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吓了一跳,一脸委屈,口中却是讨饶道:“奴婢一时失言,奴婢有罪!”

    “还不退下!”

    “是!”

    那宫女退下去,德妃淡淡地道:“你们也退下吧!”

    下面候着的宫人全都有序退出去。

    一转眼,德妃身边,便只有徐嬷嬷和齐公公。

    一个是昭庆宫里的掌事太监,一个是随着德妃进宫的贴身嬷嬷。

    徐嬷嬷道:“娘娘,你莫放在心上……”

    德妃神色平静,道:“本宫自不会放在心上,今日不来,明日终归会来。回京了就好!他安然,本宫也放心!”

    楚王府虽比不上敬王府,定王府,甚至,连当时的安王府也不如,但到底是皇子府,占地面积也不小。

    一年未回,府中的变化也不大,下人们各司其职,都很规矩。

    当楚景弦走进府门时,府里还是那些人。

    五百精卫进了王府,似乎也没有给府中多添多少人气,因为他们除了进府那会儿,然后就像消失了一般再没走动。

    封锐过来汇报,人暂时安顿在西面,等待王爷吩咐。

    那里有个小校场,但地方小,五百人连军阵都排不开。

    五百人自然不可能都住在楚王府。

    楚景弦倒也不是太在意,在带人回京时候就想好了,他在王府西北方有一个别院,离得不远,只隔几条街,北城外还有一个庄子。

    庄子地段不太好,良田不多,但地方大。

    把这五百人分成三队,一百五十人一队。

    一队在王府,一队在别院,一队在庄子,三个月一轮,既不让他们荒废,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比武排在前五十的是单独卫队,直接在王府,不用轮调。

    但这五十人也不是固定的,每三月例行一次比武。若是掉出五十名,乖乖回去继续轮调。

    把人带去别院和庄子的事,交由原本在王府的管家濮方刚,和原本他的贴身小厮陈吉去做。

    这小校场盛五百人盛不下,但两百人要在这里训练活动,还是够了的。

    而府中若是有什么事,有这两百精卫,也足够了。不够的话,调别院的一百多精卫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候!

    只吩咐下去,楚景弦就没管了。

    他也没有去休息,而是进了书房。

    早前要楚景弦亲自过目的,濮方刚已经送过来了,堆了一大叠。

    封锐也送了一些进来,看见主子静心处理公务,他安静放好后悄悄退出去。

    看见外面的管方,他压低声音道:“主子这刚从宫里出来,又开始忙,他不需要休息的吗?”

    管方瞥他一眼:“主子有吩咐,你照做就是了。咱们一年不在京城,主子要忙的事多了去了,你乖觉一点,别给主子添乱!”

    封锐道:“我知道,我懂!我指定不能啊!再说,主子也知道我有几斤几两,我应付不来的地方,主子不会让我去的!他会带你!”

    管方再次告诫:“这里是京城,不比我们在军中,小心行事总没错,言多必失,你话也少说一些!”

    封锐抿紧嘴巴,还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一双眼睛里却都是笑。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管方也不理会他,他们刚来,对主子府中的人和事都不熟,不过,封锐虽然性子跳脱一些,办事却还稳当,不会闯祸!

    濮方刚送来的要他处理过目的,是京城里的事务。

    封锐送来的,有些是军中的,有些是别的。

    他处理完,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拧着眉,他知道,事情还没完。

    送往亭中,明沁雪所说的那些,他得尽快消化。

    虽然他与明沁雪的合作一年前就达成了,但明沁雪的身份特别,两人要见面还有些不便。

    不过这也不是问题,以明沁雪的聪明,总能把要送给他的消息传递给他。

    楚景弦揉揉发酸的眼睛,他真的很久没有好生睡一觉了。

    眼底酸涩一片,可他想闭目养神,脑中却跳出一张言笑晏晏的脸来。

    洒脱冲淡,平静安然,从容自在。

    他叫道:“来人!”

    管方立刻应声而入。

    楚景弦道:“给你和封锐七天时间,了解王府和京城的一切,有没有问题?”

    管方道:“没问题!”

