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去了三千青丝,换上了一身僧衣,明光大师似乎又变成护国禅寺里那个德高望重的佛门高僧了。他的神态也确实平静淡然,丝毫没有因为白靖容而有所动容。
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道:“贫僧毕竟还是中原人,为了私仇破坏两国协议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骆君摇撇撇嘴,道:“我还以为您要说,出家人万念皆空呢。”
明光大师含笑不语,若真的万念皆空,又哪里会有这些事情呢?
骆君摇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不过是看到明光大师这个模样觉得眼睛痛,随口嘲讽一句罢了。
“现在大师的事情已了,总该给我爹爹解药了吧?”骆君摇问道。
明光大师微笑道:“府中那位小姑娘不是已经在配解药了么?我先前跟你说得都是真的,我没有现成的解药。就算你非要我给,也只能现配给你。”
看着骆君摇鼓着腮帮瞪着自己的模样,明光大师觉得十分有趣,“我既然不想让骆大将军碍事,可不得做万全的准备?万一我留了解药,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使什么手段逼迫我?最稳妥的办法,当然就是让解药完全不存在。”
听说没有解药,骆君摇就对眼前的和尚没兴趣了,挥挥手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明光大师有什么事情,去找你外甥吧。”
说完就起身往外走去,明光大师也不拦她,只是饶有兴致地道:“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问吗?”
骆君摇回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明光大师突然有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只听骆君摇悠悠然道:“我可不相信你是为了两国协议才放过白靖容的,明光大师,你是不是对那位容夫人余情未了呀?”
一瞬间,骆君摇顺利看到明光大师原本含笑的面容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骆君摇朝他扬眉一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是很理解的,明光大师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
“话说起来,听说明光大师开了一家书社?”骆君摇道:“正好我对这方面也有点兴趣,我打算回头闲了先出一本话本试试水,说不定我又称为一代话本大师的天赋呢?大师,您说是不是?”
明光大师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骆君摇笑眼弯弯,“我觉得,第一本书一定要荡气回肠,可歌可泣!就写…一代妖…啊,高僧和亡国公主的那些事儿,怎么样?”
明光大师神色僵硬地瞪着骆君摇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的背影,险些扯断了手中的念珠。
荡气回肠?!可歌可泣?!他怎么不知道他和白靖容的关系用得上这两个词儿?
不对!他才不是妖僧!
骆君摇才不管明光大师在想些什么,她事情多着呢,哪儿有功夫理会一个无所事事的妖僧?
骆君摇出门先去了一趟罗娘子的小院,这次的事情罗家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只是因为这两天城里不太平,罗娘子便关了绣坊在家待着。
见骆君摇过来罗娘子很是高兴,拉着骆君摇连声问她这两天可还好。
骆君摇笑道:“罗姐姐放心吧,一切都好。”
罗娘子叹了口气道:“听说前晚上内城里乱成一团,好些权贵家里都被人闯入了。”相比之下外城普通民居情况要好很多,毕竟那些江湖人都跑去城中寻找宝藏了或者抢劫富人了,谁想着没事儿来这些黑灯瞎火的民居?就算偶尔有一些想要趁火打劫的流氓盗匪,有士兵巡逻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宁王的叛军,就更是一门心思盯着内城和皇宫,压根就没有管外城这些地方。
因此前天晚上虽然有些担惊受怕,但罗娘子这边其实一直都很安静。
骆君摇道:“也都还好,那些权贵府邸也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都有不少守卫呢,也没听说谁家除了什么大事。话说,喻将军又出门了么?”
罗娘子神色微僵,她对喻明秋余怒未消打定了主意不想理他。但喻明秋受着重伤,每天还要挣扎着办差。昨天清晨一回来就又倒在院子里了,罗娘子再如何也不狠不下心将他赶出去。
沉默了片刻,罗娘子方才低声道:“刚出去不久,他的伤……”
骆君摇叹气道:“前天晚上宫里遇到一个高手,若不是喻将军拼死拦住,只怕是大事不妙。不是说伤得重,昨天一大早天没亮就出宫了么?我以为他在养伤呢,怎么又出门了?”她还特意带了不少疗伤的药品和补品呢,喻大将军可真会折腾。
罗娘子道:“他说武卫军高层半数参与叛乱,他如今是武卫军的大统领不能不管……我也不懂这些,随便他吧。”
喻明秋出门之前罗娘子很想阻拦他,甚至有些想发火,到底还是忍住了。此时跟骆君摇说起,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
谢衍明明让大哥和喻明秋一起负责武卫军的事,还特意叮嘱大哥让他这些天多辛苦一些,让喻明秋好好歇着免得把自己作死了。等爹爹醒了,也可以帮上一些忙。武卫军整编的事情,有这么着急吗?
骆君摇心中轻叹,喻大将军这苦肉计还真是一出接着一出啊。他就不怕罗娘子受不了了,真的下定决心跟他断了?
骆君摇觉得自己要避免朝中得力的重臣因为家庭不和睦导致消极怠工,给谢衍增加更多的负担。
喻明秋这货根本就是个完全不会处理夫妻问题的憨憨,他以为一次苦肉计好用,就忍不住一直用。却不想想,罗娘子看着他天天受伤,还不要命的到处跑,会是个什么心情?
