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回到王府,袭影就来禀告说曲天歌已经醒了。
闻言骆君摇也来了兴致,有些好奇地看向谢衍。
谢衍道:“伤得挺重,将他从庄子里带出来之后就昏过去了。”听到这话骆君摇也有些心虚,毕竟曲天歌也没真的怎么她,而且谢衍明显还要用他,自己却搞得人家险些去了半条命。
但是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了,曲天歌是没伤害到她,但是他伤害到大姐姐了啊!
所幸骆家不是寻常那些酸儒家庭,淳安伯也还算开明,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早就被曲天歌给害死了。
所以,曲天歌绝对是活该!
谢衍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幻,也不提醒她,只是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我过去看看,摇摇要去么?”
“去!”骆君摇斩钉截铁地道,去看看曲天歌的惨状,回头告诉大姐姐,让她开心开心。
曲天歌的模样是挺惨的,虽然身上只有那一处伤,但是这一处伤却比他从前受过的无数伤都要命。被带回摄政王府之后,曲天歌就发起了高热,所幸太医院的太医们还是有些本事的,几个时辰下来总算是将温度降了下来,曲天歌也才悠悠转醒了。秦药儿还跟着过来帮了一会儿忙,当然最主要是为了看曲天歌的笑话。
见谢衍两人进来,原本还蹲在床边观察曲天歌的秦药儿腾地就站了起来。正在一边忙着商量药方的三位太医也连忙上前行礼,“见过王爷,王妃。”
谢衍点了下头问道:“如何了?”
一位太医拱手道:“启禀王爷,这位公子…伤得颇有些深,之前处理不得当伤口有些坏了,臣等方才已经为重新清理过伤口,所幸还不算严重,这位公子看着身体也是极好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谢衍扫了床上的曲天歌一眼,“不会有大碍?”太医迟疑了一下道:“之后三两天可能还会发热,要仔细照看。若是过了这几天,就当真无大碍了。”
谢衍也是了解外伤的,倒也不强求。点头道:“有劳诸位,开药吧。还请留下一位太医帮着照看,免得下人不懂出什么差错。”
三位太医连声称是,虽然不知道这床上趟的是什么人,但摄政王显然很重视这位,他们自然是要尽力的。
以为年轻的太医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谢衍问道:“还有何事?”
年轻太医还是顶着摄政王殿下的注视,鼓起勇气道:“臣观这位公子的伤有些特别,不知…是被何物所伤?”
谢衍垂眸道:“是一件暗器,眼下府中也没有,以后若是有了再让人送去太医院给诸位研究。”
年轻太医大喜,连忙谢过。他对各位外伤十分感兴趣,一眼就看出了曲放的伤不简单。外表看像是被人用匕首一类的东西划破的,但实际上却大有玄机。他这样的爱好其实不大适合当太医,毕竟太医大多治得都是富贵病。他更想去军中当军医,只是家里人不同意罢了。
几个太医退下后,两人才走到了床前。骆君摇将自己躲在谢衍背后,只探出个脑袋来打量着床上的曲天歌。
因为之前的高烧,曲天歌脸上依然带着潮红,唇色却十分苍白。此时躺在床上,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们,整个人却透露出一种肉眼可见的虚弱。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曲天歌声音有些低哑的道。
谢衍垂眸看着他,淡淡道:“不必言谢,希望曲公子能早日康复。”
“我尽力。”曲天歌道。
骆君摇小声道:“这事儿可不能怪我,你要是不抓我,我也不能拿那玩意儿射你。”那东西还是个没测试的新品呢,也是她运气好,要是当时卡壳了,那就该她悲剧了。
曲天歌有些无奈,“是曲某自作自受,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骆君摇道:“那,我也祝你朝日康复。不过……我不保证你好了就不打你,你以后若是再乱闯乱撞,害得别人担惊受怕,别怪我不客气。”
曲天歌想起那位两次被他惊吓的骆大姑娘,越发说不出话来了。
骆君摇也知道他此时并不舒服,摆摆手道:“你好好歇着吧,别说话了,我们先走了。”
说罢便拉着谢衍往外走了,谢衍临走前淡淡地扫了秦药儿一眼,秦药儿只觉得头皮一凉,心中十分懵逼。
我又做错什么了?!