    他是从军中被挑出来的,最早一批跟着楚景弦的人,虽然跟着他只有一年,但这一年里,他已经完全被楚景弦的行事风格所折服,这是楚景弦在军中第一批忠诚的下属。

    军人没有做不到,服从命令。

    做不到也得做到!

    楚景弦道:“去吧,本王这边不用侍候着。你们两个以后要跟着本王出入,也许有人会把目光盯到你们身上,你们自己也多加留意!”

    “是!”

    管方离去,楚景弦走到窗前,打了个响指。

    窗外,从树后突然冒出个黑衣人,黑衣人没有进屋,他仍然站在树后,半边身子隐在阴影里,却对着窗口的楚景弦单膝跪下:“主子!”

    而后,从怀中拿出一叠纸张,双手递过来。

    “景行,这一年景卫新增了多少?”楚景弦接过翻看。

    黑衣人景行道:“回主子,景十的第十队已经满员!”

    楚景弦道:“甚好!让景三带队留意一下京城出现的高手。”

    景行道:“主子说的高手是……”

    “一个干瘦老头,巅峰境!”

    景行愕然,巅峰境?景三才一流高阶,他手底下的人虽然身手不错,但还不如他呢。这中间差距太大了些。

    不过,他不是质疑楚景弦的命令,而是担心地道:“如果是这样的高手,只怕景三和他的手下难以发现对方行踪,不如我去?”

    楚景弦想了想,道:“让景三暗中跟着沐姑娘就行!那老头会去找她麻烦。”

    景行懂了,之前景三就奉命派人暗中保护过沐姑娘一段时间,所以主子的意思不是找那老头,是要保护沐姑娘。

    楚景弦把景行递来的纸张放下,走到右边的博古架,按了其中一个地方,那里弹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是一叠银票。

    他取出来,递给景行:“让景八他们继续!一如之前一样,小心行事!”

    “是!”

    一会儿,景行就消失在视线中。

    景行是楚景弦身边的暗卫首领。

    但他负责的不全是暗卫的事。

    他管着景一到景十十个小首领,而他直接对楚景弦负责。

    景行离去,楚景弦又是一通忙碌。

    他递来的这些纸张上写得密密麻麻,有景一和景一的汇报,有景行的江汇总,有京城最新的消息……

    如果看一眼,就能发现,这叠纸张上,信息量巨大,仕农工商几乎都包含其中了。

    看来这一年,京城里也发生了不少事!

    回到沐宅,沐清瑜先给宅子里的人放了一个月假。

    威武侯府不用担心,早前她设的那些阵法机关什么的,只要李惊风敢去,就算他是巅峰高手,也未必能穿破重重机关寻到裴霁!

    第二天,昭庆宫里准备了很多点心,其中几乎一半都是德妃亲手做的。

    但是,从早上等到晚上,并没有等到楚景弦入宫。

    徐嬷嬷打听到在昨天皇上在勤政殿召见七皇子时,七皇子离开的时候垂头丧气的,许是挨了训斥。

    德妃令人把点心撤下去,失笑道:“他也就是个孩子,挨了训,怕是要缓个两天!”

    徐嬷嬷感觉到了德妃笑容有些勉强。

    以前七殿下但凡心里委屈,可都是会最先跑来跟娘娘说的。

    便是宫中人,谁不知道娘娘与七殿下虽非亲生母子,但却最是亲情浓厚,母慈子孝?

    这才一年,怎么的七殿下出征归来,竟连娘娘这里也不来了?

    第三天,楚景弦自是仍没有去昭庆宫。

    因为他去了漪云楼。

    他甚是期待这个接风宴。

    漪云楼天字号房,楚景弦推开门,就看到一张张笑盈盈的脸。

    不仅仅只有沐清瑜,孔家兄妹,明朔明沁雪,江冕……

    这些都是与楚景弦有过交集的人。

    还有好几个贵公子和大家闺秀。

    如果是沐清瑜邀请他们来,他们自重身份,肯定是不会来的。但得知是为楚景弦接风,一个个主动向沐清瑜示好。

    甚至有人提出愿意承担这次接风宴的所有费用。

    沐清瑜自然不缺这些钱,她提出的接风宴。若是出现一些楚景弦不想见的人,那就不是接风,而是添堵了。

    所以她也问了楚景弦的意思,楚景弦回说无妨,想来的都可来。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济济一堂。

    至于熟悉不熟悉,那就不知道了。

    至少,明朔是不想来的,只是,他知道如果来了,在这里可以名正言顺地见见明沁雪。

    连定远侯府嫡女秦婉姝,庄国公府嫡女魏雯都到了,还有傅语晗,梅静雪!

