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峻也看出来了,孔熹这是想玩真的。唇
他目光一扫,那些个朝臣们一个个望天的望天,望地的望地,明明早该走完的人,脚下生怕踩死了蚂蚁,一个个慢吞吞的就等着看笑话呢。
他翻白眼:“本相和你没交情,为什么要请你?给本相一个理由?”
孔熹一听这语气是松动了,立刻道:“不就是理由吗?本将军能给你十个八个。第一,本将军穷,要打你的秋风!”
明崇峻:“……”
众人:“……”
这是把不要脸发挥到极致了。
难怪他在战场上总能打胜仗,脸皮这么厚,箭支都穿不透,光一张脸皮,都能把敌军秀死,能打不赢吗?唇
孔熹笑嘻嘻地又道:“第二,你对本将军说了两个‘滚’字,这一个字一顿饭不过份吧?毕竟,我也是一品将军的脸面,被你按地上摩擦了两次。你不得补偿我吗?”
“第三,二十年前你看中……”
明崇峻冷冷地,咬牙打断他的话,道:“本相请!”
孔熹哈哈笑道:“早这么痛快不就这么好了?我只吃你一顿饭,又不是要住你家去!”
明朔道:“大将军,小侄作陪如何?”
孔熹挥手跟赶苍蝇似的:“去去去,毛小子,咱们两个一品大员喝酒,你几品?你这身份不够格,再说,你小子要是去了,必然插科打诨处处帮你老爹,本将军还怎么气他?我就见不得明老狐狸天天端着那个架子,今天我就要让他端不住!你哪凉快哪里去!”
明崇峻都气笑了,拂袖就走。唇
孔熹丝毫不在意他黑沉的脸色,屁颠颠地跟上。
明朔摸着下巴道:“不是说近来大将军府的伙食有所改善,日子没那么难过了吗?”
立刻就有官员凑近笑道:“明大人,孔大将军就那性子。他们家的伙食呀,改善不了。大概也就是不饿肚子,但有人请吃饭就不同了,有酒还有肉不是?”
这位是宗正寺卿,但出身世家,说话就要随意多了。
明朔笑道:“可他毕竟是大将军,这样有失体统啊,他就不在乎吗?”
宗正寺卿笑起来:“这人一穷起来,还要什么脸?您没看着,他们家这个情况,儿女都找不着亲家。那一双儿女,至今都没人提个亲什么的,就是因为他们家家风都这样!”
明朔侧头看他一眼,悠悠地道:“他是大将军,怎么着也得有点别的油水吧,穷成这样,要靠讹人才能有顿酒喝?”唇
“那就是个混不吝,要不是会打战,军功太显赫,凭他那脾气,这大将军的位置,他能坐得稳?”
明朔笑了笑,道:“寺卿大人,你一个三品官,非议当朝一品大将军,你的胆子挺大的!”
这位宗正寺卿的脸色顿时一变。
孔熹当众讹的可是明朔的父亲,他这才来套个近乎,没想到明朔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
他讪然笑道:“这,明大人,这不闲聊吗?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心里骂骂咧咧,这个明朔虽然年轻,但比老狐狸还像老狐狸,这阴晴不定的态度,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人不好处,以后还是轻易不要得罪!
孔熹跟在明崇峻后面,像打了胜仗一般,得瑟又得意,走得雄纠纠气昂昂。唇
明崇峻沉着脸,脸臭得很,他也丝毫不在意。
出了宫,他更是直接道:“听说咱京城生意最好的是四海楼,最有格调的是倾云楼,最贵的是明阳楼,有御厨坐镇菜品好的是漪云楼。”
明崇峻斜他一眼:“你对京城的酒楼倒是如数家珍!不是说你穷吗?”
孔熹顿时一副受到污辱的模样:“我穷就不能打听了?我吃不起还不能听听吗?万一哪天吃得起呢?”
明崇峻道:“行了,你自己选一个,本相耐心有限!”
孔熹也斜眼看他:“本将军肯吃你的饭,是给你面子。你别不知好歹,你要不知好歹,我就去吃穷你!”
