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昆明至广州航班失事,默哀。)
箭矢如飞,吐谷浑先锋军瞬间倒了一大片。
可恨的是,唐人卡的这个距离太毒了,恰恰是骑弓难以发挥的距离。
一般而言,唐军步卒所用的桑柘木长弓以七斗弓、八石弓为主,论石的基本是大力士了。
百步穿杨,所以理论上百步的射程会有, 石以上的弓甚至能超越这射程。
但是,就跟后世步枪理论射程有一千米、但通常打靶就百米一回事,太远了,箭矢受目力、风力的影响太大,能不能击中目标、击中了还能有多少杀伤力, 太不确定了。
所以, 唐军一般把弓箭射击的距离定在六十步。
吐谷浑的长梢角弓要轻一些、射程稍微近一些。
这就是现实, 在威力与机动上, 很难两全。
也就满清八旗兵在这方面兼顾到了。
虽然长梢角弓也能反击,可惜力度不足,唐军的盾牌早有准备,只有几个倒霉蛋才会中箭,威力约等于无。
稳住阵脚的吐谷浑先锋军倒是拿出盾牌了,可对面的府兵不讲武德!
说好的,你一箭、我一箭,有来有往、礼尚往来呢?
你掏出弩弓是几个意思?
还是射程远达二百步、力度强劲的伏远弩!
虽然在一个折冲府里,弩兵的配备不会超过二成,却是每个折冲都尉的心头肉。
大唐的弩,太给力了,就是稍稍费人力,即便是有底座支撑的伏远弩,也至少需要两名府兵操作, 还要有二至四名辅兵襄助。
简单的说,这就是大唐版的加特林菩萨。
但是,这效果是真的惊人, 吐谷浑小将手持盾牌,却根本挡不住伏远弩箭矢的冲击,盾牌洞穿,弩箭扎进心头,倒地身亡了。
残存一千多吐谷浑军士见状,大喊一声,果断拨马回转。
将是兵的胆,将死了,没有主心骨的军士肯定打马而逃。
后方的洛阳公看到这千余逃兵,怒火中烧,想拔刀斩了他们。
梁屈葱轻声劝阻:“如果人少,倒是可以按军纪斩了他们,可法不责众啊,如果因此引起哗变就不妙了!”
洛阳公眸子里闪过杀意,却只能忍了下去。
军纪这东西,有时候还真得有弹性啊!
“宿六斤槐地,你去问清楚怎么回事,然后带两万人冲进去!”
洛阳公恼怒地喝道。
他身边一名魁梧的将领拱手领命,身子前冲,蓦然一拳打在一匹奔马的颈上,奔马倒地,惊慌失措的军士被拎小鸡似的拎过来,然后是一通喝问。
宿六斤槐地转身向洛阳公回禀:“唐军在地面挖了大大小小的坑,极不利于战马奔走,然后是桑柘木长弓与伏远弩的覆盖打击。”
收敛了怒火的洛阳公沉吟:“乱石与小坑,虽然耗费不大,却很实用,对我吐谷浑骑兵是一个难题。不过,真当吐谷浑没有步卒?宿六斤槐地,率两万威定兵上去!”
当年,隋炀帝西征,把慕容伏允赶走后,在吐谷浑故地设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其中西海郡治吐浴浑故都伏俟城,郡下设宣德、威定二县,宣德县附郭,威定县治约在后世都兰县境,辖格尔木市。
威定山地颇多,威定兵也善于步战,尤其是山地战。
宿六斤槐地却摇头:“回洛阳公,前面地势狭窄,强行塞两万人进去,人员过于密集,倒令唐军更好攻击了。名王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五千人,恰恰是最合适的人数。”
“好!攻破唐军,我奏请可汗封你为名王!你若战死,家小我替你养了,你的职位、部落,必定是你儿子继承!”
洛阳公慷慨激昂地说。
宿六斤槐地拱手,转身点了五千威定步卒,着轻甲、挽弓刀,向前奔去。
梁屈葱眼色复杂地看了看洛阳公,发现看不透对方。
眼前的洛阳公,是真的傲慢、愚蠢吗?
还是说,每个人都有好几张面孔呢?
宿六斤槐地率五千威定兵奔跑着前进,地面上的小坑几乎影响不到他们,天上呼啸的石弹虽然还能造成伤害,伤亡却小了许多。
“放箭!”
两边对射,威定兵的弓力虽然略低,在奔跑中却利于闪避;唐军虽然列阵而击,弓力、弩箭的威力却极具威胁。
总而言之,双方在弓弩上旗鼓相当。
如同浪涛拍到巨石上,威定兵与洪济府兵、怀远府兵撞到了一起,狂野的撞击让盾阵都晃了晃,长枪从盾牌的间隙刺出,把前排的威定兵扎了个串。
只是,这一次的威定兵,比以往见到的吐谷浑军士更顽强,哪怕被长枪扎穿腹部,依旧死死地用双手握住枪兵,使得身后的同袍顺利地挥刀而上,给一时不及变化的府兵造成伤亡。
宿六斤槐地更是用肩头撞开一块盾牌,冲入府兵阵中厮杀。
长刀挥动,便有几名府兵伤亡;
肩背撞击,便有人骨断筋折。
一时间,宿六斤槐地身边竟成了真空。
“弄死他!”
