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胎仙站在屋子内,看着黑暗中啜涕的狗剩子,许久无语。
这一夜,霍胎仙在柴房内站了一夜,静静的看着啜涕中的狗剩子昏昏沉沉的睡去。
待到天亮之时,刘氏出现在柴房,看到了霍胎仙时,不由得一愣:“胎仙,你怎么在这里?”
霍胎仙苦笑:“我有件事,要和你与爹商量。”
刘氏看着满脸疲倦的霍胎仙,以及递上酣睡的狗剩子,脸上露出一抹心疼,但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随着霍胎仙走出了柴房。
小屋内
霍胎仙看着宋万全与刘氏:“县衙中公务繁忙,我明日便搬到县衙中住。一日三餐在家中吃,住宿就在县衙里了,也好方便我处理公务。”
宋万全面色难看,一双眼睛盯着霍胎仙,刘氏已经和他说了清晨的一幕。
“去县衙可以,不过要将三丫带上,叫三丫伺候你。”宋万全话语不容置疑:
“你公务繁忙,需要一个端茶倒水,整理衣衫叠被的人。那丫头闲着无事,倒不如去伺候你。你往日在家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个使唤的人,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县衙生活。三丫虽然年纪小,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洗衣叠被、铺床缝补都能上手。”
宋万全的话语斩钉截铁。
“好!”霍胎仙点了点头,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反驳的理由。
他要是不答应,宋万全是绝不会允许他一个人住在衙门里的。
“狗剩现在年幼,等过个三五年,我在衙门内为他谋划一个差使,也能成家立业了。”霍胎仙笑着道,场中气氛不由得一阵轻松。
早饭吃完,霍胎仙就拖着迷迷糊糊的三丫,一路来到衙门内处理公务。
“三丫头,你可识字?”霍胎仙领着是三丫,问了一句。
“识字是什么?”三丫瞪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霍胎仙。
霍胎仙闻言心中了然,摸了摸三丫的头:“识字呢?识字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呢。”
说着话的功夫,县衙已经到了。
“大爷早。”张三李四与小春子早就在门前等候,此时瞧见霍胎仙,还不待小春子反应,那边张三李四已经抢先一步屁颠颠的凑过来。
“我的住处可收拾出来了?”霍胎仙问了句。
“昨晚连夜收拾出一座园子,已经派人去打扫了。”
霍胎仙领着三丫去了那园子,园子在县衙后,是个二层小楼,小楼外是一片空旷的园子,可以种植蔬菜。
霍胎仙领着三丫在衙门内安顿下来,然后亲自上手给小丫头洗涮一番,又吩咐小春子去请了做衣服的裁缝,定制了己身新衣服,才见一个面色发黄,干瘦干瘦的小丫头,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
小丫头很瘦,瘦的皮包骨头。
“爷,这位是?”小春子看着瘦成麻秸秆,手脚粗糙,面色焦黄的三丫,试探着问了句。
小丫头有些怕生,躲在霍胎仙身后。
“这是我妹妹。以后待她如待我,不可有丝毫放肆。”霍胎仙知晓小春子的性格,提前敲起了警钟。
“瞧您说的,奴才哪敢啊。”小春子谄媚一笑,对着三丫行了一礼:“奴才小春子,见过小姐。”
“行了,莫要吓着她。”霍胎仙摆摆手,示意小春子莫要作怪,然后领着三丫向着办事的屋子走去。
他决定要将三丫带在身边,教她识文断字,也算是培养一个帮手。等自己在衙门内稳固下来,将狗剩子也要带过来,加以培养。
来到那办事的屋子内,三丫自己在屋子内转悠,小春子守在霍胎仙身边,霍胎仙坐在案几前随意的翻看着文书,然后就听张三道:
“大人,这批文书是最近半年积攒下来的,咱们大老爷没时间处置,就一直堆积在这里。往日里咱们都是每半年请个先生过来整理文书,您来的倒是刚刚好,咱们不用请先生了。”
霍胎仙看了文书几眼,都是一些账目往来,以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然后将文书放下,看向了张三李四。
张三李四在众位差役中,算得上是读书识字的,所以被派来给霍胎仙打下手。
“去查找一下宋万全的信息。”霍胎仙道。
“宋万全?”张三李四一愣。
“就是我养父。”霍胎仙看向张三李四:“你们应该早就做过功课吧?”
张三李四讪讪一笑,径直在书架上掏出一份宗卷,递给了霍胎仙。“爷,文书在这里。”
霍胎仙翻看了宋万全的宗卷几眼,案宗平平无奇,就是一个普通巡视的更夫,实在是找不出太过于出彩之处,实在是叫他无从下手。
过了好一会才道:“白云堤打更人?”
随即眉头一皱,看向张三李四。二人立即会意,李四道:
“爷,龙门堤的巡守正要告老,那位置油水丰厚,龙门堤上汇聚着大批的商贾集市,是个肥差。您何不将大老爷调到龙门堤,接受巡守的位置?”
龙门堤巡守,乃是巡守坝堤的一把手,手下有数十更夫、差役。
“能调?”霍胎仙诧异的道。
“龙门堤巡守虽然油水丰厚,但却不入品序,算不得正式职位,只是一个帮闲罢了。只要爷您一句话,不需要您出面,咱们兄弟就替你办了。”李四笑着道。
“龙门堤!”霍胎仙看着手中卷宗,有些迟疑不定:“龙门堤涉及七郡水脉,这可不是小差事。他一个大老粗,能干吗?”