明崇峻冷下脸:“你还想讹本相几顿?今日本相愿意请你,那是你够不要脸,明天等着御史们的参奏吧!”唇
孔熹道:“这话你说的!找御史参我是吧?你要公报私仇,想给本将军添堵是吧?行,本将军今日不吃掉你一千两银子不姓孔!”
马车就在宫门口,此时,不少官员或坐在马车上,或准备上马车,或正要出宫门,听着孔熹蛮不讲理的话,众人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这位大将军,是最没有官体的武将之首,然而皇上说他率性孤臣,直肠直肚,他们能怎么办?
连明丞相被他讹上都没办法,毕竟他不要脸,竟敢想着把明丞相扛出去这种手段,明丞相不想脸面扫地,就只能破财消灾。
他也真敢说,一顿饭要吃掉丞相一千两银子,两人不和了一辈子,要不是脸皮厚,这酒怎么喝得下去?
孔熹上了马车,还撩开车帘冲着明崇峻喊:“明老狐狸,你别想赖账,也别想中途溜走。你要参就参,但是今天这顿酒,本将军非要你陪我喝,不然,本将军明天真扛着你走!”
这是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威胁了,好几个御史听得直摇头,已经在想参奏的折子怎么写了。唇
明崇峻黑着脸上了马车,让马车跟上。
明朔追出来时,就看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走了。
他身边亲随道:“大少爷,咱们也跟上去吗?”
明朔看他一眼,淡淡地道:“跟什么跟?”
亲随担心:“老爷是文官,大将军是武将,这万一一言不合,大将军动起手来,老爷可扛不住他一拳的!”
明朔悠然:“放心吧,他穷,他打不起!他要敢动手,我让大将军府的人裤子都没得穿!”
众人:“……”唇
这位也是敢说。
不过,这是个又记仇又不好惹的黑芝麻汤圆,偏偏又在左都御史这个位置,想查谁就能罗织一个名目。身在官场,谁的屁y股都不那么干净,真被他查,那就是一查一个准,他们可犯不上去惹这个人。
马车经过了四海楼,没停。
马车又经过了漪云楼,没停。
明家车夫小小声地道:“老爷,大将军不会是要去倾云楼吧?那可有点远!”
“随他!”
明崇峻轻哼了一声,孔熹是故意遛他呢,这老家伙今日发疯,为了一顿酒连脸都不要,看来真是穷疯了。唇
马车停在明阳楼门口。
明阳楼的前身也是开酒楼的,虽然改为明阳楼后只开了两年,生意便极好,因着此处离科举的考场贡院近,主要做的便是那些考生的生意。
明阳楼的菜品相比较,算是贵的,为什么生意还好呢?
那是因为明阳楼能免费。
入门便是清幽雅院,若有付不起钱但有才学的学子们,可以诗文代替,若被评为乙等,便能免单,若评为甲或甲上,不但免单,还能获赠银两。
评级的诗文都会贴出来供大众点评,不存在暗箱操作。
当然,最是让他们惊奇的是,这明阳楼评诗评文的不知是哪位高贤雅士,评级之说,中肯之极,哪怕自恃才高者,对其所评之级也没有丝毫疑议!唇
还有些书法好的,也想把自己的墨宝留下。
在这里吃饭的人有真穷的赶考举人,没能评上乙等,便黯然离去再努力。但很多都不差钱,但他们就是冲着这免费来的。若能得评为甲等,足够让人吹嘘一阵了。
没能评为乙等,也不妨碍他们在这里吃酒谈天看别人出风头。
再说,能评为甲乙等的,必有真才实学,早些结交雪中送炭,岂不比他们金榜题名后再去拉拢强得多?
如此一来,生意想不好都难。
不过,当挂着大将军府徽记,明丞相府徽记的马车出现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阵轰动。
这是朝中文武的巅峰,就算再没见识的人,也知道了不得。唇
孔熹跳下马车,一看身后,明崇峻的马车跟着呢。他很满意。
他晃悠着来到等待着车夫放下马凳的明崇峻的马车前,道:“你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吧?今天本将军带你长长见识!”