骆君摇拉着喜谢衍的手出了曲天歌暂住的院子,问道:“他真的答应帮你办事?不会耍诈吧?”谢衍摇头道:“曲天歌这种人,不答应便罢了,若是答应了就绝不会返回的。”
“那就好”骆君摇道:“他那么厉害,要是起了什么坏心思,那可就麻烦了。”
谢衍是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他那么厉害,摇摇不也险些要了他的命?”骆君摇闻言笑道:“阿衍的意思是,我比他厉害吗?”
谢衍想了想点头道:“你确实比他厉害。”
“真的?”骆君摇眼睛不由得一亮,“你觉得我哪儿比他厉害?”
谢衍笑了笑,却不肯回答这个问题,越过了她慢悠悠往前走去。
骆君摇不有气结,“喂!”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
谢衍回头道:“自己想。”
骆君摇微微眯眼道:“你是想说,我爹爹比他师父厉害?我爹爹是的定国大将军,他师父虽然是个绝顶高手,可以只会给他拖后腿。这么一想,曲天歌还挺可怜的。”
谢衍看着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骆君摇气鼓鼓地追了上去,纵身一扑就扑倒了谢衍的背上。
谢衍反手扶住她,就这么背着她往前走去。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骆君摇环着他的脖子道。
谢衍笑道:“摇摇哪儿都比他厉害,曲天歌怎么有资格跟你比?”
“这还差不多。”骆君摇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天牢里,已经沉寂了好几天的天牢甲字号牢房突然再次打开了。
被关在里面的三个人早已经分不清楚外面的日月时辰,只能从他们吃了几顿饭来大致推测他们被关进来多少天了。
余沉依然躺在地上,满身血污哪怕是在这寒冬里也让人觉得很是难闻。雪崖和曲放各自占据了牢底的一角,显然都希望里他远一些。
刺眼的光线让两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待缓了一缓才慢慢抬头向上看去。
余沉也仰着头往上看,他在想是否是自己的死期将至。
“曲放,起来。”站在上面的天牢官员沉声道。
曲放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沉声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那官员轻哼了一声,仿佛有些不甘地道:“你运气不错,摄政王殿下有命,给你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曲放也有些疑惑,他被关在这里自然是为了防止他越狱,听这人的意思他被换去的地方肯定不会像此处这般,难道谢衍不怕他跑了?
上方又传来一个年轻的笑声,顾珏出现在了上方道:“曲先生不必多疑,确实是王爷的命令,当然您也可以试试逃跑。”
曲放冷声道:“谢衍会这么好心?”
顾珏道:“曲先生能够出去,自然是有人付出了代价的,去先生有个好弟子。”
曲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顿变道:“你们把天歌如何了?”
顾珏悠悠道:“曲公子现在伤得只剩下一刻起了,不过他已经跟王爷做了交易,所以摄政王府自然会救他。所以我也劝曲先生老实一些,你就算出了天牢,现在也只会害死他。”
曲放冷声道:“所有的事情我一人承担,不必牵连别人。”
顾珏轻哼了一声道:“所以说,曲先生有个好弟子。顾某纵然是个外人,却也有些为曲公子感到不值啊。曲先生若是不想再连累你这个徒弟了,就安生一些吧。”
曲放脸色又是几变,终究沉默了下来。
顾珏这才对旁边的人挥挥手示意他们打开机关,片刻后曲放被人从牢底捞了出来。
顾珏带着人就要走,坐在牢底的雪崖沉声道:“顾将军,你们打算将我关到什么时候?”
顾珏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南疆的事情无法可施的时候,也或许雪崖公子就要在这里终老了。雪崖公子,对你来说什么样的事情是最难以忍受的?”