    楚景弦还没说话,一个女子笑盈盈站起,叫道:“表哥!”

    这是户部左侍郎胡家的千金胡嘉珂。

    德妃弟弟女儿。

    楚景弦只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笑道:“还挺热闹!”

    沐清瑜笑道:“既是接风宴,当然是热闹一些好!”

    孔星淳吊儿郎当:“这都一年没见了,从此你做你的战神王爷,我做我的京城第一赌圣。互不相干,这很好!”

    楚景弦道:“你做梦!”

    “什么叫我做梦?难不成你还要跟我争京城第一赌圣吗?这都一年没赌了,不会手生啊?”

    “自然不会,明天,兴和坊见!”

    “哟,这是下战书呢?”孔星淳都笑出声来,“那就太好了,本来还担心着你是不是要多歇几天?既然你约了明天,那我若胜了,你可不能说我胜之不武!”

    他眼里闪着浓浓的战意。

    虽然他们的赌术都不如沐清瑜,但沐清瑜才不会参与京城第一赌圣之争,那就是他们两个的战斗。

    这一年来,他赢遍京城无敌手,也很无聊。

    因为他技术高超,十赌九赢。再加上孔芷悠有了做生意的分红,大将军府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让孔熹在皇上面前感慨,他那两个败家儿女也不算白养。

    因着儿子赌赢的几个钱改善了生活就这般沾沾自喜,浑然忘了,以他大将军的年俸,以及皇上的赏赐,大将军府原本日子就应该过得很滋润才是。

    之所以搞到现在这么狼狈,不都是因为他的这双儿女闯祸打架或者输掉了吗?

    皇上看破不说破。

    反倒是明崇峻老实不客气:“既然你现在日子好过了,那当初借我的银子该还了吧?”

    “我什么时候借了你的银子?”

    明崇峻淡淡提醒:“一年前,你的儿子砸了我的马车,我那马车价值七百两!当时考虑你将军府都快揭不开锅了,所以我就当暂时借给你等你有钱了还。我如此为你考虑,你不会不认吧?”

    “胡说八道,呸,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然后,这一向不对付的文臣武将竟然在皇上面前开始大喷唾沫星子。

    当然,主要是孔熹在喷,明崇峻只是悠悠的不愠不火极有风度的在中间时不时的接一句,这架竟然就吵得如火如荼!

    皇上也是服气的,最后当然是打了圆场,让孔熹还钱。

    等明崇峻走了,再赏赐了他银子,把他乐得眉开眼笑。

    皇上甚是享受这种从中调和的感觉。

    而孔熹的儿女们这样不成器,到孔熹拿不动刀了,兵权自然会回归朝廷。也不怕他将手下的兵变成私兵。

    毕竟,都后继无人,变成私兵干什么?

    没看到孔熹最大的忧愁是以后他若死了,他的儿女们是先闯祸败光了家,还是先赌输光了家?

    如今孔熹居然用他儿子能从赌场赢回钱而高兴了,这是要求这是要求放到了多低?

    至于孔芷悠,倒是正当的参与生意赚分红,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孔家的败落可以眼见,他自然会对孔熹更宽容几分。

    所以孔熹不管束,孔星淳就更纨绔了。

    听了孔星淳的挑衅,楚景弦道:“能胜过本王再说。”

    一年前的他,身上更多矜贵和纨绔气息,但此时,他身上多了些肃然冷意。

    沐清瑜笑道:“你们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只谈赌的事?大家可都是奔着给七殿下接风来的,你们这样是要吓走大家吗?”

    楚景弦举杯:“这倒是本王的不是,本王以茶代酒,谢各位今日来为本王接风!”

    一双双眼睛都落在楚景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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