明崇峻:“……”
拿别人的银子给别人涨见识?
明崇峻没理他,踩着下马凳,气度俨然地下了马车。
明阳楼虽然一直生意极好,而且出入之人都是学子雅人,但还真没接待过这样的一品大员,而且还是两位。
掌柜的亲自出来迎接,他一眼就看见了明崇峻和孔熹,吓了一跳,忙迎过来道:“两位尊客光临,实是小楼之幸,小楼有酒有菜,有诗有文,有歌有舞,不知道两位尊客……”唇
“婆婆妈妈的,好酒好菜送上两桌,最好的雅间给安排上,本将军今日不吃个肚儿圆,便是你们招待不周!”
掌柜的嘴角抽了抽,急忙按捺住,看来这两位是来吃饭的。他客气又恭敬:“两位,三楼雅间请!”
这样的身份地位,哪怕是不干什么,也得把最好的雅间给安排上。
另外,掌柜的偷眼看一眼虽没说什么,而且面无表情,却不怒而威的明崇峻,悄悄地招手叫来一个伙计,低声交代了一句。
那伙计便立刻应声,快步跑出门去。
掌柜的将人送到雅间,又询了菜式,便立刻退了出去,交代厨房去了。
这里他不敢慢待,但他也知道,这样的大官,连身边的亲随车夫都没跟上,显然也不需要他们这样的闲杂人等在旁。唇
至于安全?
有孔大将军在,谁嫌命长了会来打这两人的主意?
三楼右边的雅间,是视野最开阔之处,从这里,甚至能看见远远的贡院。孔熹站在窗前,往贡院那边看了好几眼,撇嘴道:“那么远,连根人毛都看不见,还叫什么雅云逐月,呵,酸溜溜的玩意儿,就明狐狸你们这样的人喜欢!”
明崇峻瞥他一眼:“现在又不是开考,怎么会有人?孔胡子,这还没老,眼神就不好,难怪都只敢在朝堂上打架,连战场也不敢上了!”
“谁说我不敢上战场?老子到了战场上,照样以一敌百!”孔熹鄙夷地扫了明崇峻一眼,“像你这样的,老子吹口气,都能将你吹飞呐!”
“这么能耐,那你觉得东境之战,结果如何?”明崇峻淡淡地问一句,悠悠地走到桌边。
毕竟是最好的雅间,刚才进门时,立刻便有散发着茶香的热茶送了过来。唇
他倒了一杯,慢条斯理地喝着。
孔熹翻白眼,觉得跟个文官讨论打仗,简直是对牛弹琴,不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他便也走过来,抢过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茶很烫,他却没什么感觉;茶很香,他也没什么感觉。
他道:“南齐陈兵十万,我东境驻军十万。只要不是软蛋,这仗就输不了!”
想了想他又道:“魏羌恒虽然用兵没什么出奇,但像个王八壳子似的,倒是擅守,现在就是叫他守,要是守不住,他就该吃屎了!”
明崇峻自动过滤他粗俗的话,慢悠悠:“南齐十万精兵,若守将不是魏羌恒,而是由你领兵,你能把人打退?”
“你瞧不起谁呢?”孔熹不悦:“十万对十万,我怕他个鸟?老子不把他们屁都打出来!”
明崇峻轻轻叹了口气。唇
孔熹不乐意了:“你叹什么气?你不信?”
明崇峻道:“还记得南齐与我东夏交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十六年前!”
“南齐国力不比东夏弱,甚至一直对东夏虎视眈眈,那时候你在北境镇守,东境的事,你大概不知!”
孔熹一听,这是看不起他啊,他一瞪眼:“我如何不知?当年南齐有不败将军之称的封墨寒率南齐精兵二十万,在我东夏连下十城,东夏镇国将军身在病中,临危受命,率兵十万带病出征,历时两年四个月,把被夺的城池一座座打回来,不败将军封墨寒更是被他斩于马下,追杀南齐大军百里,南齐火速派使团前来求和,两边方平息了战火。这一平息,就是十六年。”
他赞叹:“当年镇国将军风采,却再不复得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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