雪崖冷声道:“这世上没有我不能忍的事情。”
顾珏摇头道:“不对,我听人说你这样的人最不能忍的就是,外面天高海阔风起云涌,而你却只能坐在这方寸之地无计可施。”
雪崖冷着脸不说话,顾珏也没有跟他闲聊的意思,最后甩下了一句,“余沉,你后天午时就可以出去了。”
余沉躺在地上,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在场的人自然都知道,余沉后天出去之后绝不会是得到自由,而是被押赴刑场。
虽然话本里时常说什么斩立决,但朝堂上真正能享受到斩立决待遇的并不多。一般的死刑犯都是等到秋末一并处决,也就是传说中的斩监候,秋后问斩。即便是在古代,死刑也是需要层层审批的,并不是地方官可以自己一笔决定的。从地方报到京城经过刑部审批,这其中原本就需要好几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
若是一般的死刑犯,多半能拖到明年秋天去。不过余沉显然不在这其中,余沉犯的不是谋逆造反这样的大罪,但临阵投敌也差不太多了,自然可以享受到斩立决的待遇。
余沉也并不古代,与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同样突然间名噪上雍的人物。
昨天朝廷突然公布了多年前信州姚家的灭门惨案,整个上雍因为这个消息以及余沉归案的消息一起炸了。
茶楼酒肆里,十个有九个都是在讨论这两件事情。
姚家灭门案的凶手绝大多数都已经被姚重料理了,余下的这几个除了当年姚家的叛徒便都是参与其中的小人物了。这难免让人们叹起来的时候觉得有些意难平,感叹那些人都死得太早了。转念一想,又觉得那些人都是遭了报应所以早早的就死了。
从某方面来说,这样的说法好像也没错。
至于余沉,就更是惹得群情激奋了。当年因为余沉叛变惨死了多少大盛将士?这些将士里自然也有不少上雍百姓的儿孙父兄和丈夫。
于是,当上午载着一行人的囚车从街上路过的时候,站在街道两边围观的百姓纷纷朝着囚车里的人砸过去了各种臭鸡蛋烂菜叶。更是有人指着囚车破口大骂,想要朝囚车泼粪水,吐口水,还有人坐在街边嚎啕大哭。
前往刑场的道路两旁被人们挤得水泄不通,而上雍皇城其他地方却难得很是寂寥。
余沉原本被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但此时路还没有走到一半却已经变得比他之前那件满是血污的衣服还要肮脏。他的头上还有腥臭的鸡蛋液和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脑袋不知被谁砸了,几缕血液从发鬓边滑落下来,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狼狈。
此时的上雍百姓却谁也没有同情他的心思,他们指着他愤怒的骂着,若不是路边的官兵拦着恐怕还想要冲上来撕打。
余沉沉默地望着这一幕幕,眼底浮现了几分恍惚。
他曾经也走过这条街,但那时候他是鲜衣怒马,身后跟着盔甲整齐的镇国军将士。街道两旁都是都是上雍百姓的欢呼声,还有少女们爱慕倾敬的目光。他记得,还有胆大的女子从楼上将鲜花帕子等物抛下来,砸落到了他的箭头。他还曾经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她眼中眼里对着慢慢的笑意,仿佛是在赞许他的功绩。
余沉突然一怔,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头顶上方。马车缓缓往前驶去,他不得不扭转头去看。
楼上的窗边倚靠着一个女子,她生得很是美丽,眉宇间仿佛带着几分淡淡的媚色。她此时穿着一身朱红色衣衫,头上的发髻却变成了未婚女子的模样,发间还簪着一只珊瑚宝石发簪。
她脸上施了薄薄的脂粉,柳眉细描,朱唇轻点,唇边带着几分笑意。
那是……崔折玉。
与不久前他在城外坟前和天牢里见到的崔折玉截然不同,现在的她让他几乎要以为是回到了他们刚刚新婚甚至是尚未成婚的时候。
“婉玉……”他无声地呢喃道。
崔折玉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同样开口无声地道:“我爹在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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