“瞧您说的,瞧不起人不是?只要巡视河堤,发现疏漏立即上报便可,哪里有难度?再者说,不是有您在?下面的人自然会照应,不敢有人为难。”李四接过话。
堂堂镐京霍家的人,吏部侍郎的儿子,掌管着天下官员的考核,区区一个不入品的巡守罢了,一句话的事情。
“不需要老大人出力,只要领着一份供奉便好。做活的事情,自然另有人干。”张三道:
“所有事情都交给下属吧。”
“此事若被县老爷知道,不好吧?”霍胎仙又问了句。
“瞧您说的,区区一个不入品的事情,也配惊动县老爷?”张三赔笑道:
“凭您的身份,那些下面的人,哪里敢和您为难啊。”
张三李四兄弟相视一笑,多好的结交机会。霍胎仙就算不是霍家的嫡子,但依旧是霍家族人,背后资源庞大到难以叫人想象。
“现在劳烦两位大哥为我传授修炼之事。”霍胎仙干脆停下笔。
县衙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反倒修炼才是真正要人命的紧迫。
李四闻言略作犹豫,一双眼睛看着霍胎仙:“大人,请恕小人多嘴,按理说您是霍家弟子,族中该有修炼秘法才是,县衙的修炼法门据说有大弊端,您何必舍近求远?”
“大家族的龌龊。”霍胎仙摇了摇头。
见此李四没有继续追问,生怕不小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消息,而是恭敬的道:
“天下画士,共分为:艺学、得韵、名家、大匠、宗师、博士、待诏、神话八个境界。”
“这世上修炼法门虽然有万千,但入品图卷与炼墨口诀才是根本。参悟入品图卷,可助长天地法则领悟,待到领悟冥冥中的一点灵机,便可觉醒体内神笔,诞生法墨。”
“什么是神笔?”霍胎仙不解。
“所谓的笔,并不是真的笔,而是一种意境、器根,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李四解答了句:
“艺学之境笔如春风。得韵下笔至真至诚。名家笔如龙蛇。大匠妙笔生花。宗师笔画春秋,至于宗师之上,小人也不晓得了。”
“所以,“艺学之境有春风笔。得韵境界有至诚笔。名家得龙蛇笔。大匠得生花笔。宗师得春秋笔,至于宗师之上,小人也不晓得了。”
“何谓艺学之境?如何修成艺学之境?”霍胎仙道。
“艺学之境,学习技艺,遍观名画无数,忽然一朝有所顿悟,借来春风一支笔。精气神三宝蜕变为不可思议之状。作画之时下笔如春风复苏万物,具备不可思议之功,就是所谓:春风笔。春风笔成,同时体内诞生一缕法墨。”
霍胎仙闻言若有所思:
“那什么又是法墨?”
“可以理解为不可思议之力,亦或者理解为神力,催动画卷的力量。”张三道:
“觉醒神笔,法墨自生。”
“入品画卷得万物之韵,描绘天地法则,凡俗之笔墨想要烙印下来,根本就不可能。唯有以天赐神笔为用,以法墨承载韵律,才能将天地法则描绘下来。使得画卷具有不可思议之力。”
霍胎仙若有所思,感受着体内浩荡神力,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二人所说的‘法墨’。
“如何修神笔?”霍胎仙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想成为画士,就要不断的去做画。去描绘天地山川,描绘草木山河。若能得其灵韵,体内精气神圆满,便可觉醒神笔诞生法墨。”
“作画!不断的作画!忽然一朝顿悟,便可觉醒神笔。”
“就这么简单?”霍胎仙一愣。
“简单?”李四嘿嘿一笑:“大人可知我兄弟二人修得春风笔用了多少年?”
“多少年?”霍胎仙诧异的问了句。
“十五年。”张三接了句。
“十五年?才修得春风笔?”霍胎仙惊的不敢置信。
“当然,每个人都不一样,咱们用了十五年,没准大人一年半载就修成了呢。”张三笑着恭维了句,只是脸上的假笑,叫人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假。
霍胎仙不置可否:
“那官府衙门的修炼法门,与世家、学院可何区别?”
霍胎仙又问到了关键所在。
“区别可大了。”李四苦笑着道:
“大人问得好。修炼的过程一样,但路却不一样。一种是权贵法子,一种是穷人的法子。”
“虽然修行之路相同,但细微之处却有不同。”李四看向霍胎仙:
“世家、学院有入品图卷直接参悟,而我等却要亲自去感悟天地的法则变化。”
“我等想要作画,必要全力以赴,集中全部精气神,作画的过程乃是消耗精气神的过程。若做的画卷太多,又迟迟不能入道,无法得到画卷灵韵反哺,必然劳心劳神,损耗先天精气神。而世家子弟以天才地宝制作成笔墨纸砚,取代作画过程中消耗的精气神,可以保存体内先天之精气神。”
“第二,就是画卷母本。”
“学院弟子、世家弟子,都是直接参悟、描绘母本领悟去领悟意境,觉醒神笔。母本乃是天地法则、道韵的直接体现,乃画道大能的心血得意之作。人家直接去参悟道韵,咱们却要苦哈哈的自己去感悟抽象的天地万物法则,耗尽精气神去练笔,这不就是最大的差距吗?”张三嘀咕着道。
“还不就是有钱没钱的差别。”霍胎仙若有所思。
画卷母本内蕴含着具体的天地法则、意境,只要后辈弟子去领悟前辈当时作画的心境便可。而普通人要自己去解读天地万物的真意,差距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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