洪济折冲都尉、怀远折冲都尉立刻带亲卫迎上去,费了好大劲、死伤了好几个人才稳住局势,不让威定兵再沿着豁口冲进来,联手抵挡住宿六斤槐地的攻击。
是的,仅仅是抵挡而已。
对于这种臂力惊人的角色,常规的打法有点捉襟见肘。
“宿主,弄死他!”
泥石流系统狂躁地咆哮。
柴令武起身:“白雨棠,去弄死那个人!回去后,加两只羊!”
白雨棠提起两支长椎,哈哈一笑:“羊肉就不用了,看本小娘子虐死他!”
咦,发生了什么事,贪嘴的白雨棠居然不惦记羊肉了?
“闪开!我来弄死他!”
地动山摇的响动中,白雨棠越过府兵,双椎没头没脑地砸向宿六斤槐地。
宿六斤槐地回刀相抗,巨响声中,身子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刀口生生被砸出米粒大小的豁口来。
“好大力气!”
宿六斤槐地心头傲意升起,哪怕明知道略逊一筹也寸步不让,长刀挥动间,与白雨棠战得轰轰烈烈,竟是完全放弃了防守,招招抢攻。
两名折冲都尉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庆幸。
转身,他们开始相互配合,对失去宿六斤槐地引领的威定兵进行立体打击。
伏远弩够不够?
不够的话,车弩补上,儿臂粗的弩箭一次就能扎穿三个人!
府兵的武勇够不够?
不够的话,折冲都尉亲自带兵上阵厮杀!
正面的长枪扎出,枪如林,鬼神惊。
刀盾手以盾防身,猫腰对付下三路,配合着长枪,让人防不胜防。
折冲都尉都上阵搏命了,府兵能不拼命吗?
双方都敢打敢拼,主将被缠住的威定兵,在兵甲相对逊色、战术比较单调的情况下开始战败,却仍旧死战不退,彪悍的府兵竟然损伤过半才歼灭了他们。
对于本场战役来说,洪济折冲府、怀远折冲府已经伤亡惨重;
对比以往的战例来说,他们的损伤,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与是否为雄师无关,只是因为身后是他们的家园,有他们的耶娘、婆姨、娃儿,除非是死,否则不能倒下。
几乎在获胜的瞬间,许多府兵直接倒地上,大口喘气,手脚已经累得动弹不了,全靠着后面涌上来的衙役、不良人、游侠儿、民夫将他们扶回去,再慢慢收拾战场、收获战利品。
宿六斤槐地的眼角已经渗出淡淡的血水,视线隐隐模糊了。
不由去看,因为他已经听到自己亲卫的最后呐喊。
全军覆没,这是意料中事。
唐军,终究是太强了啊!
即便威定兵已经是吐谷浑最强步卒了,且打得极为凶悍,依旧难免被全歼,而唐军的损失也就一千。
一汉战五胡,果然不虚!
长刀的刀刃,处处豁口,拿出去说这是锯子都有人信。
手臂已经酥软,双腿开始战战,眼睛流出了血水。
我,宿六斤槐地,终于遇到更强的对手,要葬身于此了。
但愿我儿能脱离这该死的宿命,好好学学汉人,读点书……
白雨棠大展神威,一椎将宿六斤槐地的长刀砸脱手,一椎顺势砸到宿六斤槐地的颈上。
一阵骨骼的乱响声中,宿六斤槐地的脑袋诡异地旋转半周,身子直挺挺地扑在地上,竟是死也不肯朝后。
白雨棠大笑着扬椎而去。
“万胜!”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整个唐军营地一片沸腾。
柴令武轻轻摇头。
一帮棒槌,前程也就那样了,竟然不知道让上官先喊。
不懂规矩。
吐谷浑方面,洛阳公听到唐军的欢呼,神色微微黯淡。
宿六斤槐地算是他的心腹爱将了,战斗力强悍,作风顽强,却依然难逃全军覆没。
难道说,这鄯州竟成了铜墙铁壁,吐谷浑竟然没能力撞破了?
梁屈葱的神色也不好看。
算上这一场,他们已经损失了足足二万五千人,是百倍的二百五啊!
虽然麾下还有七万五千人,但能否打破鄯州的防御,谁的心里也没有数啊!
“洛阳公,仗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梁屈葱第一次展现出强硬的态度。
派五千,再派五千,这种添油战术就是在给唐军送菜!
洛阳公难得地附和:“确实,好好商议一下,该使用何等计策。硬拼,怕是行不通了呀。”
四分之一的损失,才换来了这个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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