了技术不到位, 稍微有点偏差外,其余的都达到柴令武的要求了。
本来柴令武还有些诧异,后来想想好多地方建屋搭舍都是农户自己动手,从来不去外头找泥瓦匠,顿时释然了。
这年头的农户不易,还得兼修多项技能。
那边的雍州司仓参军早已没脸呆了, 灰溜溜地带人撤进城去。
反正柴令武的镬一摆,压根没人愿意来啃雍州没滋没味的陈粮, 何必自取其辱呢?
然而,仅仅柴令武一家赈济,有点势孤力薄了。
“博士,我们煮一轮,也只够最多二百人食用。”临时管账务的罗忠戌有点挠头。
五百人等着吃饭呐!
柴令武微笑不语。
安化门处,车轮滚滚,十辆马车到位,十口大镬一字排开,一袋袋麦子倒入镬中,与柴令武一样,加盐、加臊子肉、加莱菔,掺入干净的清水,下方的石炭引着,“啵啵”的滚粥声引得不远处的流民探头。
原以为雍州赈济撤走之后,他们得少吃一点了。
现在看来, 未必?
柴令武懒洋洋地敲着椅子扶手:“李崇义,讨了婆姨之后,你越来越滑头了。”
从一群部曲身后探出头来的, 正是胖了一圈的李崇义。
李崇义走出来, 照着柴令武胸口就是一拳,惹得旁边的莫那娄捷瞪起眼睛,柴令武赶紧摆手。
提醒慢了,这个憨憨是真会动手的。
“你这护卫不错呀。”李崇义眼睛一亮,随后又黯淡了。“可怜耶耶天天在宗正寺混日子,天天有力无处使,腿也粗了、腰也圆了,连家里几个胖妾都支撑不住了。”
柴令武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胖妾,丫口味怎么如此重?
李崇义的部曲奉上一个大号椅子,他一屁股坐上去,可怜的椅子在“咯吱”地呻吟。
“你一个婆姨都有不起的老光棍,当然不懂……”
柴令武表示,受到了致命重击,在后世,这可是嫩得能滴水的小鲜肉年纪啊!
“胖妾有三好,在下为褥,在上为被, 在侧为屏风。这都不懂!”
李崇义以一个已婚老男人的身份, 嘲笑了一下单身狗柴令武。
河间郡王府有钱, 有很多钱, 即便柴令武再挣十倍也赶不上的钱财。
狗大户!
唯一的问题是,河间郡王李孝恭避嫌不出,即便是府上歌姬、乐工养了上百人,钱依旧多得花不完,依旧无聊之极。
“你几次遇事,我府上都不方便掺和……”
李崇义微带歉意地解释。
他家始终是太敏感了,出手搞不好就帮倒忙。
柴令武取笑道:“之前可是在这里抓出两名死士的,你就不怕出事?”
李崇义理直气壮地回应:“可不是怕咋地,要不然耶耶会带那么多部曲?倒是你,国子监的祸害,居然成了国子监的博士,还有天理吗?”
柴令武回应:“咋地?要不你也来国子监执教?”
李崇义连连摆手:“不了,费脑子。”
……
宫门都快落锁了,侯君集的求见让千牛卫校尉吃惊。
别的不说,侯君集身为皇帝的爱将,对宫中的规矩也很清楚,却在这个时辰单枪匹马求见陛下,无疑是出大事了。
李世民今天是在紫微殿就寝。
与其他宫殿不同,紫微殿是李世民自己的寝宫,紫微本就有代指帝王之意。
宫里的女人多了,费腰。
男人嘛,就是这样,没有女人想女人,一天到晚喊着七个八个不嫌多;真多了吧,腰又不够给力。
人到中年不得已,大茶碗里煮枸杞。
身为皇帝,公休假还是得有的。
枕着绣枕,打开从李明英那里拐来的《倩女幽魂》,李世民津津有味地看起来,直到张阿难在床前一丈处禀报。
“陛下,兵部尚书侯君集求见。”
李世民身子瞬间弹起,如长矛一般锐利。
即便身为帝王,李世民也没有懈怠过武艺,总想着有一天能御驾亲征。
所以,这反应能力,是极出众的。
“宣。”
能让侯君集不顾时辰求见,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结合侯君集的官职,搞不好就是战事。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侯君集入殿,向李世民禀报了流民中潜伏死士的事。
李世民松了口大气:“张阿难,记得彻查。”
随即,李世民有些奇怪,侯君集跟流民怎么就产生了交集?
侯君集腼腆地笑了:“犬子侯德夫在国子监书学,随着博士柴令武去赈济,臣有些不放心,就率部曲去看了一下,恰好撞上了。”
李世民指着侯君集数落:“你呀!做事也够果断的,杀敌也颇有胆色,怎么就放不下娃儿呢?侯德夫偌大年纪了,也该历练一下、独当一面了,哪能老是靠你去挡着呢?”
侯君集暗暗腹诽,说到儿子,全大唐就皇帝你最没有发言权。
一边立李承乾为太子,一边给李泰超越亲王应有的权力与待遇,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权力,你是想干啥?
传说中巫人的养蛊么?
是逼着李承乾杀了李泰,还是让李泰获得一帮重臣的支持,成功夺嗣,让李承乾去死吗?
说到阿耶,我才是最称职的好吧?
“没办法,臣家中香火凋零,只有侯德夫这一棵独苗,不得不上心呀。”侯君集面现赧然。
李世民哈哈一笑。
显露了弱点的侯君集,才更让李世民放心。
侯君集出宫,李世民却辗转反侧,连《倩女幽魂》都看不下去了。
“张阿难,你觉得死士会是哪一头的手笔?”
不想明白,真的难以入眠啊!
张阿难依旧站在一丈开外:“如果是早些年,老奴会觉得,是隐太子那一头的人。但是,贞观四年,大唐灭了突厥之后,大唐雄风骤起,相信那些人也沉寂了。”
“五姓七家,虽然偶尔与朝廷政见相左,却也没到如此激烈的地步。”
“门阀……陛下可记得柴令武揪出走私生铁的事么?”
李世民捏紧了拳头。
宇文阀,一个破落门阀,朕只是顺势贬了尚书右丞宇文节下地方,已经留足了情面!
他们,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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