高兴他一心国事忠君爱国吗?傻子!
路径依赖是不对的!
看着罗娘子有些郁郁的神色,骆君摇眼珠一转,小声道:“罗姐姐,你还想跟喻将军过么?”
罗娘子一怔,秀丽的容颜有些微红,只是眼神却带着几分游移不定。显然她依然对喻明秋有感情,但却对跟喻明秋破镜重圆并没有什么迫切的想法或者说是不确定。
如果喻明秋回来之后两人立刻说开了,以后能平平稳稳的过日子,时间久了罗娘子或许不会再想什么了。
但是她等了这么多年,喻明秋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们寥寥可数的相处时间却几乎都是在喻明秋重伤中度过的,而且喻明秋也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依然每天进进出出忙碌不已,甚至还伤上加伤。
罗娘子忍不住想,喻明秋是不是压根就不想好好跟她过日子?第一次看到他昏倒是心疼,看着他带着伤到处奔波心疼之中还有些对摄政王和朝廷的不满。
但看得多了,就觉得有些麻木甚至是疲惫了。
她甚至忍不住想,或许和离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平安回来了她也就放心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
一看她这神色骆君摇就知道喻明秋要遭,心里虽然忍不住幸灾乐祸,口中却还是认真劝道:“罗姐姐,我觉得你应该开诚布公的跟喻将军谈一下。阿衍虽然严厉,也不会真的要属下拿命去干活啊。喻将军这是太久没人管了,才这么一门心思扑在公务上。您若还没有下定决心不要他,就好好跟他说清楚你是怎么想的,问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当然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他了,我帮你把他赶的远远的!”
罗娘子怔了怔,“谈?要谈什么呢?”
骆君摇道:“告诉他你不喜欢他总是受伤啊,让他好好养伤啊。或者你跟他说如果他再受伤,就把他赶出去,不要他了!”
罗娘子若有所思,“他的公务……”
骆君摇挥挥手道:“身体若是垮了,以后哪里还有什么公务?罗姐姐,喻将军这种人你就不能对他太温柔了,他做什么你都由着他,这是不对的!你要强硬起来,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如果他不听话,就要狠狠地鞭策他!”
罗娘子有些震惊地望着一脸兴致勃勃的骆君摇,低声问道:“你…对摄政王也是这样?”
“……”骆君摇呆了呆,很快道:“阿衍才不会像他那样!”
“那…摄政王府是你听摄政王的多一点,还是摄政王听你的多一点?”
好像是她听谢衍的多一点,但是……“谁有道理就听谁的!”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对?这意思岂不是说她比较没有道理吗?
骆君摇告别了罗娘子从小院里出来,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喻明秋靠在小巷的墙边,显然是在等着她。
骆君摇挑了挑眉,是笑非笑地道:“哟,喻大将军这是忙完了呀?”
喻明秋有些不高兴,道:“我没有得罪王妃吧?王妃为何要挑拨我与真娘的关系?”
骆君摇心中一乐:哟,你竟然还以为自己没得罪过我?
面上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哪里挑拨关系了?我是在帮你好不好?”
“帮我?”喻明秋明显不信。
骆君摇轻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装可怜就能让罗姐姐跟你重归于好不赶你走么?喻将军,谁都不是傻子。罗姐姐只是不说而已,你以为她看不出来你在使苦肉计?”
喻明秋不语,他当然知道真娘不傻。但是那有什么关系,他知道真娘是心疼他的,他这不就成功留在这里了么?
如果他之前没有受伤,就算他跪在真娘院门口,她恐怕也未必会搭理他。
骆君摇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朽木不可雕也,要是我等了十年的人回来之后不仅躲着我,既不解释也不安抚我,还不肯安安稳稳过日子。而是三天两头受伤还到处乱跑,一副不知道能活几天的模样。我还给你破镜重圆?不一脚把你踹出上雍皇城都算是客气了。守寡也比整天提心吊胆的强!”
喻明秋一愣,想起真娘这几天的脸色却是不好看,“她…是这么想的?”
骆君摇耸耸肩道:“信不信由你啰,最重要的是,你不许再破坏我家阿衍的名声!害得罗姐姐以为是阿衍苛待你,故意让你带着伤还要办差!”
难道不是吗?喻明秋心中暗道。
骆君摇自然看到了他的表情,轻哼道:“难道不是你先故意受伤的吗?刚上岗就故意受伤,朝廷还要如数发给了俸禄,你都不觉得亏心吗?”
“……”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不过喻将军不用担心,这点俸禄阿衍还是不会吝啬的。而且,我相信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什么意思?”
骆君摇道:“罗姐姐说,你要是再作,她就不要你了!”
“什么?!”喻明秋大惊。
骆君摇却朝他挥挥手,道:“我先走了,喻将军快回去养伤吧,罗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哒。”回头给罗姐姐送个鞭子过来,让她好好鞭策你。
没错,就是字面意义的鞭、策!
不,你回来!说清楚你到底教了真娘什么鬼东西?!
喻明秋看着骆君摇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温柔娴雅的妻子可能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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