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张燕使臣抵达。
来人不算多,一个使者外加十余人护卫。让老董有些意外的是,他们衣甲居然是汉军服饰,但想想张燕还挂着平难中郎将的名头,能弄来一些汉军衣甲也不足为奇。
“臣平难中郎将麾下校尉张大目,参见相国!”
使者入堂后先自报家门,用的也是朝廷身份。但显然不懂什么礼节,直接往地上一跪,‘哐哐哐’磕了三下头就起身了。
老董见状不由开口,道:“大目啊,你此番前来的心情,一定很沉重吧?”
张大目有些不理解,摇头道:“没有啊。”
“那你为何向老夫行礼的动作,跟上坟一样?”
“我......”张大目顿时有些窘迫,道:“我不懂那些,但相国在我心中犹如再生父母,所以清明时如何拜祭父母,就如何拜见相国。”
“老夫在你心中,犹如再生父母?”一听这话,老董便乐了:“说说,快详细说说怎么回事儿......”
张大目有些错愕,但还是继续道:“相国有所不知,我乃河内人,追随大帅前还有个弟弟,可惜战乱时走散了。”
“原以为他这些年过去,他早已死了,没想到去年竟又找到了他。”
“他说自己被王匡拉入军中,天天吃不饱、受欺负,后来相国赶跑了王匡、袁绍,又派荀府君推行新政。”
“弟弟现在虽然种田很辛苦,但每天都吃得饱、睡得好,再干上一年半,还能分上田地......”
说完,看样子还想给老董磕一个。
但他随后的反应,却让老董留了心:磕头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居然回头看了身后的侍卫。
然后老董便发现,赵云也正蹙着眉头,目光疑惑地盯着那名护卫。
那人头裹黄巾,身材精干却不瘦小。长相有些平平无奇,目光却很凌厉威严,一股子上位者的味道。
老董眼珠微微一转,心中便有了猜测。
但他也不打算揭露。
毕竟此时这情况,老董就如洪世贤,看到艾莉穿着品如的衣服,艾莉还说了句:“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啊......”
不急,既然张燕想玩,那就先陪他耍耍。
想到这里,老董忍不住露出诡魅一笑,随即看向张大目道:“如今老夫麾下的那些人精,拍马屁全是技巧,丝毫没有感情。”
“你却不同,正好反过来。这马屁里一点技巧都没有,全都是感情,老夫很喜欢!”
“相国,在下说的都是实情,并非在拍你马屁。”张大目又强调了一句。
老董自然更喜欢了。
随即摆了摆手,道:“好了,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老夫现在很高兴。此番张燕派你前来所为何事,赶紧说出来,老夫会很宽容的。”
听到这话,张大目又下意识地看了眼乔装成护卫的张燕,随即才问道:“相国此番出兵,莫非要彻底铲除黑山贼寇?”
“不错。”
“也,也包括我等一部?”
“尔等乃朝廷兵马,老夫为何要剿灭?”老董便笑了,故意反问一句。
张大目果然一时愣住了,显然在他内心,从未真正认为自己是朝廷官兵。随即讪笑一声,附和道:“相国言之有理,是我说错话了......”
但很快,他又开口:“可黑山贼寇当中,也有不少......嗯,朝廷的兵马。”
“什么贼寇?”老董当即反驳,道:“只要是平难中郎将上表的校尉、司马,那就是朝廷的黑山军,哪儿还有什么贼寇?”
谈话到这里,老董已听出味儿了:黑山贼这一年来的处境显然不咋滴,否则也不会派张大目这个亲董派来担任使臣。
再结合他说寻找到自己弟弟,还过得不错的一事,可知黑山贼内部,显然也是知道外面形势的。
且自己平定并州后,还下令让太原、上党、河内编户齐民,只一月内便凭空多出四万人口,表明太行山和黑山当中不少人已选择脱离山林、重返家园。
哪怕百姓们知晓上了户籍参加民屯,要先给朝廷白打三年的工。但他们权衡利弊后,还是更倾向于安稳。
这相当于自己一锄头,直接挖断了黑山贼寇的根。尤其这半个月还略施小计,又瓦解攻破了一些贼寇。
故而此消彼长下,以张燕为首的黑山贼寇,哪怕明知此番自己只有六千兵马,也如惊弓之鸟般迅速派来使者,打探自己的意图。
“相国的意思是,只要张帅上表朝廷,将那些亲近我部的贼寇表为校尉,相国便不征讨了?”
“嗯......事儿的确是这么个事儿。”老董便笑了,道:“不过尔等可要想好,朝廷的校尉可不是白给的。”
“你们上表几部贼寇为朝廷校尉,若他们如张平难一般忠君体国、镇抚一方,朝廷自然会勉励嘉奖。”
“还有嘉奖?”
“当然有。”老董一挥手,吩咐道:“抬上来!”
当下,便有一众士卒抬着几口大箱子入堂。老董打开其中一口箱子,指着里面的钱帛道:“这些呢,是朝廷补发张平难及尔等的俸禄。”
说着,又打开另一口:“这些兵甲也是最新款式,比你们身上穿的坚固轻便多了。兵刃也是钢质材料,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最后又一指外面,道:“还有大批的禄米,是补发给士卒的......只要平定了黑山贼,以后这些都不会短缺。”
“这,这......”看着面前堆积的钱帛兵甲,张大目呼吸不由有些急促:“相国说的,可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老董尤嫌不扇情,又一拍张大目的肩膀:“都是老夫不好,这些年让兄弟们躲在山林里,吃不好,睡不好。”
“还要与那些穷凶极恶的贼寇们斗智斗勇、拼杀搏命,老夫如今才姗姗赶来,实在对不起兄弟们啊!”
“相国不要这样说,其实我们......”张大目一时激动,明显接下来要把实话都说出来。
好在此时张燕故意咳嗽了两下,他才突然惊醒,转口道:“我,我等......也日夜盼着相国能早点来啊!”
然后,又看了张燕一眼。
张燕则不动声色,微微摇了一下右手。
张大目会意,又作出为难的样子,道:“相国挂念,在下感动不已。但此番事关重大,在下还需回去向张帅汇报后,才能给相国答复。”
“嗯,不急......”老董摆手,很大气地道:“派人回去好好跟张平难商量,一定要把真心归顺朝廷的义士筛选出来,切不能让人浑水摸了鱼。”
“毕竟按照规制,此番张平难只有五个名额。一旦识人不明,表错了人选,日后也是要受牵连的。”
“还,还有名额限制?”张大目一愣,有些愕然:“还,还会遭受牵连?”
“那可不咋滴?”老董一回头,然后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道:“你看老夫的头,很大很圆么?”
“一般吧。”张大目又看不懂了:毕竟老董现在瘦了,没之前那么满脸横肉,脑袋看起来就不如何显大。
“既然不大又不圆,那你为何觉得老夫是圆(冤)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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